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闊
(上海政法學院,上海 201701)
○犯罪學研究
美國現代警務模式創新及其啟示*
□梁德闊
(上海政法學院,上海 201701)
主持人:鄭群,金誠,劉鵬
從犯罪預防和治理的角度概括社區警務、問題導向警務、情報主導警務、第三方警務、“破窗”警務、杠桿警務、熱點警務的基本要素,概括分析相關警務模式的特點,結合警務案例評估相關警務模式的實際效果。這些警務模式標志著美國傳統警務的轉型和現代警務的多元化。隨著高科技犯罪的不斷涌現,技術在警務創新中越來越重要。
美國現代警務;基本要素;績效評估;經驗啟示
Kelling和Moore把美國警務史分為三個時期:政治時期、改革時期和社區時期。[1]19世紀40年代至20世紀初,警察受政治家嚴密控制,警察圍繞政客轉。20世紀初至70年代,警察集中管理和規范操作加強,警民關系得到改善。20世紀80年代進入社區時期,警察依靠與市民合作打擊犯罪和解決社會問題。不過,“社區警務”這一概念的內容一直被更新、擴展和完善。也正是從20世紀80年代起,美國警務模式步入不斷改革創新和繁榮發展階段,更多的警務模式被提出并予以實施,如問題導向警務、情報主導警務、第三方警務、“破窗”警務、熱點警務、循證警務、杠桿警務等。本文采用犯罪學的學科視野和思路,從犯罪預防和犯罪治理的角度審視這些警務模式及其實施效果,并探尋相關的經驗啟示。
(一)社區警務(community policing)。
1.社區警務的演化。美國社區警務經歷了“改革、擴散、制度化”三個階段。[2]1979-1986年是“改革”時期。社區警務開始于Herman Goldstein的警務改革,以及Wilson和Kelling的“破窗”理論。這時期的警務方式比較單一,主要是徒步巡邏,尋求解決問題措施和設立社區警務室,這些小范圍的“實驗”為以后的警務改革提供了思路。1987-1993年為“擴散”階段。這時期社區警務在城市大規模地迅速實施,警務方式超越了“改革”階段,包含更多的社區和生活質量問題。社區警務改善了警察與社區居民的關系,關注對象也瞄準了毒品濫用和犯罪恐懼,重視社區警務的效果評估。從1994年至今,社區警務在美國廣泛應用,為“制度化”階段。這個時期的警務獨立于政治,1994年美國國會通過的《暴力犯罪控制與執法法案》為社區警務提供聯邦補助金,關注對象擴大到青少年槍支暴力、團伙和家庭暴力,并通過地理圖軟件和環境設計預防犯罪。
2.社區警務的基本要素。一是長期派駐警察在指定區域巡邏。警察主要是徒步或者騎自行車在社區中巡邏。二是社區居民發現問題,與社區警察攜手解決問題。社區警察要遵守職業道德,獲得社區居民的支持,實施犯罪控制和預防。三是全方位服務。比如,組織社區公益活動,解決社區居民困難等。四是社區警察與非執法團隊緊密合作。五是對問題的解決方式進行長期評估。比如,潛在問題分析,居民生活質量及公民對社區警察的滿意度調查等。[3]
3.對社區警務的評價。
(1)社區警務與傳統警務相比有很大進步。傳統警務模式(或稱標準警務模式the standard model of policing)就是警察在整個責任區隨機巡邏,調度警力投入刑偵破案,依靠法律體系和執法鎮壓犯罪活動。[4]這些工作都是被動的,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沒有考慮到警力強弱,哪些犯罪問題必須打擊,哪些區域必須巡查,搞“一刀切”式的常規警務。社區警務不再僅僅是警察徒步或者騎自行車巡邏,而是警察角色從對抗犯罪轉變為問題的解決者、鄰里的調查員,整個警察部門實現了文化轉型,包括分散組織結構,改變招募、培訓、獎勵、評價和晉升體系等。社區警務要求官員突破事件驅動型的警務模式,積極主動、創造性地解決犯罪和混亂事件。

傳統警務與社區警務的區別[5]
(2)社區警務的實施效果。1995年,芝加哥警務戰略(CAPS)的測評結果顯示,五個街區的已知犯罪問題明顯下降,三個街區的自然衰退降低,市民對社區警務評價顯著提高。[6][11]2004年,更接近CAPS的評估項目由芝加哥社區警務評估協會開展,結果發現,自1991年以來,芝加哥城內各類犯罪開始下降,暴力犯罪降低了49%,財產犯罪降低了36%,入室盜竊降低了46%,強奸降低了45%,暴力傷人和毆打降低了41%,市民對犯罪的恐懼減少了20%。[6]社區警務促進了市民與警察的直接互動和聯合,比如社區警務站、市民合同化巡邏、社區警務協商等工作策略都為市民直接參與社區治理提供了機會,這也有效降低了市民對犯罪的恐懼感和對社區發生犯罪的擔憂,改善了警察與其所服務的社區之間的關系。對勞倫斯城阿靈頓街區失序的總體測評顯示,居民對犯罪和失序的恐懼有實質性減少,他們特別關注警員和管理者對社區組織的參與,認真規劃的社區干預戰略使勞倫斯城成為社區警務的經典案例。[7]
(3)社區警務發展的阻力。社區警務最早是作為社區導向警務和問題導向警務來實施的,目的是培養警察與社區的良好關系。盡管《暴力犯罪控制和執法法案》支持社區警務,但社區警務發展還是存在阻力。有的警察認為,社區警務額外增加了許多工作,浪費了許多時間,它是一項削弱打擊犯罪的社會工作,給警察管理層為他們的部門騙取經費提供機會,警察通過突擊行動來減少犯罪的有效性受到限制,警察的威武形象被弱化了。一些民眾也不愿意參與社區警務活動,因為他們害怕犯罪分子報復。此外,關于社區警務的定義、應用方法和效果、評價模式和路徑等問題也是爭議不斷,甚至存在激烈的批評聲音。
(二)問題導向警務(problem-oriented policing)。
1979年,Herman Goldstein初創了問題導向警務,在其著作《問題導向警務》(1990年)對問題導向警務作了豐富而又全面的闡述。
1.問題導向警務的基本要素。問題導向警務要求警員和發案分析員識別違法犯罪問題,并將罪案所造成的危害向社會公開發布;在確定可能的解決辦法前,全面而詳細地分析問題;在處理犯罪問題時并不反對采取執法打擊行動,但往往尋求打擊處理手段以外的長期對策;主張標本兼治,認為解決問題的根本原因與緩解問題造成的危害后果同樣重要;授予警員更大的決策權和解決問題的自主權;對解決方案的結果進行評價,以確定是否成功。[8]
2.問題導向警務的基本程序。問題導向警務的基本程序包括“審視、分析、反應及評估”(簡稱SARA)。審視是指確認問題,警察查找轄區內存在的問題,篩選出典型或反復發生的事件。分析是程序的核心階段,原因不明確,就無法制定出有效的應對方案。反應是指詳細陳述給犯罪量身訂制的策略,應當反復審查犯罪三角形(由“受害人”“違法犯罪人”“犯罪地點”這三個邊組成)的相關情況,并提出至少處理三角形中的兩個邊的方案。在評估階段警察要評價反應的效果,包括逮捕數、犯罪報告的水準、反應時間、破案率、居民投訴等。
3.對問題導向警務的評價。問題導向警務一般被認為是社區警務的必要組成部分,美國聯邦政府資助問題導向警務的撥款就是以社區警務補助金的方式撥付的。問題導向警務的用途比較廣泛,它能夠有效控制很多特定的犯罪和混亂問題,比如公寓樓的入室盜竊、賣淫嫖娼、便利店搶劫、在酒吧和俱樂部里因過度飲酒發生的暴力事件等。問題導向警務要求警察部門由個案處理向解決多發性報警案件轉變,依據研判確定重點,基于證據制定對策措施并評估結果,為此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技術,需要在警察部門內部進行大幅度的文化創新和組織變革,授予基層警察更多的自主權。
(三)情報主導警務(Intelligence-Led Policing)。最早給情報主導警務下定義的是英國審計委員會和內政部,David Phillips是這一理念的先行者。
1.情報主導警務的基本要素。數據分析和犯罪情報是情報主導警務的基本要素。“犯罪情報”由兩部分組成:一是通過發案分析獲得犯罪規律;二是獲取關于犯罪分子的刑嫌情報。杰瑞·萊特克里菲將情報主導警務理解為一種業務模式和管理理念,其中的數據分析和犯罪情報對客觀的決策機制至關重要,這一決策機制能夠針對慣犯和重特大犯罪分子開展戰略管理,給出有效的打擊策略,以推動發案和問題的減少、遏制和預防。[8]
2.情報主導警務的目標、任務和原則。
(1)情報主導警務的目標是降低發案、預防犯罪和遏制犯罪分子,采用自上而下的管理方式,將發案分析和刑嫌情報合并為犯罪情報,使用犯罪情報客觀指導警務資源配置,重點對慣犯和嚴重犯罪分子開展執法打擊活動。
(2)情報主導警務的主要任務是提出比較數據統計報告、轄區指揮官簡報,召開犯罪對策會議。情報主導警務要求將統計數據(如逮捕和傳喚數據、報警電話數據、犯罪類型、犯罪模式、犯罪特點、作案手段、犯罪趨勢)及各類信息輸入計算機,在此基礎上形成統計報告。利用電腦分析軟件標出犯罪高發的地點和類型,探究犯罪規律和發展趨勢,依此調整警力部署。犯罪對策會議催生了問題解決團隊,各級轄區指揮官共享情報信息資源,現場商討對策措施。
(3)情報主導警務的原則是情報及時準確、戰術有效,部署快速,后續行動持續。杰瑞·萊特克里菲把情報主導警務的工作準繩具體化為十條:一要有支持性的、精干高效的指揮機制,這需要充滿熱情和精力充沛的領導層去支持和推動,實現情報主導警務常態化;二要讓情報主導警務成為工作全局的核心;三要把發案分析和刑嫌分析一體化;四要將慣犯和嚴重犯罪分子列為工作重點;五要向職業情報分析員和情報工作人員提供分析和管理訓練;六要召開戰略和戰術部署會;七要為主動精準的警務工作創造機會,避免按部就班的偵查;八要確保數據充分、完整、可靠、有效,通過高質量的情報成品影響決策;九要建立適合指導實踐的情報成品的管理體制;十要正確運用預防、遏制和打擊手段。[8]David Phillips給出的有關情報主導警務的工作要點有:管控慣犯和嚴重犯罪分子;通過分類篩選排除大部分不需要繼續調查的案件;強化對監控和秘密力量的戰略層次應用;將情報置于決策的核心位置。[9]
3.對情報主導警務的評價。
(1)情報主導警務已成為21世紀的一項重大警務運動。自從美國“9.11”恐怖襲擊事件之后,信息和情報共享已成為警方防范恐怖事件和控制有組織犯罪的關鍵要素。美國聯邦、州及地方警察組織為信息共享而組建的“融合中心”和區域信息共享系統(RISS)可以實現實時的數據共享訪問,情報連線在預防恐怖襲擊事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2)情報主導警務較少關注警察具體使用的警務策略,而較多關注警察機構本身的性質和特點。紐約市警察局長William Bratton發展了情報主導警務模式,他說:“我們創造了這樣一個系統,其中警察局長以及他的核心執行成員首先授權,然后詢問分局局長,迫使他制定出一個計劃來打擊犯罪?!盵10]依此類推,在管理層面上,該模式的核心因素是責任到人,上層管理者通過轄區指揮官簡報可以掌控轄區指揮官的工作情況,轄區指揮官應對所轄區域的警務工作負責,而不是對一線警員負責。
(3)案例評估。2002年4月,費城警方啟動了平安街行動,至少200個街角的毒品零售人員發現他們引來了警方的定點巡視。該行動對毒品交易角落的周邊地帶產生影響,在警員巡視點周邊0.1英里范圍內,發案較少。雖然23%的涉毒活動轉移到鄰近社區,但行動獲得成功,涉毒活動有所下降。對毒品匿名舉報信息分析表明,平安街行動使涉毒活動由街面轉移到室內。[11]犯罪趨勢數據的簡單分析表明,在警察部門運用了情報主導警務之后,費城的犯罪減少了。[12]然而,由于情報主導警務常常與其他犯罪預防警務(如“破窗”警務、熱點警務)聯合使用,因此很難區分出情報主導警務在犯罪控制中的實際作用。
(4)與其他警務模式的對比分析。情報主導警務在實踐中可能成為社區警務的對立面。社區警務的主要目標是提高警察合法性,在組織上采取自下而上的方式,將群眾置于中心;而情報主導警務的目標是降低發案,自上而下等級化,將犯罪分子作為重點。情報主導警務與問題導向警務有共性,但對犯罪分子的關注是兩者的主要區別,情報主導警務更多依靠傳統的等級指揮體系,更注重執法打擊。情報主導警務與比較統計也存在相似性,但情報主導警務應用范圍更廣,更加關注具體的犯罪分子。
另外,要實現情報主導警務轉型升級,就必須變革組織和文化,這可能會遭遇警界內部某些人的反對。爭取公眾支持,并向公眾解釋情報主導警務對預防和治理犯罪的價值,很有可能成為警方所要面對的另一個挑戰。
(四)第三方警務(third-party policing)。
1.第三方警務的提出。1979年,Herman Gold?stein提出了擴展警察策略“工具箱”的建議,第三方警務即是依照此建議,把警察資源擴展到“第三方”,第三方資源包括家長、業主、財產主、公共住房機構、房屋和健康監查人員等。所謂第三方警務,是指警察通過強制和說服方式促使非犯罪群體和各種組織協助警方預防和控制犯罪。第三方警務的關鍵在于警察利用行政法規、刑事和民事,鼓勵和逼迫第三方參與到犯罪控制活動中來。由此可以看出,第三方警務有兩個必要條件:[13]一是要有第三方的個人和實體組織與警察一起控制或預防犯罪。他們既可以是自愿的,也可以是迫于警方壓力的結果。二是需要某種類型的法律杠桿。這些法律杠桿可能被用來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或以公開的方式勸說和引導第三方承擔起控制犯罪的某種責任。有時這些法律杠桿被監管者使用,有時則被警察直接用于選定或指派普通市民以實現對違法犯罪的控制。
2.第三方警務的基本要素。[14]第三方警務的主要目的是預防和控制犯罪;發起者應是公共警察部門;關注點是相關人群(年輕人、幫派成員和毒販)、易發犯罪的地點(年輕人聚集的公園、毒品交易場所、商場和娛樂場所)、犯罪情境;最終目標群是參與違法行為和輕微犯罪人(違法犯罪的年輕人、幫派成員、毒品交易者、故意破壞者和輕微犯罪者);直接目標是控制者或管理者(財產所有者、家長、酒吧老板、商店老板、業主);使用法律杠桿以獲取相關人員的服從。
3.實施第三方警務的要求。一要進行周密的策劃,考慮到干預措施帶來的影響,需要擬定詳細的協議規約、行為守則和行動指南,明確說明如何運用及何時運用第三方警務策略;二要加強警察與第三方的磋商,這是確保第三方警務公平性的首要任務;三要采取合適的脅迫手段和法律手段以確保第三方服從,這也是第三方警務得以開展的一個必要條件;四要設立金字塔式的批準模式,以便于警方在采用強制性手段之前,先用合作與協商的方式尋求第三方的協助。
4.對第三方警務的評價。
(1)第三方警務模式代表著犯罪控制方式的轉型,反映了警務發展的趨勢。伴隨著風險社會的出現,監管實踐面臨著更廣泛的社會變革。在第三方警務中,犯罪控制的責任不再僅僅歸國家機構一方,而是由監管機構、當地議會、工商企業和個人共同承擔。第三方警務的積極意義在于促進鄰里之間產生社會效能感和內聚力,在監管者與服務者之間建立有益的互助合作關系,培養更加廣泛的犯罪控制和犯罪預防的責任感。當然,第三方警務也有消極面,主要是因為警察與監管人員的配置問題,可能會導致犯罪轉移到附近的其他地區,或者轉移到其他時間段,或者以其他方式實施犯罪,或者轉化為其他類型犯罪;為實現第三方警務目標而經協商選定的法律工具可能偏離立法目的,甚至與初始的立法意圖背道而馳。
(2)案例評估。第三方警務實踐中,控制毒品犯罪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將業主作為“第三方”。Eck和Wardell闡述了圣地亞哥警察局實施“消滅毒品反應小組”(DART)計劃。該計劃采用毒品危害消除法與驅逐法規定的手段控制毒品犯罪。DART成員向相關業主發送信件,警告其住宅發生過毒品犯罪。根據加州法律規定,如果該房產內再次發生毒品交易,業主在一年內不得出租房屋,并處以25000美元的罰金。結果是,與DART成員會面后,實驗對象的犯罪率下降了60%;僅收到DART信件的實驗對象的犯罪率也下降了13%。[15]
(五)“破窗”警務(“broken windows”policing)。
1.“破窗”警務的提出。“破窗”警務源自“破窗”理論。1982年3月,Wilson和Kelling在美國《大西洋月刊》雜志上發表《“破窗”:警察與鄰里安全》一文,首次提出“破窗”理論。“破窗”理論認為,犯罪發展是因為警察和市民沒有聯合起來阻止城市衰敗和社會混亂?!捌拼啊崩碚摰娜齻€主要論點是:毒癮者、娼妓、青少年犯罪團伙和無家可歸者生活的地區,其特征是恐懼、混亂、高犯罪率;年久失修的建筑物加上秩序混亂,吸引著違法犯罪;在這些地區應通過警民合作減少恐懼和犯罪。[16]“破窗”理論應用于警務實踐,形成“破窗”警務。
2.“破窗”警務的基本要素。“破窗”警務關注兩個問題:一是無序與犯罪是否存在相關性?二是如果兩者相關,那么對無序的干預是否會降低犯罪的發生?這兩個問題又是相互聯系的。[17]破窗警務鼓勵警察關注社會混亂問題,將犯罪問題放在次要地位或者至少作為警察的第二階段目標,即警務工作的首要目標是社會混亂問題,其次才是犯罪?!捌拼啊本瘎盏乃膫€要素是無序、對犯罪的恐懼、社區控制失效和犯罪,它們之間是遞進關系,即無序的環境直接導致人們在此環境中對犯罪產生恐懼,進而削弱該區域社會控制力,最終產生嚴重的違法犯罪。Wilson指出,如果不守秩序的人數以算術級增長,那么人們的焦慮程度就會以幾何級增長。[18]這表明,少數無序的社會現象也許不會輕易引起違法犯罪,但如果無序活動非常頻繁發生或者無序狀態達到一定規模時,犯罪就會出現。因此,警察可以實施規則性干預有效預防和減少區域性無序,防止因無序的增量而出現犯罪問題。
3.對“破窗”警務的評價。
(2)案例評估。結合“零容忍”思想,紐約交通警察使用“破窗”警務來防控紐約地鐵里的犯罪。他們在實踐中發現,那些違法越過地鐵入口的人,也往往是搶劫地鐵乘客的人,因為這些違法現象雖小,但對實施嚴重犯罪有重要影響。長期逃票者、好斗的乞丐、無家可歸者往往造成混亂,并使搶劫之類的嚴重犯罪率上升,因此逮捕輕微違法者以減少嚴重犯罪是重要的。作為減少犯罪和混亂的合法方式,紐約交通警察的“破窗”警務受到廣泛的社區支持;但是,當“破窗”警務被曲解成所謂的“零容忍”警務時,不分青紅皂白的攻擊性執法也會對警察與社區的關系產生負面影響。如果沒有社區成員的積極參與,而僅僅依靠警察的有效干預,那么短時間內被清除的無序又很快會滋生,這也是“破窗”警務與社區警務緊密結合的原因。
(六)熱點警務(hot spots policing)。
1.熱點警務的提出和興起。熱點警務主要源自街頭犯罪,因為犯罪常常集中發生在一些不相關聯的熱點地區。熱點地區是指犯罪相對集中的區域和地點。研究表明,犯罪常聚集在一些特定的地方、侵害者和受害者身上。例如,Spelman和Eck進行了幾項研究,預測出美國10%的受害者卷入40%的受侵害事件,10%的罪犯卷入超過50%的犯罪,以及10%的地方是60%的犯罪發生地點。[19]犯罪模式理論認為,犯罪人員通常按照固定的路徑往來于各個活動地點之間,在其熟悉的環境中活動。當不同個體的活動地點在時間和空間上重合時,攻擊目標和犯罪人員的聚集就會創造犯罪機會。犯罪活動主要集中在交通干道及其附近的場所,犯罪熱點可以是地點(如房間、建筑物等),也可以是區域或城市。
2.熱點警務的基本要素。熱點警務要求警務部門重點關注犯罪高發地點(犯罪熱點);犯罪熱點可以通過空間數據軟件識別出來,這種軟件能提供一種彩色電子版示意圖,類似于寒暑圖,通過顏色指示犯罪的疏密程度。第一次對熱點警務進行考察是明尼阿波利斯的熱點實驗。Sherman和Weis?burd研究認為,預防性的巡邏如果集中在特定地方會更加有效,“如果一個城市3%的地方發生一半以上的報警請求,如果城市中40%的地方和交叉處超過一年都不需要派往警察,如果要求派往警察的60%區域,每年只有一次報警要求,那么將警察集中在幾個地點比均勻散布更有價值”,[20]即警務部門要重點關注犯罪高發地點。
3.對熱點警務的評價。熱點警務有助于合理配置警力,并有效控制犯罪。
(1)實驗評估。當警察部門集中全力在可以確定的風險上面時,比如犯罪熱點、重復受害者和嚴重犯罪者,他們可以阻止犯罪和混亂。最強有力的證據來自對熱點警務行動的評估。Braga從五項隨機控制實驗研究和四項準實驗研究發現,熱點警務項目達到了犯罪控制目標,并未將犯罪轉移到其他地區。[21]這些犯罪控制效果在很多地方得以實現,包括一般的犯罪熱點、高發的暴力犯罪地點、槍支暴力熱點以及街頭毒品交易。此外,在研究緊鄰地點轉移的五次評估中發現,熱點警務行動最有可能對目標熱點緊鄰的周邊區域產生“犯罪控制輻射效果”。
(2)案例評估。在實踐中,引發問題的基本條件和減輕犯罪問題的結果干預,很可能在這些區域重疊。例如,對幫派暴力問題的分析,揭示出許多幫派暴力實質上是報復性的,今天的罪犯會成為明天的受害者,反之亦然。分析也揭示出幫派暴力常常聚集在城市的某些特定區域。因此,為了減少幫派暴力事件發生,警察干預最好聚焦在特定的區域、罪犯和受害者這三者上。
《麥克白》是莎士比亞四部悲劇作品中最短的一部作品,也是最震撼人心的一部作品?!尔溈税住愤@部作品給人們帶來很多思考,中外讀者對作品中麥克白的悲劇分析也眾口不一,有的人說是因為命運,有的人認為是性格所致。筆者試圖從人性這一角度揭示麥克白悲劇的主要歸因。
(3)熱點警務與其他警務配合使用,可以為預防犯罪提供更全面的策略。熱點警務允許一切社會、環境、地理因素在采取防控犯罪措施前都可以被考慮進來,這些防控措施不僅限于加強熱點地區或特定時間的警察巡邏,還包括為受害者或地區組織提供犯罪預防建議,在公共場所安裝閉路監控以及其他情景犯罪預防設備。此外,熱點警務還可以通過觀察不法分子的行徑蹤跡來預測犯罪趨勢和罪犯的行為方式。
(七)循證警務(evidence-based policing)。很多警察的實踐是基于傳統的“臨床”經驗,這往往是刑事司法工作者唯一的指導。循證警務認為,有效的警務戰略要基于科學的證據。循證警務方法源自一個廣泛的公共政策關注和一個廣泛的政策運動,該運動強調在實踐中要使用嚴密的證據。循證警務強調成功的策略必須基于科學的證據,呼吁發展科學證據,尤其是要擴大警察實踐的控制實驗研究。[22]
循證警務尚未被作為一種整體警務模式進行實驗檢驗,也沒有證據表明,運用循證方法會有效地推動警察部門控制犯罪和社會混亂。
(八)杠桿警務(pulling levers policing)?!案軛U”是指阻止犯罪的各種制裁手段。杠桿警務遵循問題導向的路徑,要求綜合運用各種警務模式,提供更加廣泛和全面的防控策略。
1.杠桿警務的基本要素。杠桿警務的基本要素包括選擇(特定問題)、合作(執法者)、實施(確定犯罪主體)、設計(制裁措施即杠桿)、聚焦(社會服務)和溝通(內化)。具體地說,杠桿警務要求選擇一個特定的犯罪問題;成立一個跨部門工作小組,組員由執法人員構成;開展研究以確定關鍵的罪犯、犯罪群體和行為模式;針對罪犯和犯罪群體,設計不同的制裁手段(“杠桿”)阻止他們繼續犯罪;聚焦社會服務和社區資源,為目標罪犯和犯罪團體提供法律服務,與法律預防犯罪相配合;直接與罪犯反復溝通,使他們了解自己為什么會受到這種特別注意。[23]
2.對杠桿警務的評價。杠桿警務對于控制慣犯群體的暴力行為有顯著效果。盡管沒有使用隨機控制試驗設計的“黃金標準”來評估杠桿警務戰略,但五項準實驗和四項簡單評估研究發現,杠桿警務能夠有效預防暴力犯罪。在波士頓、芝加哥、印第安納波利斯、洛厄爾以及洛杉磯進行的準實驗評估表明,這些使用杠桿警務處置犯罪問題的城市和地區比沒有使用杠桿警務的城市和地區,暴力犯罪事件大幅減少。在巴爾的摩、明尼阿波利斯、斯托克頓(加州)和高點(北卡羅來納州)進行的前后評估研究,也發現了類似的犯罪預防效果。這些證據為杠桿警務項目進一步的發展、研究和評估提供了經驗基礎。[21]
(一)傳統警務轉型和現代警務的多元化。18世紀和19世紀早期,警察一直被認為是有序環境(特別是貿易和商業秩序)的構建者,主要職責是管制盜竊和暴力犯罪,也包括貨幣管理和消費者權益保護。19世紀警務模式的變革,不僅在于組織形式的變化,還在于警察工作重心的改變,警察越來越重視犯罪問題及其懲罰,但不注重犯罪預防。以犯罪打擊為主的傳統警務模式是一種集中化、準軍事化以及等級化特征突出的警務,現代治理型警務已經發展成為一種非正式的反應型警務,即公共警務?,F代警務改善了警民關系,這是警務模式變革的重要驅動因素。Bayley和Shearing指出,警務轉型有兩個重要發展:一是私人警務、社區警務、市民警務的發展,終結了由公共警務部門壟斷警務活動;二是社會公眾對公共警察預防犯罪效果的質疑,導致公共警察身份地位的重新定位。[24]
一般認為,傳統的巡邏警務可以預防犯罪,因為犯罪分子懼怕警察抓捕而不敢作案,但一項研究卻否定了這種傳統警務模式的作用。[4]1972年至1973年,美國堪薩斯警察局改變了巡邏策略,以檢驗轄區內的不同巡警數量是否會影響發案率。在被動區里,警察除了辦理案件外其余時間不上街;在主動區里,巡警力量增加二至三倍;在對照區,警察保持正常巡邏力度。研究發現,不同的巡邏力度對入室盜竊、盜搶機動車、搶劫或涂鴉沒有影響;市民對犯罪的恐懼感在被動區內沒有上升;市民對警察反應時間的感受沒有受到實驗的影響;在警察少的區域,交通事故沒有顯著上升。無論是一般性的巡邏防控,縮短接處警時間,增加警員數量或開展一般性的案后偵查,還是提高打擊力度,研究都沒有發現一致的或有意義的預防發案及治安防范效果,也沒有發現公民對犯罪恐懼感的降低。
Weisburd和Eck將傳統警務與熱點警務、問題導向警務和社區警務進行了對比,認為現代警務在工作方法的多樣性和關注重點的層次性方面超越了傳統警務模式(見下圖)。[4]“工作方法的多樣性”代表警察實踐工作的內容或使用的工具,“關注重點的層次性”代表警察工作聚焦或指向的區域,由低到高。傳統警務強調法律的執行和執法權力的普遍適用,在兩個維度上得分都較低。熱點警務在關注重點的層次性維度上得分高,但是在控制熱點區域所使用的工具多樣性方面得分低。問題導向警務在兩個維度上得分率都較高,因為警官運用精心設計的策略來應對分散犯罪問題。社區警務在方法多樣性維度上得分高,因為它充分利用社群資源來阻止犯罪,并推動社區人員參與認定和處理問題。但是,如果社區警務不與問題導向警務相結合,就不能很好地聚焦犯罪問題,而只是在一個管轄范圍內提供一套相同的服務。

現代警務與傳統警務的比較
其實,警務活動從來都不是公共警察的專有特權,執行警務職能的組織和個人包括職業化的專業警察、混合型警務機構(如交警)、私人專業警察、內部保安組織、志愿者等,按照《1998年犯罪與擾亂秩序法》的授權,多元的混合社會組織和地方公共服務機構都是多元化警務形式之一。Loader把這些警務職能分為三種警務模式:第一種屬于傳統警務模式,即政府通過警察主導的警務模式;第二種警務形式是通過政府從私人供應商手中購買警務服務、閉路監控和其他技術;第三種形式是超越政府之外的警務,包括跨國的國際警務和全球化的警務服務,以及私人警務市場、內部安保和防護技術。[25]
(二)社區警務與執法模式的左右搖擺。社區警務模式就是警察與社區加強聯系,通過社區居民參與來共同控制犯罪、解決治安問題。執法模式就是關注法律、秩序和對違法人員的逮捕。執法模式是以增強警察的權力來減少犯罪為特征,而與其對立的是保護公民權利以免受到警察侵害,人們通常認為侵犯個人自由的威脅來自于放任不管的警察。法院決定、司法實踐、行政管理對搖擺方向有著重要的影響,公眾觀點、政治家、媒體、警察和犯罪分子的嚴重行為也會影響搖擺方向?,F在這個鐘擺傾向于社區警務;然而,當犯罪率上升時,這個鐘擺會移向執法模式。
Yohn Crank認為,未來警務會擺向執法模式一端,并稱這樣的改變為“警察新專業活動”。他提及19世紀前的警察專業活動,那時特別強調打擊犯罪,而不是強調與市民合作解決問題。警察不喜歡社區警務,是因為他們在法治專業方面的欠缺和解決社區問題時遇到困難。不過,新專業化活動將會受到傳統的、受過高等教育的、經過社區警務方法培訓的一線警察的阻礙。[26]
(三)技術在警務創新中越來越重要。在《第三次犯罪浪潮》中,Toffler描述了歷史上的三次犯罪浪潮:第一次犯罪浪潮以農業為基礎,主要是偷農作物、牛、金銀和珠寶;第二次犯罪浪潮是工業革命帶來的,目標是錢;信息和技術帶來了第三次犯罪浪潮,包括計算機犯罪、商業間諜、偽造銀行卡等。Toffler的描述說明了技術對犯罪的影響越來越大,與之相適應,警務創新中的高科技含量也就越來越高。此外,警察能夠得到的技術,違法犯罪人員也能夠獲得?,F在犯罪人員使用自動武器、高殺傷力軍火、防彈背心和計算機已屢見不鮮,有些毒品走私分子和有組織犯罪團伙使用監聽設備跟蹤警察。與此對應,警察也需要配備無線電、衛星攝像機等高科技工具。
計算機犯罪將改變警務世界?,F在高科技犯罪不再是竊取物品,而是獲取信息,網絡恐怖主義活動、身份竊取、信用卡欺詐、消費者欺詐、商業間諜等形式的犯罪需要警察去應對。未來的恐怖主義絕不僅僅是在計算機系統中植入病毒和進入語音系統打個電話這么簡單,網絡恐怖分子可能實施這樣一些行動:擾亂銀行、國際金融貿易和證券交易所,使公眾對經濟體系失去信任;攻擊空中交通管制系統和飛機駕駛艙傳感器,造成民用飛機相撞;遠程侵入食品程序控制系統,改變添加劑含量,導致人們食用后中毒,等等。為此,在未來的警務中,警察將變得越來越專業,成為各種層次的專家。警察還將是一個犯罪分析師,僅擁有實戰經驗顯然不夠,必須掌握特定的知識、技術和能力。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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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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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4-3040(2016)05-0072-08
2016-05-06
梁德闊,上海政法學院社會管理學院教授、博士后,中國社會學會犯罪社會學專業委員會副秘書長,主要研究方向為犯罪社會學。
*本文系2015年上海政法學院校級科研項目“上海化解‘新二元結構’的路徑與對策”(項目編號:2015XJ1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