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木壘（組詩）

■謝耀德

家在木壘（組詩）

■謝耀德

馬圈灣

馬圈灣不是一座普通山灣

它是世界上最大的馬圈

那里放牧著

月亮女神的天堂馬

天堂馬在云端奔跑的時候

月亮女神在月宮，跳長袖舞

云卷云舒，月朗星稀

靜靜流淌的木壘河

漂洗歲月的泥沙

河岸兩旁

綠茵茵的草地簇擁著藍瑩瑩的花

草原上的牧人

騎馬，放鷹，彈奏冬不拉

古老的琴弦啊，歲月的歌

天上白云朵朵

木壘河，兀自流向遠方……

女神啊

我只想要一匹棗紅馬

我只想讓它馱著我去追趕

一位騎白馬的姑娘

她白衣白裙，白云一樣好看

哦，我只想要一縷幽靜時光

跟著她

唱著歌兒

穿過河谷

穿過密林

到馬圈灣草原深處

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木壘河

從東天山蜿蜒而下的木壘河

河面不寬，水流不大

演繹著穿越千年的故事

從西漢，盛唐，到元明清

巖畫里的圖騰

遠古先民的智慧

草原石人蒼茫的眼神

熄滅古烽燧上的狼煙

古城，古道，荒原，西風

樊梨花的梅花劍

成吉思汗的金馬鞭

一路向西的馬隊煙消云散

匈奴，突厥，柔然，契丹

無數馬背王朝之夢化作星灰

洶涌的歷史成為大地的肥料

春風吹度，草綠花開

萬物復蘇，歲月安詳

千年河水，默默流淌

雪山清泉，大漠琴音

在木壘河上空緩緩升騰……

河邊，一個嬰兒哇哇啼哭

年輕的母親解開衣扣

嬰兒含著粉紅山巒

那節奏有力的吮吸聲

像千年河水一樣，澎湃激昂

龍王廟

傳說木壘河源頭有一條青龍

執掌著風調雨順的大權

心地淳樸的鄉民

為青龍建了一座廟

后來修了一座水庫

叫龍王廟水庫

時間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龍王廟早已不復存在

只留下一個名字

空余一身霸氣

而當年修水庫的人

也已年近古稀

每每想起當年的場景

他們一個個衰老的眼神

突然閃亮起來

恍惚一下子變成健壯的青年

回到了那個遙遠的年代

他們當中走在最前面的

就是我的父親

我見過他那時的照片

英俊，健壯，執著，堅毅

當年，他推著小車拉土方

推出了全疆第一名

生產標兵，勞動模范

哦，一切都成過往

西風消瘦

時光無法返回

木壘河依然默默流淌

七城子

穿過七角井

穿過七克臺

一路往西

到大石頭河谷

就是七城子

七座城池

由南向北擺開

像天上的北斗七星

遙遠年代的雄偉

讓人驚嘆

殘垣斷壁之上

一座屹立千年的土坯墻

恍惚遠古時代的猛士

他手持石斧披頭散發

目光灼灼，看著前方

曠野之風吹打他結實的胸脯

發出轟轟的回聲

仿佛他揮舞石斧劈風斬棘

砍斷千年時光

來到我面前

風沙吹打著廢墟

歷史空空如也

草原石人沉靜的目光深處

一定佇立著一位

草莽英雄

一片云

無論走到哪里

天上總會有一片云

影子一樣跟著你

無論白天黑夜

總在你心中蕩漾

故鄉的云

在你入世之際

它已經在那里等候著

當你第一眼看見

就印刻在心中

從此，它就牢牢地

盤踞在你心里

當你喜悅的時候

當你憂傷的時候

當你在睡夢中……

它都在那里等著你

微笑地

溫暖地

親切地

等著你……

家　版畫/王洪峰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