李哲夫
基辛格所要重建的國際體系是一個什么樣的體系呢?他在《世界秩序》一書中有一句言簡意賅的概括:“在當前的歷史時刻,這意味著根據當下的現實實現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的現代化?!?/p>
美國新當選總統特朗普不久前約見了具有傳奇色彩的資深外交家、國際關系學者基辛格,這當然是就外交政策問題征詢這位智者的意見。至于他們之間究竟討論了些什么,基辛格提出了哪些建議,我們當然無由得知。但基辛格對于美國外交戰略的多年思考,對于世界進入21世紀以來國際格局及其走勢的分析和判斷,卻有其著作在,我們通過分析,似也可以做一些管窺蠡測式的猜想。
基辛格對于美國的外交傳統了如指掌,相對于威爾遜,基辛格更服膺于西奧多·羅斯福,并對羅斯福未能來得及系統闡釋和傳承他的外交理念而深為惋惜?;粮裾J為,出色地繼承和發揮了羅斯福外交路線的總統非尼克松莫屬。他們都是在美國歷史上的關鍵時期敢作敢為,長袖善舞的偉大政治家。據此推斷,基辛格有可能期望特朗普能夠秉持現實主義傳統,承續西奧多·羅斯福和尼克松的衣缽,在國際關系領域以美國利益為取舍,而不是過多地依據價值觀行事和決策,從而在外交上革故鼎新,有所作為,擔當起領導重建國際體系的重任,成為一代杰出的美國總統。
基辛格認為,重建國際體系是構建一個穩定的世界秩序的關鍵。對此,在進入21世紀后,基辛格可謂念茲在茲,反復申論,這在他的兩本最新著作《美國的全球戰略》和《世界秩序》中有充分體現。他指出:“重建國際體系是對我們這個時代政治家才能的終極挑戰”?;粮袼亟ǖ膰H體系是一個什么樣的體系呢?他在《世界秩序》一書中有一句言簡意賅的概括:“在當前的歷史時刻,這意味著根據當下的現實實現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的現代化?!?/p>
我們知道,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的精要和基石是主權國家平等共處,即構建一個國家無論大小強弱,無論實行何種制度,無論秉承何種宗教或價值觀,都要相互包容的國際體系。這一體系把多樣性作為起點,把彼此情況各異的國家作為客觀存在的現實;這一體系把主權國家,而不是帝國、王朝或宗教信仰作為世界秩序的基石;這一體系的實質是要建立一個各方實力彼此制約的戰略均勢,而不是一個缺乏制衡、動蕩不安的無序世界。基辛格認為,這一體系仍將是當今國際秩序的骨架,只是還必須加以發展,使之現代化,以適應日新月異的國際社會現實。
所謂現代化,我以為就是,一方面要充分發揮美國的主導作用,一方面要充分考慮到核力量的存在,考慮到互聯網和數字時代對國際事務和外交活動的影響。這些重建國際體系的思想會不會是基辛格的一個建議內容?
當然,對于當前最切要、最關鍵、最棘手的幾個國際問題,應該會是他們交談的重點。這里少不了如何認識和處理大國之間的關系,其中主要是美國和中國、美國和俄羅斯之間的關系?;粮裾J為,大國既可以是構建國際秩序的骨干,也可以是破壞國際秩序的元兇,在擁有熱核武器的情況下,大國之間的爭斗如果失去控制,輕者是現有秩序遭受破壞,重者甚至會危及人類生存。因此,他主張要緩和大國之間的沖突。其中最重要的是要處理好崛起大國和老牌大國之間的關系,亦即中國和美國的關系。
“老牌大國和崛起中的大國之間存在潛在的緊張因素,這一點自古皆然。崛起中的大國不可避免地會涉足之前被老牌大國視為禁臠的某些領域,同樣,正在崛起的大國懷疑對手會在它羽翼未豐的時候試圖扼制它的成長壯大?!碧貏e是,作為一個重要國家在21世紀的國際秩序中如何發揮作用,中國沒有先例可循;美國也從來沒有和一個在國土面積、影響力及經濟實力與其相似,但國內制度卻迥然不同的國家長期互動的經驗。因而矛盾不可避免,關鍵是要防止誤判和保持克制。
為此,基辛格對于中美關系有這樣一個定位:雙方既是對手,又是伙伴。是對手就要有競爭,有博弈,甚至有對抗;是伙伴,就要有交往,有合作,在某些方面還可以有默契。這看來是一種矛盾和模糊,然而在基辛格看來,正是這種矛盾和模糊反而維持了均勢的彈性和靈活性,必須運用精明睿智的政治技巧來找到兩者間的平衡,否則就會釀成大禍。
他的這些觀點會對特朗普有所影響嗎?讓我們拭目以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