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賀 彬
對世界溫柔以待
◇ 文|賀 彬
這一周主要記一部電影,《路邊野餐》,電影是十四日看的,回來就匆匆地記下了我的興奮。
在UME凜冽的空調吹拂下,亞熱帶的濕雨季節,變成了冬天,就像電影里那個惶然的中年男人吟詠的,冬天是十一月,十二月,是一月,二月,三月和四月,不需要太久,冬天就會漫過他剩余的一生。城鄉結合部的凋敝,以及無路可走的人生,終究還是上路了。死去的愛情,陰陽兩隔的親人和愛人,還有滿心垂憐的骨肉,就是我們前往的目的地。一部偽公路片,某個懶洋洋的午后,我們跟隨那騎行的摩托,墜入了時間的黑洞,那里有所有的傷心事,還有游來蕩去的幽靈,男人這時老淚縱橫,然后怯生生地唱起他所說的兒歌:小茉莉,請不要把我忘記,太陽出來了,我會來探望你……才華這東西呢,真是講不清楚,沒想到不經意間,就看到了近幾年最有才華的華語導演,不是說他那些堆砌的符號、隱喻,一點兒都不生硬,也不是說,那些模仿的痕跡,一點兒都不刻意,但鏡頭一動起來,那種光彩就擺在那里了,那是來源于生命經驗的光彩。關鍵的關鍵,他才二十七歲。我的天。
老實說,看電影的過程中,我因為只穿了短袖和短褲,又正好坐在空調的送風口底下,一直擔心著感冒上身。還有,在電影開始的很長時間,那種碎片化的、炫技式的講述,其實都讓我不舒服,包括那個著名的、已傳得神乎其神的長鏡頭中,那拙劣攝影機鏡頭中,制造出來的“果凍效應”,都讓我產生了某種討厭的眩暈感。但自從電影里的那個陳升單騎上路,然后在朋友的車上講起在“里邊”下礦的遭遇,鏡頭在盤山的公路上螺旋駛入迷霧中以后,我開始進入,我發現了這個挨邊九零后的導演的詭譎,還有奇思。當那個年輕的摩的司機被同行欺負,頭和雙腳被裝入了塑料桶中;當他所追逐的那個女子,隨波漂浮在水流茫然的河上,同他用凱里的解說詞一唱一和,我知道我遭見了一個有柔情又大膽的年輕人。更不要說電影的最后,那個前后無依的老男人,忽然會要求要去唱一支兒歌,唱給他過去沒有來得及溫柔相待的妻子的幽靈。
我總會這樣被溫柔打敗,那樣的時候,我是不大會去計較電影的章法的,也不會去計算,這樣的表達,究竟在多大的程度上,反映了貴州凱里人民的現實生存,導演究竟有沒有太過掉書袋,這些,真的還有那么重要嗎,就像忽然,你身前的那個摩托少年不經意的一句,我叫偉偉,意思是在說,我就是你迢迢追尋的骨肉啊,我已經長大了,好好地活著,有了摯愛的女人,但也仍然備受人欺負……你的心中,又會怎樣的感慨萬千?
所以說,這個電影的拍攝者,是一個溫柔地對待世間萬物、季節轉換、還有命運劫難的詩人。至于他是不是有點聰明過頭,又是不是過于饒舌了,都不重要了。
這個星期,頭腦中的那個故事總算一點點顯形了,再咬咬牙,它應該可以成為真實的存在,我極力地躲避著身外那個喧嘩的、騷動的世界,然后那一片又一片的喊打喊殺聲,仍然透過空調房那緊閉的玻璃門的縫隙滲了進來。他們在圍剿一個女演員,在起底一個參演了這個女演員電影的男演員的過往,另外的一些人,一些我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女人們,濃妝艷抹,在聲嘶力竭地乞求著那早已對她們背過臉去的世界。
所有的這些,都多少讓人有點兒心緒難平,不如我還是回到另一部電影來說吧。那部電影叫《我們的家族》,日本片兒,講的是這家的母親,忽然間被診斷出了腦癌(有時候想想,前面的那些怨仇,還有瘋癲,究竟有多大不了呢,大得過生死嗎)。這一家的父親,還有大兒子,還有小兒子不得不都行動起來。接收母親的那家醫院呢,認為母親基本沒救了,就讓兒子們接母親回家去等死。那家的兒子,尤其是那個呆傻的小兒子就一間醫院接著一間醫院地跑了下去,就希望可以找到一間答應可以醫治母親的醫院。在某一個月的八號那一天,小兒子坐到了一位老醫生的面前,那老醫生仔細研究了母親腦部的CT照片后,忽然站起了身,說,啊,你的母親,也許還有醫治的余地呢,也許,還有五年的時間可以活呢。小兒子仍舊呆呆的,那老醫生卻站起了身,為他聯系好了一個同行的權威,讓他第二天就過去看看……




怎么說呢,倒不是那忽然來到的奇跡,讓我在那部陰郁的電影里看見了光亮,而是那種巨大的善意,在走投無路的絕處,總是那樣的善意可以救贖我們。還有,就是親愛的人之間的那種扶持,踉踉蹌蹌,仍然會執意地伸出手去扶持著走下去。
所以啊,無論遭見什么樣的事情,都不要丟棄了這一份善意,還有溫柔,還有樸實,盡可能釋放你的天性,向一陣清風還有一片草地學習,你就不會錯到哪里去。
Treat the World With tender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