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殼的兩面

狄靖一

貝殼的兩面

狄靖一

黯藍階梯的盡頭，是耀目的白色光芒充斥著的神秘宮殿。如同鏡像般的兩個素衣女子分立在殿內似乎是那圣光源頭的球體兩旁。一模一樣冰冷的神情，轉瞬又消失在冰冷刺骨的光芒中。

海鷗的嘶鳴，與不知疲倦的潮汐共同點染了海夜的寂靜。白色的夕陽花連成片，作為沙灘的終點。不遠處是燈火通明的漁村。一個浪頭退卻了，留下一個身著短褐的年輕人。他緩緩睜開雙眼，確認了手中的物體還在，卻不由得被周圍的景物所震驚。他緩緩起身，慌亂的表情寫在臉上，目光淡淡下垂，終于聚焦在了左手上。左手，持著一個檀紫色的貝殼，貝殼兩面都有幾根錯落排列的尖刺。右手，三四個還在滲血的窟窿，沾上了海灘上的少許泥沙。片刻猶豫，年輕人顫抖的雙手慢慢掰開了那貝殼。霎時，詭異的紫光迸出，照射在人的臉上。隨之，秒表指針走動的滴答聲、連續的爆鳴，伴隨著令人絕望的尖叫，沖擊著年輕人混亂的大腦。爾后，便是死寂而漫長的心跳……

安靜而祥和的漁村，楊柳環繞，魚躍鳥唱。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多了個須發花銀的老人。他整日獨自在海邊釣魚，住在村里的公共舊物倉。被他當做床板的木箱末端，擺著一個開口的紫色貝殼。經過舊物倉的村民，有時會見到老人對著貝殼發呆。除了村干部曾多次想驅逐他出倉庫而無果，幾乎沒人與這個老人進行過多交流。倒是便利店的老板常聽到老人對他講起幾百年前的漁俗活動，似乎曾親身經歷過一般。老人就像個平淡的謎一般，沒人知道，也沒人刻意知道他從何地何時來。若是問起來，他總是欲言又止，迷離而空洞的眼神，似是想極力遠眺，又好像透不過一層愁云慘淡。

最近，頻繁發生的海市蜃樓，逐漸瓦解著漁村原有的平靜。海市的頻率，更是從最初的一月一次，直到每周數次，而其清晰程度更是前所未有。許多漁民表示可以清楚地看到近海幻境中的街巷、房屋，甚至發現其布局與本村有相似之處。更有人曾見到那個老人指著幻像大喊：“那是我原來生活的村子！”而后再問又不知其所云。不久后，一次大規模的海市席卷漁村。令人生懼的幻境幾乎覆蓋了村落，引得多方媒體爭相報道，各路專家訪談分析。

皓月當空之夜，清風徐徐之時。潮起潮落，周而復始。一個身穿素衣的女子出現在沙灘。她徑直來到老人的住處，合上開著口的貝殼，指尖一點，老人便如遭雷擊。

海邊，出現了穿著褐色馬甲奔跑著的少年。擱淺的海龜，讓少年心生憐憫。傾之，海龜得救后，竟然停在近海不走，注視著少年，好像在招呼他。貪玩的少年爬上海龜，最終被海龜馱向海底。海底的景觀甚是壯美，遠處的散著白光的宮殿，不一會就近在眼前。”這就是海龍宮吧”，少年最后想。

年輕人從巨大的珊瑚床上坐起，珍珠從床下滾落。房間內充盈著白光，勝似仙境，又十分耀眼。面前端坐的，是白素衣裳的女子。“我夢到我的家人，他們在為我擔心。”年輕人說，“我想回去一趟，告訴他們我很好。”“你還會再回來嗎？”是女子溫柔的聲音。“當然，我要在這里生活的。你還沒有見過夕陽花吧，那是陸地上的花，我會為你帶回一支。”女子點頭微笑，取出一個兩面有刺的貝殼，讓年輕人伸手，與之共持兩面。尖刺在兩個右手上留下了相同的傷痕。“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但是記住千萬不要打開貝殼。”在大殿中央的巨大光球旁，拿著貝殼的年輕人消失在強光中。

老人想起了他的過往。當天重回海灘時，周圍的景物已是滄海桑田。面對兩百年以后的漁村，滿是疑問的他，想到了打開貝殼。可那一瞬間，好像發生了意外。

女子注視著老人，引他走向海邊，向他展示右手——沒有傷痕。老人大驚。“向你定下契約的，我的姐姐，在你打開貝殼的瞬間，已經死了”女子冰冷的聲音，“你貯存在其中的青春、部分記憶也會隨同消逝。一切已經無法挽回，納命來吧。”說罷，將貝殼投入大海。沉入黑水中的貝殼，尖刺劃破了一個又一個的泡沫。海水轟動，巨大的海龍，從漩渦中騰出，悲慟的鳴嘯聲似能撕裂天空。巨龍卷起的風暴，可瞬間摧毀整個漁村，甚至周邊城鎮。

老人的內心，早已被萬種情感沖動顛簸。走向夕陽花叢，摘下一枝，舉向緩緩降落的巨龍。龍突然安靜下來，注視著老人手中的夕陽花。花，從白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黃，變成夕陽的橙紅色。“這就是，我曾說的，夕陽花啊。”老人哽咽的喉嚨終于擠出了一句話。巨龍停止了風般的喘息，從口中放射光芒，老人連著花就在光中消失。龍的全身發光，向天空升去，最終化為一光點，迸發，平行消散在天際。

白衣的女子，退向大海，消失在起伏的海潮中。水面清波無起，全無靈修。

夜，又回歸了最初的寂靜，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地平線上泛起金光。

（作者介紹：狄靖一，山東省萊蕪市第一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