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史上的怪現狀

李可心

人類的選舉活動古已有之，并且絕大多數國家在近現代都逐漸形成了選舉制度。但縱觀人類的選舉史，伴隨著選舉活動的出現，五花八門的選舉鬧劇、形形色色的競選丑行也應運而生。

賄選在人類選舉史上可謂“歷史悠久”。古羅馬時期，在選舉前的宣傳競爭中，哪些手段合法，哪些手段不合法，并無定論，所以候選人提前做選民的工作就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當時每個候選人都要親自到居民區去游說選民們投自己的票，而且這些候選人還常常前呼后擁地領著一大群擁護者，這些擁護者或是收受了候選人的慷慨賞賜，或是得到了候選人的某種許諾。除了這些擁護者外，隨行的還有一個熟記選民姓名的奴仆，這個奴仆會適時地暗暗提醒自己的主人選民姓甚名誰，以便給每個選民都留下良好的印象。

古羅馬的統治者們也曾試圖通過立法消除這種“賄選”現象，比如規定候選人隨行的擁護者的人數，限制競選前各種宣傳活動的規模，禁止給選民分發錢財等。但當權者自己卻不能以身作則。公元前59年，尤利烏斯·愷撒的政敵們為了保證另一位執政官候選人瑪爾庫斯·卡爾普爾尼烏斯·比布路斯在選舉中獲勝，四處籌集選舉資金，連當時被譽為正義斗士的護民官小加圖也聲稱：在現在的情況下，收買選民也是為了國家利益。

栽贓陷害競爭對手也是選舉中慣用的把戲。馬庫斯·圖留斯·西塞羅是古羅馬著名的政治家、演說家、法學家和哲學家，在一次選舉前，他收到了哥哥的一封信，哥哥在信中明確地建議他，為了打敗競爭對手，完全可以不擇手段：“你的每一次競選演說都要莊嚴肅穆，都要戰績輝煌，都要讓人們廣為傳頌……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同時還要讓你的競爭對手們臭名遠揚，根據他們的個性，你可以大肆宣揚他們有犯罪行為，或者荒淫放蕩、揮霍無度……”

而營私舞弊、篡改選舉程序、濫用選舉規則等伎倆在選舉活動中更是屢見不鮮，令人嘆為觀止。在議會制誕生的故鄉英格蘭，中世紀時從社會各階層選舉議會議員的活動通常由各郡縣的行政長官組織。每屆議會選舉前，國王辦公廳都要分發選票，各郡縣的行政長官們在自己所轄郡縣的選舉活動結束后，應把記錄當選議員姓名的公文寄回。但是這些郡縣行政長官們經常弄虛作假，偷梁換柱，撤下合法選舉出來的議員，換上對自己有利的人選。

1767年，俄羅斯女皇葉卡捷琳娜二世下令在各縣選舉議員，組成全國立法委員會來修訂法典。選舉時，每個候選人的選票箱都隔成了兩部分，右邊寫著“選”，左邊寫著“不選”。選民只需把手中作為選票的小球投進相應的部分即可。但在有些地方，選舉活動的組織者們因自己或是親屬收受了候選人的賄賂，便肆意破壞選舉規則。例如愛沙尼亞北部地區的一個貴族代表馮·烏爾里希不允許選民本人走到投票箱前投票，而是由他的秘書按其授意替投。

1938年3月12日，奧地利和德國合并后舉行了一次全民公投。公投選票上只有兩個問題：你是否同意奧地利并入德國？你是否支持阿道夫·希特勒領導的政黨？而選項“是”下面的圓圈顯然遠遠大于選項“否”下面的圓圈，似乎是在暗示人們哪一個才是“正確”的選擇。

為了在選舉中達到自己的目的，政治家們也真是絞盡了腦汁，費盡了心機。眾所周知，美國的國會議員都是從一個個選區中投票選舉產生的。選區經常要按照人口進行重新劃分，以盡量保證各選區人口均等。但這一措施常常被政客們濫用。1812年，馬薩諸塞州的州長埃爾布里奇·格里為了保證支持自己所屬黨派的選民在盡可能多的選區中達到多數，把馬薩諸塞州的選區劃分得個個形狀詭異、蜿蜒扭曲，讓人很容易聯想到蠑螈。于是當時有一家報紙刊登了一幅描繪某選區地圖的漫畫，形狀酷似長著一對翅膀的蠑螈，下面是一個用埃爾布里奇·格里的姓（Gerry）和蠑螈（Salamander）這個詞組合而來的新詞“Gerrymandering”（格里蠑螈），從此這個詞就表示“為了贏得選舉而刻意扭曲選區形狀”之意。而令人瞠目的是，自1812年以來“扭曲劃界”行為在美國的選舉中愈演愈烈。

候選人不僅可能在選舉前大動手腳，投票結束后，偽造選票統計數據也是某些政客常用的舞弊手段。按常理，不管如何造假，一個候選人的得票率最高也只能是接近100%而已。但歷史上也發生過例外情況。1927年，利比里亞進行總統大選。查爾斯·金當選為該國第十七任總統。另一位人民黨候選人托馬斯·福克納在競選中失敗，隨后他去了美國。托馬斯·福克納在美國舉行了一系列記者招待會，曝光查爾斯·金在選舉中的舞弊行為：查爾斯·金當時號稱他獲得了234000張選票，而實際上該國只有15000位選民，由此計算查爾斯·金的得票率竟然高達1560 %。此次事件成為世界選舉史上最大的舞弊案，從而被載入吉尼斯世界記錄。

即使投票結果已經公之于眾，但如果落選的候選人勢力足夠強大，也可能會重新審核投票結果，或者在有些投票站重新進行投票。1876年的美國總統大選就是該國歷史上最有爭議的選舉之一，差點兒讓1865年剛剛結束的南北戰爭的戰火重燃。根據投票結果，南方支持的民主黨候選人塞繆爾·蒂爾頓以微弱優勢獲勝。但是南卡羅來納、佛羅里達、路易斯安娜這三個南方州和俄勒岡州的投票結果被重新進行了審核，結果共和黨候選人拉瑟福德·伯查德·海斯成功當選了美國第十九任總統，這是美國歷史上最大一次選票計算糾紛，海斯直到就職前兩天才被宣布為合法總統。

競爭對手們在選舉中拳腳相加、大打出手的事也時有發生。1852年，查爾斯·薩姆納成功當選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參議員。他在參議院發表演說時猛烈抨擊奴隸制，痛斥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安德魯·巴特勒和伊利諾伊州參議員史蒂芬·道格拉斯是奴隸制的追隨者。這激起了巴特勒的堂兄、南卡羅來納州眾議員普雷斯頓·布魯克斯的極度不滿。兩天后，布魯克斯在參議院休會后闖入大廳，走到薩姆納的桌前，用手杖擊打他的頭部。薩姆納因雙腿被桌子卡住而無法自衛，他最后猛地把桌子從地上抬起，蹣跚著向前走了幾步后癱倒，但是盛怒的布魯克斯仍然繼續毆打他，直到被聞訊趕來的其他議員推走。薩姆納被打成重傷，3年沒能重返參議院。布魯克斯的行為引起了北方民眾的憤怒，卻贏得了南方同鄉的喝彩。布魯克斯在事件發生后的第二天寫道“：每個南方人都興高采烈，連折斷的手杖都被當成了神圣的紀念品。”

而20世紀20年代意大利法西斯在選舉中的行徑更是令人發指。1924年4月，墨索里尼的法西斯陣營在意大利的議會選舉中獲勝。墨索里尼的追隨者們在警察機關的縱容下頻頻襲擊其他黨派的候選人和反對派人士，威脅恐嚇媒體記者。墨索里尼的政敵、社會黨議員吉亞科莫·馬泰奧蒂在議會上發言，稱這次選舉簡直就是一場鬧劇，應該宣布選舉結果非法。兩個月后吉亞科莫·馬泰奧蒂被綁架并暗殺。

美國歷史上甚至還發生過因濫用選舉規則而引發的武裝沖突。1854年，堪薩斯州和內布拉斯加州申請加入聯邦，按照《密蘇里妥協法案》這兩個州都應該成為自由州，但美國國會通過的《堪薩斯—內布拉斯加法案》規定，當地居民可以通過投票決定這兩個州成為自由州還是蓄奴州。堪薩斯州位于蓄奴的南方各州和自由的北方各州之間，于是當時支持或反對奴隸制的團體分別從相鄰的蓄奴州（密蘇里州）和自由州（伊利諾伊州）移民過來。數千武裝的南方人（主要來自密蘇里州）越境進入堪薩斯州境內，參加了堪薩斯州國會議員和當地州議會議員的選舉，2843名投票人中就有1729人并非堪薩斯州當地居民，比例高達60%。廢奴主義者們當然也不甘示弱，組織了自己的政府，結果引發了長達數年的武裝沖突，導致200多人傷亡，史稱“流血的堪薩斯”。

人類的選舉活動和選舉制度的誕生本是一大社會進步，但伴隨選舉制度出現的種種賄選鬧劇和舞弊惡行則有悖于選舉制度建立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