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路易十四的歐洲爭霸歷程及其歷史啟示

張磊?オ?

摘要：路易十四執政后，通過四場主要戰爭，歷經二十多年武力征伐，終于以1684年《累根斯堡條約》的簽訂為標志建立起歐洲霸權，法國的歐洲霸權夢成為現實。路易十四幻想通過對外戰爭實現稱霸歐陸的夢想。然而短暫輝煌之后，法國就不得不悲慘地面對饑荒動亂、國庫空虛與接踵而來的屈辱條約。歷史再次印證，推行霸權主義終將給國家和人民帶來難以承受的惡果。

關鍵詞：路易十四；法國；歐洲霸權

路易十四是歐洲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在位72 年，實際執政54 年），給法國打下了深刻而又鮮明的烙印。路易十四執政后，經過二十多年武力征伐，終于以1684年《累根斯堡條約》的簽訂為標志建立起歐洲霸權，法國的歐洲霸權夢成為現實。統治鼎盛時期，幾乎所有歐陸國家都臣服于路易十四。然而由于其執政晚期一系列內外政策的失誤，法國霸權走向沒落。

一、路易十四爭霸歐洲的歷史淵源

從加佩王朝的路易十一（1461-1483年在位）開始統治起，法國就在隨后的200多年里不斷強化著一種外交指導思想——面對哈布斯堡王朝家族統治的包圍，法國必須為自己的生存和發展開拓空間，哪怕付諸武力。1526年，西班牙查理五世的兄弟斐迪南德登上匈牙利和波希米亞王位。至此，一個覆蓋全歐大部分地區的哈布斯堡王朝呈現在世人面前。查理五世退位后，除奧地利、波希米亞和匈牙利繼續由其兄弟統治外，其余地區均交由其子菲利浦二世統治。哈布斯堡王朝自此分裂為西班牙和奧地利兩個支系，這使法國受到來自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的安全威脅，處于全面被擠壓的不利境地。1667年，法國發動西班牙遺產戰爭，隨后歷經荷蘭戰爭、奧格斯堡戰爭和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這些戰爭都是法國一以貫之謀求生存空間外交思維的體現。

二、路易十四歐洲霸權的建立

聞名世界的戴高樂將軍篤信法蘭西無與倫比的崇高命運：“我本能地感覺到上天創造法國……總之，法國如果不偉大，就不成為法國”。這種“天命”意識與法蘭西曾經的歐陸“宏偉霸業”經歷密不可分。躊躇滿志的青年路易十四在1661年親政。當時的歐洲政局為他發動對外戰爭提供了良機。曾經全方位鉗制法國的哈布斯堡王朝，已今非昔比。路易十四敏銳地察覺到，法國正迎來從飽受哈布斯堡王朝威脅局面中解脫出來的天賜良機。

在路易十四的支持下，重商主義者柯爾伯開始掌管經濟大權。柯爾伯大力推進工農業生產、海外貿易和殖民運動，經濟改革的實施使法國財政收入持續增加，躍升為當時歐洲第一富國。在柯爾伯的精心謀劃和積極推動下，到1677年法國已擁有戰艦140艘，同時海軍募兵制度得到完善，大量航海技術學校建立，這些有力舉措使法國海軍實力突飛猛進。萬事具備，只欠東風。路易十四為稱霸歐洲發動了四次大規模戰爭。

第一次是“遺產戰爭”（1665-1668）。這場戰爭因路易十四垂涎西班牙遺產而爆發。1667年戰爭爆發，路易十四親率20萬大軍僅用不到三周就占領了哈布斯堡王朝屬地弗朗斯-孔泰和佛蘭德爾。法國的侵略行為既威脅到荷蘭安全，又觸犯了其他歐洲列強的利益。為維持歐洲均勢、遏止路易十四不斷膨脹的野心，英國、荷蘭與瑞典等國五天內結成反法同盟。面對強大的反法同盟壓力，路易十四被迫在1668年停止戰爭，與對手締結《亞琛和約》。盡管根據和約內容法國只得到佛蘭德爾的部分地區，但是這場戰爭已經打開了通往荷蘭的大門，法國的歐洲霸業更進一步。

第二次是“荷蘭戰爭”（1672-1679）。“遺產戰爭”結束后，針對荷蘭的報復性戰爭開始醞釀。1672年，法軍再次入侵南尼德蘭，向荷蘭發起大規模進攻。荷蘭鑿穿攔海大堤，借助洶涌的海水阻斷法軍攻勢，法軍不得不撤退。與此同時，法國在海上也面臨不利戰況，英法聯合艦隊被荷蘭海軍擊潰，加之荷方奧蘭治親王開展外交斡旋，路易十四在戰局上陷入被動。1674年，支持法國的英國退出戰爭。1675年，親法的另一支重要力量瑞典被支持荷蘭的勃蘭登堡擊敗，路易十四處于孤立無援、雪上加霜的境地。無奈之下，法國只好同意媾和，簽訂1679年《奈梅根和約》。雖然未能取得重大戰場勝利，但借助這場戰爭，擭取了歐洲事務的裁決權，成為歐洲紛爭和戰事的平定者。這場戰爭影響深遠，奧地利和西班牙被迫與路易十四簽訂1684年《累根斯堡條約》，條約的簽訂意味著哈布斯堡王朝承認法國征伐兼并所獲得的一切領土。至此，路易十四攀上歐洲權力巔峰，霸業形成。

第三次是“奧格斯堡戰爭”（1688—1697）。路易十四咄咄逼人的霸權政策令其他歐洲國家感到恐懼進而產生深深的敵意。1685年起，法國開始面臨不利的歐洲局勢。1686年，在奧蘭治親王促成下，反法“奧格斯堡同盟”組成，其中包括荷蘭、西班牙以及一些德意志小邦與意大利諸國，而一向親法的瑞典也倒戈加入該同盟。1688年英國爆發“光榮革命”，統治者的更迭使英國由親法轉向支持荷蘭，歐洲格局因此發生新的變化，法國深陷孤立無援的境地。1688年，面對大兵壓境，路易十四先發制人，大舉入侵萊茵區普法爾茨，第三次戰爭由此爆發。此次戰爭，法國在政治、軍事上都陷于孤立與被包圍，整個歐洲聯合起來反對路易十四。在海上，英荷聯合艦隊攻擊法國；陸上，路易十四遭到西班牙、德意志帝國圍攻。綜合各方面實力，法國都難以與反法同盟抗衡。法國雖然陸戰略占上風，卻在海上遭受重創。這場漫長的戰爭遲遲未能分出勝負，令雙方都幾乎耗盡元氣，不得已在1697年簽訂《里維斯克和約》結束了戰爭。這次戰爭的結果導致法國霸權走向衰落。

第四次是“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1701—1714）。這是路易十四一生中的最后一戰，歷時最長，目標是爭奪西班牙王位。“奧格斯堡戰爭”結束后，西班牙國王查理二世病故，根據遺囑，由路易十四的一個孫子繼承西班牙王位。路易十四命令法軍趁此機會占領佛蘭德爾。伴隨著法國波旁王朝勢力滲透蔓延至西班牙，路易十四完成了他夢寐以求的歐洲霸權版圖。爭奪西班牙王位失利的德意志皇帝懷恨在心，策動所有反法國家聯合起來，而歐洲其他國家也都清楚地意識到法國將因其自身強大而產生控制全歐的野心，大戰一觸即發。1701年，路易十四進兵佛蘭德爾之際，第四次戰爭爆發。1714年，這場長達13年的戰爭終于結束，交戰雙方簽訂《烏德勒支和約》，法國霸權就此終結。狂熱的戰爭發動者路易十四在回首他征伐不休的一生時唏噓感慨，告誡自己的繼承人慎對戰爭。

三、路易十四霸權為何衰落

首先，歐洲政治現實必然阻止路易十四實現其所謂的“天然疆界”。從地緣政治考察，法國周邊國家如荷蘭、奧地利、西班牙，均具有較強實力和影響力，這些國家絕不允許路易十四使法國疆界形成有利的戰略要點連線的企圖，這會使他們受到嚴重的威脅，路易十四的“天然疆界”野心促成了反法同盟形成。同時，自民族國家興起后，近代歐洲國際交往原則和法律已日漸形成，領土與主權觀念深入人心，路易十四采用武力“拓疆為國、劃地為界”早已與當時的時代潮流背道而馳。連年征伐使法國政治孤立、樹敵眾多、深陷包圍，這導致法國國力迅速衰落。

其次，缺乏健全的財政體系是法國霸權難以長久的另一個原因。沒有必要的財政收入就無法支持連年戰爭，并且極易陷入財政危機的泥潭。如何解決常年戰事產生的高昂戰爭開銷和軍費匱乏問題？為彌補帝國財政赤字，柯爾伯不得不放棄早年推行的類似節流這樣合理的財政措施，采用飲鴆止渴的手段——向社會出售官職和王室領地解決財政危機。由于購官者大多是富賈士紳，自身實力雄厚，這導致一個有能力與王權抗衡的官員階層產生了。18世紀，官員階層對抗王權的情形愈演愈烈。這一時期法國專制盛行、職位重疊，官員貪腐無度，社會民不聊生，國家發展嚴重受阻。

第三，宗教因素的重要作用不容忽視。法國宗教派系紛爭復雜，矛盾日積月累。16世紀的法國，以資產階級、平民和農民為主的加爾文教信徒人數持續增長。同時，一些封建貴族出于利用宗教對抗王權的目的也加入加爾文教，這些人被稱為“胡格諾教徒”。擁護王權的封建貴族組成“天主教同盟”。“胡格諾教徒”與“天主教同盟”為權力展開血雨腥風的廝殺，史稱“胡格諾戰爭”。

1589年，法王亨利四世頒布“南特敕令”，旨在平息這場宗教殺戮，敵對雙方交戰告一段落。1685年，路易十四廢除“南特敕令”，同時規定取締所有新教教會；不愿改宗的新教牧師立即被逐出法國；新教徒子女必須改受天主教洗禮。廢除“南特敕令”造成的后果極大削弱了法國國力，對其經濟、政治、宗教以及民族心態都有巨大的負面影響。那些吸納法國流亡胡格諾教徒的國家則趁此機會提升了自身實力，獲得資金、技術和人才方面的重要補充。從這一角度來看，路易十四極端的宗教迫害政策扶植了他自己日后的競爭角力對手。

最后，法國衰落的最根本原因在于抱殘守缺的封建生產關系和封建制度長期存在，國家無力革新發展。一是封建土地所有制嚴重束縛生產力增長。根據統計，路易十四在位的最后一年，以貴族和教會為代表的特權階級人數只占到法國人口的2%，卻掌控著全國60%到70%的耕地，而占法國人口95%以上的農民卻只擁有全國30%到40%的土地。不僅土地和生產資料奇缺，各種苛捐雜稅也令貧困潦倒的法國農民苦不堪言。路易十四時代的農業生產效率低下、常年蕭條，加之落后的國內交通基礎設施極大地阻礙農產品進入各地市場，農村經濟已經趨于解體，國內資本主義工商業受到低水平的農業經濟拖累難以發展。二是封建割據致使法國國內關卡林立，各地貨幣、度量衡、捐稅和法律差異巨大。40種以上的各類貨幣在國內流通，位于巴黎周邊的各種關卡就達54個。三是城市封建行會制度嚴重阻礙資本主義商業活動，王朝官員隨心所欲罰款收稅、極度貪污腐化。這種情況下，渴求生存發展空間的法國資產階級同專制君主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

路易十四幻想通過對外戰爭實現稱霸歐陸的夢想。然而短暫輝煌之后，法國就不得不悲慘地面對饑荒動亂、國庫空虛與接踵而來的屈辱條約。習主席在2014年5月召開的亞信峰會上指出：“要發展和安全并重以實現持久安全……貧瘠的土地上長不成和平的大樹，連天的烽火中結不出發展的碩果”。歷史再次印證，推行霸權主義終將給國家和人民帶來難以承受的惡果。當今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世界潮流不可阻擋，中國先后提出和平發展、和諧世界與命運共同體的鮮明主張，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對促進人類文明繁榮向前的重要承諾。始終不渝走和平發展道路的同時堅決反對霸權主義，中國將努力推動國際秩序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為世界持久和平做出自己的積極貢獻。

[注釋]

① [法]戴高樂：《戰爭回憶錄》（第1卷），法國巴黎普隆出版社1970年版，第1頁。

② 張芝聯：《法國通史》，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115頁。

③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3頁。

（作者單位：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上海校區，上海 200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