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悅
摘要:清沈陽故宮,與北京故宮相比,突出特色是具有鮮明的東北地區滿族風格,是中國宮殿建筑傳統在特定地域和民族文化環境中運用的典范,充分體現了滿族社會特征和生活習俗。位于東路的大政殿和十王亭建筑組群,始建于清太祖努爾哈赤遷都沈陽當年,是整個宮殿中形成年代最早,最具滿族早期政權特色的建筑。以清寧宮為典型代表的帝后寢宮沿用著滿族傳統住宅的建筑特點和使用功能,在主要建筑的分布和造型裝飾方面也鮮明地反映著當時滿族的傳統觀念。
關鍵詞:沈陽故宮;滿族特色;八旗政治
世界文化遺產清沈陽故宮,與北京故宮相比,突出特色是具有鮮明的東北地區滿族風格,作為中國宮殿建筑傳統在特定地域和民族文化環境中運用的典范,成為人類文化遺產的優秀范例。
一、形成于民族崛起和統一的過程中
沈陽故宮建筑群主體部分,是17世紀初女真族(后來的滿族)后金政權定都沈陽后,清太祖努爾哈赤、太宗皇太極兩代汗王創建使用的皇宮。明天啟二年(1622年)春,后金借薩爾滸戰役獲勝后贏得的戰略優勢,將版圖擴至遼東漢人居住的遼(陽)沈(陽)地區,都城也隨之從建州女真腹地赫圖阿喇山城(位于今新賓滿族自治縣永陵鎮境內)遷至遼東首府遼陽。1625年春,汗王努爾哈赤出于長遠戰略考慮,放棄剛竣工的遼陽東京城新都,北徙至進攻守皆宜,更適合發展需要的明沈陽中衛城,遂于此營建新都暨汗王宮室。次年努爾哈赤去世、第八子皇太極繼承汗位,續建新宮,至清太宗天聰五年(1631年)基本竣工,同年拓建都城以符都城規制,天聰八年(1634年)工竣后改沈陽為“盛京”。崇德元年(1636年),皇太極登極稱帝改國號為“大清”,宮殿制度更趨完善。順治元年(1644年)清世祖福臨遷都北京后,改稱盛京舊宮為“陪都宮殿”,并加以保護。康熙以后諸帝東巡謁陵期間仍駐蹕于此,乾隆年間又于舊宮之側添建行宮,遂成為現存的積累式建筑群。
盛京皇宮自肇建至清入關前使用的近20年期間,正處于滿族興起、統一并創立本民族政權后的迅速上升階段。這一時期的滿族文化,伴隨八旗制度建立后新共同體形成進程整合提升,政治制度和禮儀習俗方面形成具有凝聚力的主流形態。作為其最高統治者居住及理政集會場所的汗王宮殿,也以體現民族自信精神的建筑語言,鮮明反映其社會組織、生活習俗、宗教信仰、審美觀念等各方面的民族特質。另一方面,后金(清)地方政權進入遼沈地區后,由于環境變化和維系統治的需要,在“參漢酌金”原則下,注重吸收漢族先進的物質文化和典章制度,客觀上又將中原王朝皇宮建筑優秀傳統融入盛京宮殿,并使之在新的民族文化氛圍中得以延續和豐富,從而形成既與中國古代宮殿建筑文化一脈相承,又具有其所處時代地方民族個性的獨特面貌。
清入主中原后,康熙、乾隆、嘉慶、道光四朝皇帝,在150年間先后10次出關謁陵駐蹕盛京舊宮。雖然乾隆年間曾適應新的使用需求于此增建行宮,但出于彰顯祖先創業功績、標榜民族強盛歷史的需求,對入關前皇宮主體建筑仍完整保存舊觀,還特意參照入關前使用規制,將東巡盛京時期的某些典禮安排在舊宮舉行,在特定的場合下恢復延續了這些建筑當年的使用功能,賦予草創時期的汗王舊宮新的存在價值,因而使其能在有清一代二百多年間得到妥善保護。
二、體現八旗政治特色的東路建筑組群
沈陽故宮建筑群分東、中、西三個單元。位于東路的大政殿和十王亭建筑組群,始建于清太祖努爾哈赤遷都沈陽當年,是整個宮殿中形成年代最早,使用功能最具滿族早期政權特色的建筑。
清代滿族與八旗組織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以致舊時人們往往稱滿族人為“旗人”。早在1615年,努爾哈赤為了適應統一進程中人口增長和組織管理的需要,對本民族舊有的狩獵組織加以改組,以300男丁為一牛錄,5牛錄為一甲喇、5甲喇為一固山(旗),共設“八旗”,自己和子侄分別擔任“旗主”,將麾下滿族部眾編入其中,“出則為兵,入則為民”,成為軍事、行政、生產合一的獨特社會組織。直到順治入主中原之前的近三十年間,后金(清)政權下并無省、府、州、縣一類的地方行政機構,全國土地、人口、財產全部納入八旗系統中,凡遇國家軍政大事都要經八旗頭領共同討論決定。這種從氏族社會末期沿襲而來的特殊政治體制,反映到宮殿建筑上,便造就了沈陽故宮東路建筑群的獨特風貌。這個區域北側正面,近兩米高的臺基上,高約20米、八角重檐攢尖式的大政殿南向居中而立,殿前左右各五座青布瓦頂的方亭,由近及遠雁翼般對稱向南伸展排列。東側由北向南分別為左翼王亭、鑲黃旗亭、正白旗亭、鑲白旗亭、正藍旗亭;西側相對位置則為右翼王亭、正黃旗亭、正紅旗亭、鑲紅旗亭、鑲藍旗亭,合稱“八旗亭”或“十王亭”,與大政殿共同組成主輔有序、彼此呼應的建筑布局。在早期滿語中,并沒有表示皇宮之“殿”的對應詞,對大政殿一類建筑,則借用漢語中對行政司法的稱謂,名之為“大衙門”。因為它的主要功能,就是供汗王和八旗貝勒議定軍政要務和審斷重要案件之用。而各旗的旗亭,平日里則是各旗貝勒大臣處理本旗事務的辦事衙署,從這個意義上說,本處殿庭則成為國家和八旗兩級“衙門”所在地,這種罕見使用功能當然也源自當時滿族政權的八旗特點。大政殿既作為國家最高權力的象征,又與八旗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其八方亭式的建筑造型也很形象地表示出這種關系。八方八角的殿體和殿頂,象征著八旗共同擁戴汗王的政治格局,而高近二米、裝飾華美的琉璃寶頂位于最高處,又可寓示八方歸一,猶如統率八旗的汗王,很直觀地表現出八旗政治的特點。如乾隆皇帝《大政殿六韻》詩中所詠:“一殿正中據,十亭左右分;同心籌上下,合志立功勛。辛苦緬相共,規模迥不群;世臣胥效藎,宗子更攄勤。”足見當時滿族政權中八旗作為國家政權基礎的重要地位。
在清入關前時期,“一殿十亭”間寬闊空間還是宮廷舉行大型典禮的場所,諸如元旦慶賀、新君繼位、慶功祝捷等都曾在此隆重舉行。至時汗王(皇帝)高踞大政殿內龍椅,八旗王公宮員則在本旗旗亭前依序排列,或跪叩朝拜山呼萬歲,或進獻戰利品擺宴歡慶。據《滿文老檔》等相關史料記載,此處逢慶典即有筵宴,規模常在百桌以上,諸人席地而坐,食物為雁、鹿、野鴨、野豬等獵獲的飛禽走獸,每桌備酒一壇,且有歌舞、角抵(摔跤)、較射等表演助興,君臣上下同聚一庭,頗有舊時狩獵部族山野聚會的原始意味。清入關后皇帝東巡謁陵之際,皇帝仍在這里舉行百桌大筵慶祝大禮告成,款待隨駕群臣及故鄉八旗父老。乾隆皇帝還御制《盛京筵宴世德舞辭》,即供典禮演出時樂部使用,也表達出追憶先皇開國勝績的心情。
應當特別提到的是,這種一殿十亭的建筑布局,并非出自某位建筑設計師的巧思佳構,卻是由當時滿族政權的生活常態結合新的物質條件自然發展而成。比如汗王大殿和八旗衙署同建一處的組合,早在后金入主遼沈之前的1619年就曾出現于當時的臨時都城界凡城。《滿文老檔》天命四年(1619年)五月記載,當時后金君臣集會時,已改變了八旗貝勒席地而坐的舊俗,而是在汗王使用的大殿前兩側建起八座亭子,八旗貝勒大臣各按所屬旗分就座。雖然因那時物質條件有限,旗亭造得與“涼棚”相仿,但顯而易見這就是沈陽故宮八旗亭的雛形。另一種例子,是在汗王率八旗貝勒大臣離開都城,按狩獵、游牧民族習俗在野外扎設營帳時的情形。典型者如清太宗天聰七年(1633年),明將孔有德、耿仲明前來歸降,皇太極率八旗貝勒大臣出沈陽城至渾河岸邊迎接,“中設黃幄,左右各設五青幄”,分別供汗王和八旗貝勒使用。所謂“幄”即蒙古包式的氈帳,此處中設黃幄兩側青幄的形式,與大政殿、十王亭的色彩和排布如出一轍,就連八角形、正方形平面亭子式建筑的單體造型,也與帳幄接近,十一座殿、亭,宛如一組排列有序、以磚木砌筑的營帳分布,形象地說明這處建筑與滿族八旗政體的密切關聯。
三、承載滿族民居特色的汗王寢宮
滿族是世代生息繁衍于白山黑水之間的狩獵民族。其傳統民居帶有濃厚的地域特色。盛京宮殿雖然建于遼東漢族居住區,但距撫順關外的建州女真山寨僅百余里,而且宮殿創立使用者即是起自草莽的女真酋長,雖幾經遷都,早年居住習俗并未發生重要改變。因此,清入關前宮殿的帝后寢宮,除建材、裝飾和體量等體現等級差別的部分外,都沿用滿族傳統住宅使用功能,細加品味即能體察到濃郁的民族風情。
最具典型性的是帝后居住的中宮清寧宮。這是一座五間硬山頂正房。從外表看,寢宮之門不開在正中而是位于東側第二間,如此,除明間外的四間被分隔為東一西三的兩個部分,東間是皇太極和皇后的寢居之所。西側三間與明間開敞相通,形成一個東側設出入口四間并聯的寬大空間,東北民間俗稱為“口袋房”或“筒子房”,是為由滿族先世自古所居“地穴式”住宅演變而來的室內格局。
宮內設施更具東北地域特色。西側三間南北各設寬約六尺,長與房屋面寬相等的“連三大炕”,俗稱“對面炕”,西墻下又有炕面較窄的“順山炕”將南北炕連接,這種南、西、北三面相連的火炕俗稱“轉圈炕”或“彎子炕”,是舊時滿族住宅中標準的布置形式,與南北炕相連的鍋灶設在明間西側。在嚴寒季節漫長的東北地區,炕是住宅室內必有的坐臥寢居設施。早在公元11世紀,宋朝人對滿族先世金代女真人住宅即有:“環屋為土床,熾火其下,飲食起居于上,謂之炕,以取其暖”的記載。按滿族生活習俗,三面炕中的南炕供家中尊長或客人坐臥,北炕則住晚輩或作烘晾糧食用,而西炕卻具有特殊功用,即按本民族傳統信仰習俗,用作薩滿祭祀時供奉神佛祖先之處,故舊時滿族住宅正房都以西為上。清寧宮雖為皇宮正寢,仍遵從舊制,于西山墻內壁上部安供薩滿祭祀神位,其下的西炕及炕前地面,與民間一樣專門用作擺放祭品供器。從宮殿建成直到順治入關,除平日祭典外,每年正月初一清晨新春慶典前,皇帝都要依薩滿教傳統在這里舉行祭神儀式,所以清代文獻中也把清寧宮西側稱為“神堂”。宮門前院庭中所立索倫桿,則用作舉行這種儀式時祭天還愿所用。也是舊時滿族宅院中的明顯標志。
清朝入關后,1743年乾隆皇帝第一次回到盛京祭祖時,重新恢復祖先宮殿中自順治遷都起中斷百年的薩滿祭儀,由自己和皇后親自主持,在清寧宮重行家祭,并將其定為皇帝回故里謁陵期間的一項重要儀式,不僅在此后的三次東巡時照行不誤,其后嘉慶、道光帝至盛京時也循制遵行,至今宮內仍然懸掛著當年皇帝親筆題寫的“萬福之源”、“合撰延祺”匾額和“清寧宮敬紀”御制詩,足以證明滿族皇帝對本民族信仰習俗的重視。
清寧宮建筑的另一特殊之處,是連接室內火炕的煙囪并不像漢族住宅那樣設于屋頂,而是在距西北墻兩三米處由地面起建,高逾屋檐,狀似小塔。這種“落地式”的煙囪滿語稱為“呼蘭”,在長白山區多是利用林中蛀空大樹樹干制成,使用時外表敷以草泥以防開裂漏煙。又因山區住房多為木墻木瓦,或以樺皮山草苫蓋屋頂,煙囪附于房上很易引起火災,所以留出一定距離,通過下部內設煙道的泥筑短墻與室內火炕煙道連通排煙。清寧宮畢竟是帝后所居,煙囪已使用青磚砌筑,而且易圓為方,但基本造型和坐落位置仍保持滿族故俗。乾隆皇帝東巡盛京時所作“盛京土風雜詠”詩中專有題“呼蘭”者謂:“豳岐家室屢為遷,時處恒依舊俗然”、“疏風避雨安而穩,直外通中樸且堅”,即是這種煙囪的寫照。
以上所述清寧宮“口袋房、彎子炕、煙囪建在地面上”的室內外特色,正是滿族傳統民居的典型標志,充分體現出東北地區世居民族住宅習俗和宗教信仰的獨特之處。值得一提的是,清遷都北京后,滿族皇帝雖然進紫禁城內的明朝宮殿,但宮中生活仍保留著許多本民族傳統習俗。典型的事例之一是,不僅將清寧宮的薩滿祭禮帶至北京宮內,而且在順治年間對北京大內中宮坤寧宮按清寧宮格局重加改造,同樣修建為偏東側開門的“口袋房”,東側兩間用作帝后大婚洞房、西側數間則改造成舉行薩滿祭祀的“神堂”。自順治入關到溥儀出宮,近三百年間按制舉行薩滿祭禮從未間斷。乾隆帝為自己當太上皇時特建的寧壽宮,也依照這種風格,從中可見清寧宮滿族住宅特色影響之深遠。如今,經過三百多年的時世變遷,東北滿族老式住宅幾近絕跡,而沈陽故宮這座汗王寢宮的存在,真實地體現了以往時代滿族人的生活習俗。
四、建筑分布和裝飾風格的舊習遺存
作為清朝入關前的汗王宮殿,盛京皇宮不僅在使用功能方面體現了滿族社會特征和生活習俗,其在主要建筑的分布和造型裝飾方面,也鮮明地反映著當時滿族的傳統觀念。
以中路大內宮闕主體建筑布置為例,典禮聽政的“外朝”和帝后居住的“內廷”,雖然也按照通常的“前朝后寢”順序排列,但兩種性質的建筑區域高低布置卻與中原宮殿明顯不同。皇宮正門大清門和崇政殿,本是國家最高權力的象征和皇帝臨朝理政之處,在中原王朝宮殿中都以高大雄偉、莊嚴肅穆為外觀基調,但在盛京宮殿中卻只是五間硬山頂的常見民宅樣式,臺基也都不高,總體印象并無居高臨下、俯視群臣的感覺。位于其后的帝后寢宮區域由外部觀之卻給人另一種印象。包括內門和七座寢宮在內的所有建筑,整體坐落于距地面近四米的高臺之上,使后寢與崇政殿等外朝建筑形成明顯的位置差,以致人們常將這種“宮高殿低”視為與“殿高宮低”的北京宮殿迥異的一大特色。其實,這種宮、殿位置的高低差別,與建立宮殿的滿族人居住于山區時的居住規則有著重要關系,即舊時女真山寨中,酋長住宅一般都建在山城中心地勢較高的岡巒上,這樣既有利于統觀周圍形勢,也便于安全防衛,日久相沿成俗,直到遷都沈陽前建的遼陽新城都是如此。但沈陽都城地處平原,城內并無自然形成的高地,于是依據舊有習俗建造汗王寢宮時,便先以人工自平地夯筑建起高臺,再將汗王家宅置于其上,又于周圍修筑宮墻和巡邏守衛的更道、女墻,儼然一座居高而建的城堡。
至于承擔理政、朝會、待客職能的“殿”,本是由氏族制時期部落首領議事之處發展而來,據當時朝鮮文獻的記載,努爾哈赤起兵初期以佛阿拉為都城時,其住宅區域內的“客廳”就承載“殿”的功能,后來才逐漸演化成女真貴族首領集會議事場所,屬于其政權職能加強后專用的公共建筑,對傳統住宅建筑而言,是隨著政治職能的增強新出現的建筑類型,并不在傳統民俗的規范之內。雖然后來由于強化汗權和受中原王朝制度影響,不斷提高其建筑檔次,但仍不能與汗王之家(宮)相比,所以沈陽故宮崇政殿及其隨屬建筑,在空間位置上要比寢宮區域低矮得多,與關內皇宮“殿高宮低”形成鮮明對比。在清初繪制的《盛京城闕圖》(現藏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有努爾哈赤遷都沈陽之初的“太祖之宮”示意圖,其內院寢宮即建于俯臨外院建筑的高臺之上,可見沈陽故宮內廷高臺特色的形成,完全是延續傳統習俗所致。
創建沈陽宮殿之時,滿族人受中原皇宮建筑等級制度的影響有限,所以這里的建筑屋頂樣式和室內外裝飾也多是沿襲早年傳統。東路大政殿,為更加接近平日所用氈帳形象,采用了皇宮大殿中極少出現的亭子式造型;皇宮正門大清門、正殿崇政殿、中宮清寧宮等主體建筑,無一不是東北地區滿族最常見的五間硬山起脊樣式,與中原宮殿甚至較大廟宇中廡殿頂、歇山頂建筑相比,是結構簡單、等級較低的造型結構。其中固然因受當地建筑技術水平所限,但主要原因是這種建筑是當時滿族住宅最普遍的樣式,在保暖、通風、防雨、采光和室內布置方面的特點,已被長期生活實踐證明適合本民族所處環境。出于堅固實用的需要,盛京皇宮寢宮區建筑造型穩重敦實、室內外墻體厚重、院落寬敞開闊,橫豎垂直相交的“碼三箭式”窗欞、厚重的板式室門,樸實無華,不加雕飾。與關內同類用途建筑的玲瓏細巧、曲徑回廊相比風格有明顯差異。
當然,在滿族政權統治中心遷入遼沈地區,并接受漢文化影響后建立的盛京皇宮,由于封建等級觀念和新建筑材料技術的影響,也增添了一些體現帝王宮殿富貴尊嚴的裝飾因素。比如琉璃構件的使用、奇花異草、神鳥異獸等題材的彩畫雕刻等等。其中雖可見對中原漢族宮殿建筑藝術的繼承和借鑒,但仍不能脫離當時滿族文化的大背景。譬如琉璃構件的采用,得益于避亂徙居遼東的山西介休琉璃匠侯氏,但琉璃裝飾部位不僅用于屋面瓦件及屋脊,而且還用于外朝部分標志性建筑大清門、崇政殿的墀頭、博風等部位,雕刻圖案既有宮殿常見的龍鳳,也有帶有世俗氣息的異獸仙草。所用色彩不只是象征皇權的黃色,而是五色俱備、對比鮮明、艷麗多彩,極富裝飾效果。再如大政殿、崇政殿等處室內外柱頭部位的木雕獸面,似龍似獅,奇異莊嚴,應是來自藏傳佛教藝術的神獸形象,結合檐下漢式的斗拱、藏式的如意、蜂窩枋、須彌座等小木作裝修,頗具多民族建筑藝術兼采并收的韻味。滿族此時尚無成熟的宮殿裝飾藝術,這些借自其他民族藝術的裝飾手法,表面看似無成熟的主流風格,實際上吸收多元文化為己所用,正是當時的滿族特色。而因此形成的五色繽紛、吉祥熱烈的藝術效果,也真實地體現著當時滿族人的審美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