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離奇的溺亡事件

靖力++趙宇恒

在代陶的不斷游說下，孫菊最終在保險單上簽了字。而孫菊沒有預料到的是，簽了字之后，自己身邊的這個“百依百順”的男子終于對自己下手了

初秋時節，河北省懷來縣官廳水庫湖水蕩漾，落葉繽紛。湖水氣溫很低，仍有不少旅客采風游玩。不過，去年9月21日傍晚，這里卻發生了一起離奇的游客落水溺亡事件。

當時，懷來縣警方接到報警，一名男子稱自己與妻子到官廳水庫游玩，游船發生傾覆，妻子落水溺亡。警方到達現場的時候，發現有3名男子渾身濕透，站在水庫邊，身旁便是溺水女子的尸體。

警方簡單詢問后，發現事件的疑點：3名男子都穿著很厚的棉服，吸水后變得非常重，幾乎無法行動，他們卻聲稱在離岸80米左右的位置游船發生傾覆，幾人將溺水女子抱著游到了岸上。而且，在警方詢問的過程中，以朋友相稱的3人卻只知道對方的外號，不清楚真實姓名。

警方立刻進行了調查，那名自稱溺水女子丈夫的人，剛剛為妻子辦理了保額為200萬元的人身險，這起事件很可能是出于騙保目的謀殺。隨后，警方對該事件以刑事立案進行偵查。

10月30日，記者從懷來縣警方處獲悉，這起“懷來9·21官廳水庫殺人案”已經破獲，3名犯罪嫌疑人如實供述了其犯罪行為。偵查終結后，將由張家口市檢察院提起公訴。

婚姻受挫遇“真愛”

溺水女子的丈夫名叫代陶，以前是遼寧省調兵山市一家影樓的老板。早在2000年左右，20多歲的代陶已經有了上百萬的家產，并且家庭美滿，妻女和睦，算得上“人生贏家”。

可不久后，代陶的婚姻出現了問題。2003年，因為長期與妻子性格不合，代陶和妻子正式離婚。

同年，代陶在鐵嶺市認識了因躲避“非典”而從北京回老家的李娜，兩人迅速成婚，代陶出售了他在調兵山的產業，帶著130萬元的現金與李娜來到了北京。然而不久后，代陶卻發現李娜在北京的一所KTV內工作，心中漸生齟齬，多次勸說無果后，于2005年與李娜離婚。

兩次婚姻均告失敗，代陶卻沒有心灰意冷。2006年，代陶在網上認識了北京市密云區教師于然，對其產生了好感。在隨后的交流中，代陶得知于然家境殷實，在北京有4套房子。兩人經過一年多的電話、微信交流后，2007年，代陶來到了北京密云，與于然開始同居。

同居生活沒有想象中順利，代陶發現于然前夫的病逝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于然開始抽煙喝酒，常常一整天悶悶不樂，甚至還染上了賭癮，每天都要豪賭一番才肯罷休。代陶多次勸說于然，讓她戒掉賭癮，可換來的卻是無休止的爭吵。最終，代陶采取了與于然一起去賭場的方式來“監督”她。

去賭場去得多了，代陶自己倒是結識了一位名叫邊才的新“朋友”，遼寧省遼陽市人，早年因為盜竊罪坐過牢，因生活拮據而到北京來投奔朋友。邊才白天在朋友家開的超市中打零工，夜間就來賭場做服務生。因為代陶和于然賭資較大，出手大方，隨便就給個200元左右的小費，所以邊才經常為二人服務，時間一長自然就熟悉了。

決心“監督”于然的代陶不但沒能有效抑制于然的賭癮，反而自己也參與賭博，在賭場欠下大量賭債。而這時，代陶與于然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在2014年的一次劇烈爭吵中，于然正式向代陶提出分手，并拒絕替代陶償還他欠下的賭債。一邊是愛情失利，一邊又是債務壓身，代陶徹底崩潰了。

為了還債，決定騙取巨額保險金

因為要償還賭債，代陶不得不回到遼寧老家，準備將老家的最后一處房產變賣。在賣房的過程中，代陶遇到了孫菊。

孫菊是遼寧省鐵嶺市一家名為“517不動產”的中介公司的二把手。早些年，她和丈夫一起以賣魚為生，剛開始的日子里，兩人還能夠共同奮斗，可誰料日子越過越緊，沒有任何變好的跡象。孫菊看到別人家的妻子打扮光鮮、穿著得體，自己卻是滿身魚腥，并且手指關節被冷水凍得扭曲變形，心里漸生怨恨，與丈夫的關系也越來越差。

后來，孫菊相交多年的朋友邀請她到自己開的中介公司上班，在征得丈夫同意后，孫菊來到了這家中介公司，勤奮能干的她很快當上了公司的“二把手”，平均每月有1.8萬元的收入。由于中介公司要求著裝得體，隨時可以接待各位富有的客戶，孫菊也開始學著打扮自己。

就在這時，回到老家賣房的代陶出現在孫菊的生活中。

2015年初，代陶來到“517不動產”準備將自己調兵山的房子變賣以此償還債務，為他服務的正是孫菊。兩人平時通過微信溝通。代陶在關注房產變賣動向之余，了解到孫菊的家庭狀況并不是很好，和丈夫之間時有矛盾發生。這時，一個念頭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他可以利用這個女人來還賭債。

代陶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之前在賭城結識的“朋友”邊才，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先讓代陶進一步接觸孫菊。有了這個目標，代陶開始對孫菊展開強烈的“攻勢”，在花言巧語、糖衣炮彈的連番轟炸下，孫菊的內心開始動搖。

兩人保持親密關系大約4個月后，2015年4月21日，代陶的房產以130萬元賣了出去，他覺得自己最后的機會來了。拿到房款以后，代陶直接在網上向孫菊表示自己想和她在一起，讓她和丈夫離婚，一起去北京發展。早已癡迷于代陶的孫菊沒有多想，很快答應了下來。2015年4月23日，孫菊和丈夫正式離婚，與代陶走到了一起。

與此同時，代陶和邊才兩人的計劃也有了雛形。兩人議定，代陶和孫菊結婚后，立刻給孫菊上一份保額巨大的人身保險，再用一個看似“意外”的死亡狀況來騙取巨額保險金。代陶前后瀏覽了多家保險公司后，最終選擇了名叫“制勝人生”的平安保險，其保險內容是：意外死亡/身故，將賠付100萬元。在選好保險之后，代陶與孫菊低調成婚。

婚后不久，孫菊陪同代陶來到了北京密云。由于北京和天津距離較近，孫菊和妹妹的聯系也逐漸多了起來。孫菊的妹妹回憶，姐姐孫菊在聊天中，多次以留言的形式和她溝通，似乎是怕代陶發現。后來一次的聊天中，孫菊向妹妹透露了代陶準備給自己上保險的事。妹妹得知后竭力制止，但孫菊最終還是被代陶說服在保險單上簽了字。孫菊沒有預料到的是，簽了字之后，自己身邊的這個“百依百順”的男子終于對自己下手了。

為妻子選擇死亡之路

就在孫菊保單簽字的第二天，代陶、邊才二人相約碰頭，開始謀劃一起“意外死亡”。

兩人相繼想了食物中毒和毒蛇咬傷的作案方法，結果因為毒藥太難取得而放棄了。他們又決定采用墜樓身亡的辦法。由于代陶和孫菊的住所在底層，不好實施，代陶特意將租住處搬到了16層。

2015年7月的一天，代陶先在家中將陽臺的幾塊玻璃擦得透亮，然后跟孫菊稱外出辦事，離開了住所。與此同時，邊才帶上假發套，穿上高跟鞋，男扮女裝，來到門外敲門。孫菊開門后發現站著一位陌生女性，還沒開口詢問，邊才將藏在口袋里的刀子拿出，想要逼迫孫菊進門后，從陽臺將其推下，偽裝成孫菊擦玻璃不小心墜樓的假象，誰料孫菊一把推開了邊才向門外跑去。在樓道里，邊才擔心引起其他居民的注意影響到以后的行動，所以沒有再去選擇追孫菊。而孫菊由于下樓匆忙從樓梯上滾落，造成了左小腿骨折。受了驚嚇的孫菊第一時間給代陶打電話，過了一會，代陶“匆匆忙忙”趕了回來，并以“不要報警，怕人報復”的說辭勸住了孫菊，隨后將孫菊帶到了醫院。

為了安撫孫菊，代陶第一次和孫菊一起回到她父母家中，見了她的父母，并吃了一頓餃子。隨后，代陶將孫菊帶回了租住處。

第一次行動未獲成功，使得代陶和邊才大感惋惜，兩人決定再次出手。他們從網上購買了弩和毒鏢，想將孫菊射死，為此，代陶還偷了鄰居家的兩只寵物狗做實驗，當看到小狗被毒鏢射中后不到一分鐘變死去時，兩人十分滿意。但后來兩人發現，自己的射術并不精湛，如果毒鏢沒有射中孫菊，被孫菊發現報警就麻煩了，風險太大，所以他們也只得放棄了這個方法。

那個時候，孫菊剛把腿摔傷，不便走動，只能在家里床上修養，兩人便打起了“煤氣泄漏”的主意，決定讓代陶在出門前在爐灶上放一盆水，水燒開后會漫出盆子，將爐灶的火澆熄，造煤氣中毒的假象?？墒?，在幾次嘗試后，代陶發現盆內的水總是不能恰到好處地溢出，這一想法又被否定。各種方法均告失敗，代陶和邊才將作案手法鎖定在了“溺水身亡”上。

“溺水身亡”終獲實施

2015年9月15日，代陶以帶孫菊出來散心為由，帶她來到了河北省懷來縣的官廳水庫，與他們同行的還有邊才。可惜孫菊并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丈夫的好朋友就是當初害得她小腿骨折甚至險些喪命的“搶劫犯”。那時，代陶的駕照正好被扣留了，為了減少路上的麻煩，也為了讓孫菊的死亡看起來更像是意外，代陶請了一名代駕，想讓他順便也見證一下孫菊“意外落水身亡”的過程。

兩人的計劃本來是讓邊才“不小心”將孫菊撞下水去，然后兩人“盡力救援無果”，最終孫菊溺亡?？墒沁@個計劃也因為沒有合適的時機而放棄。讓人心驚是，急不可耐的代陶在兩日游玩中，曾有一次成功把孫菊騙下水去，可是因為圍觀的人眾多，加上心里害怕只能將其拉了上來。

“代駕見證”的計劃也失敗了。代陶和邊才商量后，9月18日，兩人將邊才在賭場上結識的朋友鄭生拉來入伙，鄭生同邊才一樣沒有什么正當職業，在青年時期還因搶劫、強奸等罪名入獄，出獄后一直在賭場打工為生。在聽聞有20萬元的分賬之后，鄭生毫不猶豫答應了下來。

9月19日，代陶、邊才、鄭生三人，以“前兩天沒玩夠”為名，為了避免孫菊懷疑，他們先帶她去了保定市的白洋淀，玩了兩個小時后，代陶提出“這邊水不好玩，還是要去官廳湖”，孫菊沒有多想便同意了，當日下午，四人驅車再次來到了懷來縣的官廳水庫。

時值初秋，官廳水庫附近的氣溫只有七八度左右，在湖邊游玩的旅客并不是很多，但為了保險起見，代陶提出在湖邊扎帳篷，以便在確定周邊沒有目擊人的情況下實施犯罪。

就這樣，四人在官廳水庫旁住了兩晚。9月21日上午，水庫周圍已經沒有什么人了。四人劃著皮劃艇來到了湖中心，代陶首先跳入湖中，并要求孫菊也一起跳下來玩，孫菊雖然百般不愿，但無奈代陶在一旁一再催促，也就順著皮劃艇滑入水中。見孫菊入水后，邊才和鄭生二人迅速劃著皮劃艇向岸邊劃去，代陶則拉著孫菊，不顧其呼喊的“救命”聲，將其拖入水中，直到其溺水身亡。這時，邊才等兩人劃著皮劃艇返回，將代陶以及孫菊的尸體帶回岸邊，隨后兩人又接連躍入水中，將身上的衣服弄濕，最后，代陶撥打了110，稱在游玩過程中，妻子溺水身亡。

案發后，懷來縣警方進行了例行調查，發現了前文所述的多個疑點。當代陶為孫菊購買的保險被警方了解之后，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們，這件事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由于此前沒有經手過類似案件，懷來警方曾在網上查詢同類犯罪的破獲情況，最終發現杭州曾經有一起極為相似的案件發生。于是，懷來警方一方面立即安排人員去杭州學習、請教辦案要點；另一方面，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采取了延期開意外身亡證明的辦法，甚至還故意給代陶等人留下了公安機關辦案怠惰的印象。

2016年5月28日，懷來警方在查明真相、固定證據以后，將代陶等3名犯罪嫌疑人同時抓獲。經過一個多月的偵查，3名犯罪嫌疑人終于說出了殺人騙保的實情。日前，記者獲悉，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偵查中，近期將提起公訴。（文中涉案人員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