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老奶奶還是個大忙人

周一海

回娘家，想去看望奶奶。老爸笑著說：“有預約嗎？你奶奶可不好找！”老媽說：“你先去她家看看，一般不會在家的，你再到村口廟里找找。”到了奶奶家，果然鐵將軍把門。鄰居說：“你到廟里看看，或者到上街彩燈廠找，可能在廠里做包裝吧。”于是我一路問過去。“可能在祠堂念經吧？”“可能在三婆婆家剪窗花吧？”“可能在田野種菜吧？”“可能到山上采草藥吧？”……呵，九十六歲的奶奶可真是個大忙人，奶奶這樣忙著真叫人開心。

十年前，爺爺被查出得了肝癌，僅八天就走了。爺爺奶奶向來恩愛，特別是晚年后，兩人總是一起去廟里，一起上山采草藥，一起拉二胡唱粵劇……神仙眷侶般，羨煞我們這些小輩，爺爺忽然離去，我們心痛之余最擔心奶奶受不了。送爺爺走那天，連日沒休息好的奶奶精力卻超常地充沛，風風火火走來走去指揮這指揮那，鍋碗瓢盆洗得“乒乒乓乓”，讓她休息，她就生氣：“這種大事，你們小孩知道什么，沒有我怎么行？”別人勸慰奶奶節哀順變，別太傷心，奶奶板著臉：“心疼什么，他爺爺到天上享福去了，我才不心疼呢！”鄰居背后說：“奶奶的心像石頭那么硬呢。”怎么可能呢？我們這里的風俗是夫妻一方死去，另一方三年內不能去上墳，否則死者要把生者的魂牽走，可奶奶第二年就去給爺爺上墳了。

不要以為奶奶是個無神論者，其實奶奶是個虔誠的佛教徒，村口的寺廟在佛教協會統一收管之前，一直由奶奶掌管。現在村里元宵節舞龍或年節請戲班做戲前的祭祀，奶奶還要去主持。祭祀用的紙錢，要念過九遍經文，奶奶就起早摸黑，老老實實一遍遍地念。我和奶奶打趣說：“你在家念的，又沒人看著，你就說念了九遍，沒人知道你念過幾遍，有沒有念呀。”奶奶立刻認真地說：“啊呀，囡啊，可不能亂說話，想都不能想的，佛祖在天上看呢！”

奶奶很節儉，除了節日招待我們時做大菜，平時她自己就是一碗素菜就一碗白飯或稀飯。奶奶也極少為自己花錢買新物件，我們給她買了，她也心疼：“傻囡哎傻囡，買什么嘛，你不曉得舊東西用著才順心呢。怎么就不曉得‘做人家（方言，節儉持家之意）呢？”送她的點心到最后她又全分給了孩子們。可奇怪的是節儉的奶奶并不攢錢，她的錢要么塞些給孩子們或者給孩子們買東西，要么拿到廟里做捐奉或者買香燭。我姑姑憂心忡忡：“看老娘真是的，這么大年紀還不知道攢錢，可怎么好啊？”我媽對此倒很釋然：“老人家精神有個依托，心情好，身體好，挺好的。”老爸說：“積德行善，我心安寧，老人家才真正領悟了佛家的真諦。”

呵呵，我可愛的老奶奶。

責任編輯/鄒佳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