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融 1949年生,上海人。1980年畢業(yè)于上海師大物理系。1984年畢業(yè)于浙江美院研究生班,獲碩士學位。上海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上海市第九屆、十屆政協(xié)委員。上海市十五規(guī)劃文學、藝術、新聞學科評審委員。《大辭海》編委暨美術卷主編。上海文史館館員。享受國務院專家津貼。承擔國家重點科研項目《中國美術史》十二卷編委暨宋代上、下卷主編,清代上、下卷副主編,獲2001年“五個一工程”圖書獎、國家優(yōu)秀圖書獎、國家優(yōu)秀藝術圖書一等獎。《美術學文庫·美術人類學》獲2 001年國家優(yōu)秀藝術圖書三等獎。其他專著和畫集有《中國繪畫》《中國書法》《書畫鑒定與藝術市場》《中國建筑史話》《中國畫經(jīng)典之樹長青》《長風堂集》《毗廬精舍集》《徐建融山水花卉扇冊》《徐建融山水花鳥圖冊》等100余部。
時間:2016年9月14日下午
地點:上海徐建融寓所長風堂
對話人:徐建融 薛源
薛源:徐老師您好!首先感謝您能接受我的訪談。我為今天訪談所擬的題目是“江南飛翠雨,東海起長風”,這兩句詩是我在《讀書長風堂》一書中看到的。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兩句詩的出處,但我覺得這兩句詩特別能體現(xiàn)和概括徐老師的學術研究和藝術創(chuàng)作所達到的高度。這樣擬題是不是妥當?
徐建融:可以,這個題目很好。這是我起的句子,請周慧珺老師給我題寫的。
薛源:凡治史者,“必求博聞強識、疏通知遠之士”。作為美術史論學者,有學人對徐老師的評價是著作等身,這是就著作的數(shù)量而言。從質量上講,徐老師的研究有許多是開拓性的。徐老師參與的王朝聞先生主編的《中國美術史》,是我國20世紀規(guī)模最大、最有力度的多卷本中國美術史巨著,徐老師撰寫了其中《宋代卷》和《清代卷》,宋代和清代在中國美術史上是兩個非常重要的時期,厥功甚偉。對元、明、清、當代書畫鑒藏與藝術市場的研究,在一般的美術史撰寫中,往往不夠重視。現(xiàn)在看來,書畫鑒藏與藝術市場對藝術創(chuàng)作的影響很大,往往會左右一些畫家創(chuàng)作內容的選擇甚至風格,這是我們過去的美術史研究所忽略的,徐老師為中國美術史研究彌補了一大空白。建筑是西方藝術史的一個重要的部分,我們過去的美術史基本不談建筑。在建筑和園林方面,徐老師有《中國建筑史話》《中國園林史話》等4種著作出版,填補了美術史研究的一大空白。對于宗教美術的研究,徐老師不僅研究了佛教美術,還延伸到了藏傳佛教美術、基督教美術和伊斯蘭教美術,開拓之功世所公認。徐老師還有一本重要的著作《美術人類學》,這是中國第一本從人類學的角度來考察人類美術活動的著作,有助于我們擺脫過去對一些美術現(xiàn)象的牽強附會的生硬的社會學解釋。在史論方法上,徐老師提出了“實踐美術史學”這一重要概念,以及對“畫工畫”“士人畫”“文人畫”概念的辨析,“監(jiān)前世之興衰,考當今之得失”,“疏通知遠”,使得冷冰冰的美術史研究具有了溫度,體現(xiàn)了徐老師在美術史論研究中的家國情懷。
徐建融:你這不是訪談,是評價。你對我的評價太高了,我不能同意。
薛源:這是我們今天展開訪談的前提。取得這樣的成就,除了聰明和勤奮,還需要使命和擔當。請徐老師談談治學思想、方法和路徑?
徐建融:我做這些工作,實際上是沒有想法。我對什么有興趣,就去了解這一方面的東西,了解了以后,有興趣有想法就寫出來。比如說書畫鑒定,是從1992年開始關心的。1992年朵云軒剛成立拍賣公司,請我去做顧問,到1997年就不做了。因為感覺這個市場太復雜,駕馭不了,就不做了。因為當時關心和投入這件事情,就寫了書畫鑒藏與藝術市場這幾部書。現(xiàn)在越來越清楚,書畫鑒藏與藝術市場對書畫創(chuàng)作的影響是非常大的。關于建筑園林的研究也是如此,參與王朝聞《中國美術史》編寫時,我也是從一開始不懂,一步步進入。當時王朝聞《中國美術史》的編寫,有很充裕的經(jīng)費。今天看這些經(jīng)費不算多,但是在上世紀80年代的時候,這些經(jīng)費已經(jīng)是非常充裕了。當時參與這個項目的有全國從事中國美術史研究的老中青專家100多位。估計其他人手頭的事情比較多,我呢,因為沒有事情做,就多承擔了一些。12卷《中國美術史》中的6卷,我出了很大的力。掛名主編、副主編,我只有4卷。還有兩卷,我也出了很大的力,像元代的大部分都是我重新寫過的。研究中國美術史的人中,搞建筑園林的人很少。明清是中國建筑園林高度成熟的時期,寫明代卷的主編也不熟悉建筑園林,因為明清園林是相延續(xù)的,所以就讓寫清代卷的人去寫。王朝聞先生讓我做副主編,只能由我來寫。我利用編寫的經(jīng)費,到全國各地考察,主要集中在北京、蘇州,無錫也有。建筑園林,是我以前感興趣的東西,經(jīng)常到西安、山西、蘇州去看。真正研究建筑園林,是我寫《中國美術史》清代卷開始的。在游泳中學游泳,在戰(zhàn)爭中學戰(zhàn)爭,不是學好了再去做這件事情。《美術人類學》是在上世紀80年代文化熱的時候寫的。上世紀80年代文化熱中弗雷澤的《金枝》等西方人類學著作大量引進,看了這些書,我對人類學發(fā)生了興趣。結合中國上古的文獻,從上古時期、原始社會的神話來認識美術,像伏羲女媧圖,漢代、唐代的、新疆的,各個時代、各個地方的,我做了深入研究。中國美術人類學的研究,伏羲女媧圖是關鍵,是一個重要的抓手。關于宗教美學,我在中學時代就看了很多佛教方面的書籍。后來對佛教美術感興趣,由佛教美術擴展到對基督教美術、伊斯蘭教美術的研究。佛教美術我下的功夫最深,敦煌我去了3次,像山西等地古建筑上的壁畫我都做過實地考察。研究藏傳佛教美術,我去青海、西藏考察,研究伊斯蘭教美術,主要是去新疆考察。
以上研究成果就是這樣得來的。我做這些,不是事先有了動機或想法,我是在做的過程中形成了想法。第一,因為喜歡。第二,因為工作的需要。有了想法就做成了這個樣子,并不是一定要有什么擔當。我最喜歡的還是卷軸畫和中國書法,用毛筆畫在寫在絹上或者宣紙上的。
薛源:在徐老師的美術史論研究中,對唐宋繪畫傳統(tǒng)有突出的強調。徐老師也曾師從謝稚柳先生達15年之久,有《謝稚柳(水墨畫)導讀》一書出版。請徐老師談談謝稚柳對您的影響以及突出強調唐宋繪畫傳統(tǒng)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