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海沉魚
2009年夏天,中考失利如同一把利劍插在心門,我被壓在劍塔之下,飽經風霜一年以后,得以釋放。高二,我像云游在一場夢中,甜滋滋地以“借讀生”的身份投入了某某二中的懷抱。
去時,我在心底叮囑了自己無數次,要努力學習,要爭取迎頭趕上,你不是一頭小笨驢,只是在中考的跑道上跑錯了道,才比別人晚了些日子來到這里。
在教導主任的帶領下,我去了一個文科平行班。二中當時以“耀班”威震四方的文科實驗班在全市饒有名氣,群雄云集,等待來年六月清華北大的一紙紅書。而文科平行班在初來乍到的我眼里,孕育的不過是一些沙丘之中跌落的無名小卒,將來能上大學的指標線,至于是否是聲名遠播的重點大學,仍是霧里看花一場謎。
事實上,我好像錯了。他們絕非等閑歲月里按兵不動的一介庸人,而是一批我從未目睹過的,愿為學習拋頭顱、灑熱血的志士。再看看,滿身沾滿灰塵,失意彷徨的自己,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只一丁點兒。
成績不好,又因頭上掛著“借讀生”的名號,第一次期中考試后,我從眾目睽睽的第一排被流放至班級倒數第二排。自尊心極強的我,難以忍受這種差生待遇,回家后大哭一場,以為父母既然能把我送入二中的溫暖港灣,就一定能想辦法把我從邊遠的流放之地拽回到前排。
果不其然,在我一番死磨硬泡下,我媽萬般不情愿地撥通了班主任的電話,耗盡了四十歲的她最后一絲顏面,竭力懇求,最終班主任勉強答應安排我坐到第四排的位置,這對于借讀生的我來說是一件相當勉為其難的事情。
逃過差生的牢獄之地,我揣著一腔滿足游蕩在班級的中游地帶,心中渴望爬得更高、更遠。溫潤時光里,我開始打響學習征程中的第一炮,愿努力不負春光,待我去嘗一嘗成功的滋味。
高二的冬天,很冷。我徜徉在渾渾噩噩中虛度光陰,一顆力爭上游的心早已在失敗的陰影中被磨平了棱角,每每看見路邊跌落紅塵的臘梅殘瓣,我暗許自己和它的命運大抵相同。
那年冬天,除了天氣格外冷。還有一件特別的事情,班里繼我之后,又轉來一個新同學:小想。她是我后來的同桌,兩個因同是“借讀生”而被命運捆在一起的人,相互扶持,彼此成為高三路上最堅強的后盾。
小想和我不同,她性格爽朗率真,并未因借讀生的特殊身份而刻意遠離班級里的其他同學。時常看到她和大家高聲談笑,我心里總是癢癢的。
小想的突然出現,對于徘徊在白天與黑夜這道夾縫里的我而言,無疑是件開心的事。和她在一起,我變得更愿暢所欲言,我知道,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借讀生。
高三第一次模擬考試之后,班主任要求全班同學在教室的后宣傳欄鄭重寫上自己的理想大學和專業,以此作為最后沖刺的目標。那天,窗外下起大暴雨,我在宣傳欄上寫下了“西安外國語大學英語專業”,字跡飄逸婉轉,一點一滴鐫刻著夢想的呢喃。小想用十分懷疑的目光打量我,嘲笑我白日做夢。與我相比,她倒頗具現實,只填了家鄉一所不具名氣的二本院校。但是,不論大夢、小夢,只要是夢想,就配得上那顆真誠的心與赴湯蹈火的努力。
臨近第二次模擬考試的關口,我和小想都已步入激戰高考日夜兼程的路上,與朝陽同行,我們不分晝夜地開始了一番高考大作戰。我數學不好,面對差成一團渣的數學謎谷,小想成了我最好的老師,她總和顏悅色地鼓勵我:“只要努力,一切都不晚。”似乎在她的高考字典里,沒有認輸二字,努力便可以打敗所有阻擋前進的大怪獸。分秒必爭的艱苦時光,我也不忘去幫小想梳理英語。在我的緊密督促與循循善誘的引導下,小想頭一回學著在紙上勾勾畫畫起英文字母,盡管寫得有些蹩腳,但總比從前多了一分不怕挫折的恒心。我相信,假以時日,她的英語試卷上定能形成勾連重天的大好局面。
高考前三個月,我和小想每天按時按量完成語文、數學、外語和文綜四套試卷,不偷懶、不懈怠,鉚足勁為六月沖殺做準備。蒸蒸日上的成績讓我倆拿到第二次模擬考試分數的瞬間喜極而泣,盡管距目標還有一段距離,但我們都篤信成功是屬于最努力的人。
高考前一天,小想寫了幾句話留給我,“與你相識,是緣。能一起奮斗,是緣。相信六月,我們一定能看見最美的彩虹。還是那句話,只要努力,一切都不晚,送給要高考的我們。”
揣著那張紙條里小想的祝福,我在黎明的早晨趕去夢想的發射臺,最后一次擦亮戰艦,等待起航的命令。
騰云駕霧在高空彼端,我看見許多道夢想的彩虹橫跨云間,我終于知道,當你為了這么一次美麗的瞬間,所付出的汗水和眼淚都不再顯得那么苦澀。
那年夏天,一場美夢的終點,我雖然沒去成西安外國語大學,但我依然不枉初心,考上了省城一所二本院校的英語專業,實現了我多年的夢想;小想也如愿考取家鄉那所心之向往的大學。在這場夢想的戰斗中,結果光鮮絢麗,卻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那個青春的年代所流露出的為夢不屈的倔強精神。
(作者系合肥師范學院2016級英語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