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十字架”

劉云

一進辦公室，就看到科代表交來的未交作業名單，“周斌”兩個字赫然入目。剛才還燦爛的心一下子陰郁起來：這孩子，作業多次不交，成績一塌糊涂；平時吊兒郎當，一股痞子習氣；前不久，公然追求同年級的一名女生；更可氣的是，有一次，他居然說，想請老師們坐坐，“吃個飯”。

我正在氣頭上，姚海斌、高順天奇慌慌張張地跑進辦公室。姚海斌手里拿著練習冊，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我說：“劉老師，周斌要我們給他做語文作業。如果不做，他就要讓八年級的學生打我們。你看，這幾題就是葉潤若給他做的！”我接過練習冊一看，上面果然不是周斌的筆跡。看著他倆緊張無助的神態，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這還了得！簡直成了班上一霸，無法無天了！”

“去，給周斌的家長打電話，把今天的情況如實向家長反映！”我怒氣沖沖地說。姚海斌撥通了周斌媽媽的電話，連珠炮似地控訴了周斌的“罪狀”。

第四節課剛下課，周斌的媽媽來到學校。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我和她一起來到了教室。忽然看到自己的媽媽，周斌顯得十分慌張。周媽媽“啪”地一聲，把練習冊摔到周斌面前，厲聲問：“這是你自己做的嗎？”周斌低垂著頭，一言不發。“不說是吧！”周媽媽更生氣了，“同學們，周斌平時是怎么欺負你們的，你們都告訴我，看我怎么收拾他！”沉默了一陣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講述周斌的種種“劣跡”。“這些都是真的嗎？”周媽媽逼視著周斌。周斌倔強地站著，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快給大家保證，以后改正錯誤！”周媽媽轉過身，一把拎住周斌的領口。周斌昂著頭，咬著唇，一副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樣子。周媽媽徹底被激怒了。隨著“啪！啪！”兩聲脆響，周斌臉上留下了兩道醒目的手印。他嚎啕大哭起來。

我沒有阻止周媽媽。這一刻，我心里甚至有一絲竊喜——這孩子太不聽話了，他應該接受一場“暴風雨”式的洗禮。

第二天，周斌的作業按時交了，雖然質量很差，但畢竟是他自己按時完成的。看來，昨天的教育還是有用的。第三天，科代表交作業時，未交作業名單上又出現了“周斌”。我叫來周斌，生氣地說：“是不是又要給你媽媽打電話了？”“打也是給我爸打，我媽，只知道打牌！”周斌憤憤地說。“無論爸媽做了什么，他們都是愛你的。你是個男子漢，要有責任感，說過的話要算數！”我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耐心地給他講道理。“他們愛我，他們……”周斌壓低聲音，把嘴湊到我耳邊，說：“劉老師，他們離婚了！”他抬起頭，提高了音量：“他們只知道打架，只會打我！”周斌嘴角抽搐了一下，眼中有淚花在閃爍。

忽然間，我明白了周斌的所作所為。他為什么那么愛炫耀自己？為什么要公然追女生？因為缺少安全感和關愛，他想通過這些方式引起大家的關注，得到大家的認可。平心而論，對一個孩子來說，有這樣的想法不僅不足為奇，甚至可以說在情理之中。而我不僅沒有及時了解他行為背后的原因，及時地幫助他、開導他，反而無形中成為他媽媽當著全班學生的面責打他的幫兇，這與“助紂為虐”有什么不同？

“對不起，周斌。我不了解你的家庭情況。”我輕輕撫摸著他還殘留著手印的臉，“其實，你是個不錯的孩子。上次經典誦讀，你表現得多好啊；那次升旗儀式上，你的一曲《我是太陽》唱紅了外校，大家都說你有唱歌的天賦；還有上次開運動會，你用自己的零花錢給運動員買水，大伙兒都很感激你。”

周斌看著我，臉上現出詫異的神色。我接著說：“其實，我們都愛你。你歌唱得這么好，如果認真學習，將來在這方面好好發展一下，說不定會成為明星呢！但你現在還是一名學生，如果一個學生連自己的書包都背負不起來，他還能背負什么呢？他又怎么能讓關愛他的人放心呢？”

“老師，我錯了，我去把作業補起來，以后也一定按時交作業。”周斌真誠地看著我。我拍拍他的肩膀，信任地點點頭。下午，周斌把作業放在了我的辦公桌上。我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但我知道，以后我要經常鼓勵他、提醒他，讓他知道他并不孤單，而不會再當傷害他的“幫手”。

（作者單位：遠安縣外國語學校）

責任編輯 姜楚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