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杰 張海燕
摘要:覆蓋律解釋模型在社會科學解釋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是在將其具體應用到社會科學的過程中,遇到了諸多的困境。針對傳統社會科學解釋模式的困境,波普爾等人對覆蓋律模型進行了修正,并且在對社會行動、社會事實和社會世界等社會科學重要問題的解釋上提出獨特的見解。這表明在邏輯經驗主義之后,社會科學解釋機制呈現出多元化的發展態勢。這種多元化的社會科學解釋機制。不僅滿足了社會科學理論上的解釋需求,也擴展了社會科學的方法論視域。
關鍵詞:社會科學;解釋機制;多元化
傳統社會科學解釋模式以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方法論統一為預設,認為社會科學進步需要汲取自然科學方法和標準,主張將基于演繹規則的自然科學解釋模型應用于社會科學。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亨普爾(Carl G.Hempel),他幾乎最完整地闡述了邏輯經驗主義的立場,提出科學解釋的覆蓋律模型。但覆蓋律模型應用于社會科學時,因過分強調客觀因素在解釋中的作用,而忽視作為行動理由的人的需要、目的和心理動機,從而導致無法彌補的困難。本文之目的,正是要通過分析卡爾納普(Rudolf Carnap)和波普爾(Karl Popper)對覆蓋律模型的修正,考察考夫曼等人對社會行動、社會事實和社會世界的解釋,進而揭示出邏輯經驗主義之后,社會科學解釋機制呈現的多元化發展態勢。
一、覆蓋律模型及其困境
覆蓋律解釋模型主張,科學解釋就是運用科學規律對現象進行論證和解釋,并回答提出的為什么問題。亨普爾將其應用到社會科學領域中,論證了規律在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中具有相似的作用,認為“社會科學中存在著規律,我們的任務是發現規律,通過探求社會現象的規律以便對社會發展作出某種預測”,覆蓋律模型不僅適用于自然科學,也同樣適用于社會科學。但是,亨普爾的定律解釋也受到一些社會科學學者的批判,比如反自然主義哲學家認為,這個模型對涉及意義和意圖的人類行為領域是不適用的,這正是將覆蓋律模型具體應用到社會科學時遇到的困境。
首先,從對個體行動進行解釋來講,意向和行動之間的關系到底是因果關系還是規范關系?僅僅通過因果覆蓋律就可以對行動進行解釋嗎?對于這些問題,亨普爾試圖避開人類自由意志問題提出對社會行為的合理解釋,“堅持意向和行動之間是規律的或者因果的關系,通過因果證明、普遍規則和經驗觀察來說明人類行為”,認為通過意向對行動的解釋是因果解釋,能夠解釋行動的意向是行動的原因。可以看出,亨普爾盡管主張行動說明的科學性,但是因果解釋模型過分強調客觀原因而忽視作為行動理由的人的需要、目的和心理動機,而人類行動并不僅僅是原因導致的必然結果,價值和意義在社會科學中不可或缺,由此產生的社會科學的復雜性和獨特性,使得社會科學對于社會現象的研究方法不同于自然科學研究自然現象所采用的方法。而且亨普爾主要關注的是對個體行動的解釋,群體層面的解釋涉及很少,尤其是對于社會行動的解釋,這是覆蓋律模型所難以企及的。
其次是關于社會事實和社會世界的解釋問題。社會科學自學科建制化以來,就一直被其學科的合理性問題所困擾,其中一個主要問題就是,社會科學家們對于如何解釋社會事實和社會世界這個問題存在歧義。主要原因在于社會事實和社會世界的復雜性,社會科學的解釋難以像自然科學的解釋那樣具有較強的客觀性和普適性,其結果是社會科學的解釋在科學性上難以保證。的確,社會科學的問題并不能僅僅通過設置一個特殊的社會事實解釋的任務而決定,同樣的事實可能以不同的方式被解釋,而且一個特殊事實的解釋可能隨著它出現的背景而變化。因此,對于社會科學解釋的問題,首先要搞清楚被解釋的事實是什么?這種解釋是根據什么定律(解釋方案)來做出的?這也是覆蓋律解釋模型所愛莫能及的。
對于以上困境,到底對覆蓋率解釋模型如何修正,是應該繼續通過表達解釋的充分和必要條件,堅持還原分析?還是沿著因果或者統一的路線來修改和替換這一模型?還是不放棄分析說明的概念,著手于非還原性的、語境的方式?到底應該如何有效而全面地對社會科學進行解釋呢?針對這些困境,卡爾納普和波普爾進行了修正。
二、覆蓋律解釋模型的修正
1.卡爾納普對覆蓋律模型的修正
卡爾納普認為,覆蓋律解釋模型之困境,主要根由在于模型所面對的是一些科學說明的典型例子,比如將牛頓、愛因斯坦、伽利略、開普勒等理論作為案例,然后提煉出其解釋的基本形式。這是將覆蓋律模型看作是一個還原的分析,其目的在于為解釋提供一種必要和充分條件。但是當這些條件根據現代邏輯(演繹和歸納)形成時,這是一個以科學為中心的概念的還原性分析,很容易找出關于覆蓋律模型的反例。如果沿著卡爾納普的解釋路線來理解,放棄舊的形式化的概念,尋求新概念的精確界限,同時新概念支持舊概念的可取特征,然后根據描述的精確性來進行實際的評價,那么許多反例的力量將被淡化。
具體來講,卡爾納普認為,早期用于生活或者科學的概念都較為模糊,使用的術語稱為“待解釋的術語和陳述”,而解釋作為一種邏輯分析和邏輯建構,需要新的精確的概念和術語,卡爾納普將之稱為舊概念的“待解釋的術語和陳述”。那么,在一個解釋中通常開始于一個模糊的概念,由于開始概念的模糊性可能被誤解,“如果用一個新的更加精確的概念來替代一個早期的模糊的概念,而新概念將被判斷的是它的有用性,這樣一來問題意識就會變弱。”在此基礎上,卡爾納普主張在評價一個闡明項的標準時,除了把簡單性作為所列出的第一個必要條件之外,闡明項和被闡明項之間的相似性以及描述的精確性也非常重要。
盡管卡爾納普對覆蓋律模型進行了修正,但仍舊認為比起科學實踐來,覆蓋律模型的說明包含了抽象和邏輯圖形,更多地被看作一個有用的工具,因此,卡爾納普路線事實上是對覆蓋律模型的一個平行的轉換,覆蓋律解釋作為科學意義上的一個模型,它是一個更加元理論的工具,具有很強的規范性。
2.波普爾對覆蓋律解釋模型的修正
對于解釋的覆蓋律模型,早期波普爾與亨普爾的說明是相同的。二者都持有因果解釋概念,將因果性放置在解釋的邏輯結構下,都包含了解釋和因果的說明,這樣的優勢在于規避了事件之間連接的確認問題。具體來講,亨普爾認為模型發展的一個核心特征在于一個科學解釋就是一個演繹論證,并且在這個解釋中,“將初始條件和普遍定律作為一個前提”。類似的,波普爾認為,對一個事件的因果解釋就是對一個事件的演繹推理,就是使用一個推理的前提,“將普遍規律和某些單個的聲稱、普遍條件結合起來”。亨普爾引用波普爾的觀點,在覆蓋律模型的發展中,被稱為是“波普爾-亨普爾理論”。同時,波普爾也支持解釋和預測的對稱性,那就是,“解釋每一個事件和預測它的發生是同樣的”。
但是,波普爾的因果解釋概念與實在論緊密相關的。這主要體現在:第一,在《懷疑因果性》一文中,波普爾認為科學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建立在觀察事件之間的聯系,其真正的目標是發現隱藏在普遍經驗背后的新世界,比如,對世界的微觀的和亞微觀的描述包括重力的、化學的、電子的和原子的。事實上,這是波普爾實在論的聲明:科學嘗試發現隱藏在每個經驗世界背后的真實的結構、本質和整體。這也表達了一個因果性的真正概念就是一個科學解釋將需要確認產生各種現象的力量和機制是什么。因此,在《科學發現邏輯》中,波普爾指出一個覆蓋律解釋的初始條件通常被稱為是“原因”(reason),預測被稱為是“結果”(ef-fect),但是他自己并不使用這樣的術語且并認為這些術語是多余的。第二,在《開放的社會和敵人》和《科學發現的邏輯》中,波普爾修改了他的立場,接受了自然必要性的概念并且宣稱使用詞“原因”來描述初始條件,認為如果定律是真的,那么定律需要某些自然的或者物理的必要結果。這在某種意義上和波普爾的實在論是緊密相聯的。對于一個實證主義者,“任何在一個科學解釋的初始條件和定律中引用的非觀察力量或者實體僅僅是一種虛構,來幫助科學家組織觀察現象”。但是,波普爾認為理論實體是潛在真實的,并且實在論者將原因理論歸咎為是結構、理論實體和力量。對于波普爾來講,似乎產生現象,包括普遍定律的力量、整體或結構,甚至是像“世界3”等抽象的結構將背負著實際的因果關系。
因此,從實在論視角來看,覆蓋律模型像是實證主義者提供的二等的因果性的說明,因為對于實證主義者來講,因果實體和因果關系有效性的討論是不可證實的,可能是形而上學的胡說。但是波普爾認為,不可觀察的實體,社會力量以及領域是真實的,因果性能夠以純實在論的術語被理解,并且仍舊和波普爾的自然科學的哲學一致,這樣看來,波普爾避免了本體必要性或因果性的討論。在覆蓋率模型問題上,像亨普爾支持自然科學的概念,波普爾支持科學實在論,指出“規律與說明和預測有關。對于普遍性或理論科學,我們致力于用一般規律檢驗普遍規律;對于應用科學來講,規律被用于預測;而在歷史科學中,規律主要被用于說明具體事件”。但是,他意識到由于社會歷史現象的復雜性,規律的預測功能在這一領域難以發揮,因此,真正的類似社會規則的規律并不存在,規律在波普爾的社會科學中并沒有扮演一個必要的解釋角色。
總的來看,隨著卡爾納普對覆蓋律解釋模型的修正,放棄對存在的概念意義的形式化,尋求新概念的精確界限,使得許多反例被淡化。波普爾則認為因果解釋概念也能夠以純實在論的術語被理解,指出規律與說明和預測有關。可以看出,隨著卡爾納普和波普爾對覆蓋律模型的修正,事實上填補了覆蓋律模型的缺陷。但是波普爾后期也認為因果關系作為恒定的結合,解釋的覆蓋率模型和統一科學方法會產生更多模糊的結果。當科學方法假設越來越多具體而嚴格的標準時,自然研究和社會研究仍存在重要的差異,而這些重要的差異必須通過可證偽性以及情境分析的每一個實踐來解釋,這意味著還需要進一步拓寬社會科學解釋的領域和方法。
三、社會科學中的多元解釋機制
卡爾納普和波普爾對覆蓋律模型修正,不僅填補了覆蓋律模型的缺陷,也意識到社會科學解釋的領域和方法需要進一步拓寬。社會科學研究采用的方法不僅應該要保留某種程度的客觀性,又要充分考慮意向性帶來的價值、情感問題,尤其對意向性行動的理解急需要詮釋也需要解釋。而考夫曼(Kaufmann)對社會行動的“解釋”和“理解”、對社會事實的物理解釋和意義解釋,以及波普爾對社會世界的情境解釋,恰恰印證了這一點,是對覆蓋律模型缺陷的有力補充,更加豐富了社會科學的解釋機制。
1.對社會行動的“解釋”和“理解”
考夫曼對社會行動不僅遵循因果解釋模式,而且與現象學中的意義判斷和解釋學思想結合起來,在社會科學中對意義解釋進行了充分辯護。
首先,考夫曼參考了馬克思·韋伯(Max Weber)的社會行動解釋原則,認為社會科學是通過解釋方式來理解社會中人們的個別行為,從而達到對某個社會事件的過程及其結果的理解,也就是對社會事件作出因果性的解釋。在此基礎上,考夫曼認為社會關系的解釋其本質上是對社會行動的解釋,即對人的態度和行動的解釋,其本質上是對人的行動的意向性認識(intentional perception),根據行動者預設的行為來解釋人的行動。考夫曼稱之為一種解釋體系,并將社會的概念定義為“一個社會關系解釋所應用的領域,‘社會的出現或者消失就是解釋體系所應用領域的出現或者消失”。
其次,考夫曼在重新組織韋伯的社會行動概念時,融入了現象學、解釋學的思想,通過解釋,物理的行為在經驗的語境下變成一種行動,根據解釋標準對未來行為過程進行解釋和預測。考夫曼將打牌的規則作為行動的例子,打牌者的行為是根據游戲的規則來解釋和預測,打牌的規則就是有組織的、合法的行為規則。“無論是相對于客觀意義上的判斷還是相對于偶然方面的判斷,規則都是不變的,是抽象產物,而在打牌過程中,意識的數據(誰,什么地方)都是敞開的,打牌的規則主要是用來進行意義澄清的。”
而且考夫曼將胡塞爾(Edmund Husserl)對于意義判斷的分析也應用到社會集體性概念的分析中。對于考夫曼來講,行動中的社會集體性是將獨立存在的人作為真正的對象,還是僅僅是一種心理構成?這都并不重要,考夫曼在這里關注的是意義關系:如果我們通過一個“社會集體性”概念中的“獨立存在”來理解,即便對于一個沒有形成社會集體性的人來講,仍然具有社會集體性,那么可以將“獨立存在”歸于“社會集體性”,而且“社會集體性”作為一個定律應用的領域而存在;如果一個社會集體性概念中的“獨立存在”的意思是:“術語‘社會集體性并不能被還原成表示人類關系的術語,那么必須否認社會集體性有‘獨立存在”。但是考夫曼并不打算將意義判斷分析用來區別社會學中的宏觀概念和微觀概念,因為考夫曼更喜歡打牌游戲規則,其構成是眾所周知的。可以看出,考夫曼的行動(有意義行為的規則)的領域更加廣闊。
最后,考夫曼完全接受了舒茨(Alfred Schutz)對“同在者(fellow man)”不同結構形式的理解,主張在方法論分析中,對社會世界的意義問題理解是以行動的意義分析為出發點,將意義作為研究社會行動的著手點,研究社會行動時,除了考察行動者和他人的關系,還要考慮行動者與他人的關系對社會行動的意義問題所產生的復雜影響。對于我們和他人之間發生關系,可以對他們的行動進行觀察和直接理解;“對于那些由同代人或者后代構成的‘遙遠世界,則需要動機性理解,同時以‘直接經驗世界和‘遙遠世界之間的區別來替代韋伯對‘觀察式理解和‘動機性理解的區別”。而且舒茨認為社會行動的核心是籌劃,對他人的影響就是將這種籌劃作為意圖動機,在他人那里引發了某種有意義的經驗,因此必須從社會影響的角度來分析社會行動。在舒茨影響下,盡管考夫曼接受了韋伯社會科學中的目標導向行動的主導地位,但是他更多地將社會行動看作是一個經驗的和歷史的問題。
2.對社會事實的物理解釋和意義解釋
在對于社會事實問題的解釋中,考夫曼既承認了自然科學方法和社會科學方法的相似性,也參照了現象學的觀點,主張解釋一個社會事實就是“理解”,揭示對于社會事實所具有的“含義”或者“意義”。
首先,考夫曼認為物理事實是社會事實解釋的基礎。社會事實的每一個解釋假設了一個基礎性解釋,那就是將潛在的物理事實作為社會事實的一個基礎性解釋,因此考夫曼也贊同統一科學和物理主義思想,認為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總體上具有相似性。
其次,在將心理事實解釋為物理事實的過程中,需要一個具體連接。在這個連接中,一切意識行為的意向性是至關重要的,對于一個思想行為的分析,首要關注的是其自身要素及其意向性的對象和內容。而對于社會科學來講,心理一物理現象的統一以及二者的內部鏈接必須建立在一個適當的標準上,比如,行為是一個心理一物理現象,但是從來都不能被看作是一個物理事件。考夫曼將社會事實的解釋定義為行為的意義—解釋,這種意義一解釋并不需要知識的特殊來源,而是只關注人類的行為,也就是說這里的意義解釋是外部經驗和內部經驗的一個綜合,社會事實的概念能夠從物理的和心理一物理的事實的概念建構。
最后,在解釋行為的意義和結果時,考夫曼認為可以從物理事實、身體行動推斷出的心理(意向等)以及心一物理事實(行動),但心理的和社會事實的句子并不能還原成物理的事實。考夫曼以胡塞爾晚期思想特別是關于“生活世界”和“主體間性”的闡述為出發點,試圖“追溯社會科學的根底,直指意識生活的基本事實”,這確保社會科學有一個堅實的哲學基礎,主張社會科學家不僅要使用意義理解這種特殊的經驗來解釋人類行為,還要建立個體模式,把觀察的事實作為個體在理解語境中的活動結果。
3.對社會世界的情境解釋
對社會世界到底該如何解釋?一直以來是社會科學解釋的難題之一。波普爾的情境分析提供了一個能夠增加我們對社會世界理解的真正滿意的解釋,提供了一種方式來逾越長期在社會研究的解釋方式和自然科學的那些模型化之間的分裂,并且表明科學解釋和說明理解能夠相互替換。
情境解釋的目標既不是預測,也不是揭開社會世界的普遍定律,而是要解開一些意外的、經常并不能想到的社會現象的人類互動的復雜網絡,這是與實證的社會科學解釋所不同的。以前波普爾將情景分析描述為一個解釋和理解的方法,往往強調它與自然科學的連續性,而不是它和人文學科的兼容性。現在他將情景分析表示為一個全面的解釋方式,并將其應用到“三個世界”的本體論中,認為理解并不是在于揭露一個人的主要的心理狀態,而是在于說明闡述一個人所遇到的“世界3”的實體,更好地理解第三世界的對象,“這樣的‘世界3實體包括理論、標準、觀點、猜測以及語言自身”。
另外,在對社會世界的情境解釋中,波普爾承認詮釋學的作用。具體來講,波普爾認為,在檢驗社會科學理論時,假定一個“世界3”目標的特殊意義,通過在意義網絡上的其他“世界3”對象的整體一致性,來反對獨立的、外部的和客觀的現實,而不是通過檢驗理論。也就是說,“世界3”對象的意義將取決于它的組成部分。反過來講,個體部分的意義又取決于整體的意義。比如,“為了理解文本中特殊的一頁,我們必須理解整個文本的普遍意義,但是為了整個文本的結論,我們必須理解構成文本的每一頁。為了完全理解整個文本,我們也需要進入到關于意義的更廣泛的網絡中,比如一個傳統或者社會實踐”。雖然波普爾承認詮釋學派的存在,但是他從來沒有明確地將詮釋學的含義吸收到檢驗“世界3”問題情境推測的重建中。其主要原因在于:波普爾在檢驗解釋和檢驗科學假設之間看到了差異。自然科學理論的批判主要包括經驗檢驗,即檢驗一個科學假說的經驗證據總是被裝入到需要解釋的理論中,但是在歷史中需要一個理論來解釋真實的、超文本的世界。在批判“世界3”實體的解釋中,真實的、經驗的證據很重要。比如,“從一個考古發掘中獲得的證據可能幫助考古工作者重建一些遠古的儀式的意義”。然而,沒有超文本的上述,解釋批判的有意義部分將仍舊受到詮釋學學派的限制。
結語
綜上所述,在邏輯經驗主義之后,解釋機制上表現出多元化的立場。對于社會行動問題的解釋,既遵循因果解釋模式,又崇尚解釋學方法。社會科學通過解釋方式來理解社會中人們的個別行為,從而達到對某個社會事件的過程及其結果的理解,也就是對社會事件作出因果性的解釋。同時考夫曼將胡塞爾對于意義判斷的分析也應用到社會集體性概念的分析中,用現象學的理論和方法作為基本的準則和手段對社會科學進行研究,形成了獨特的社會科學理論觀點。對于社會事實問題的解釋,考夫曼承認自然科學方法和社會科學方法的相似性,又將‘理解(Verstehen)的概念放置到他的方法論分析的框架下,來解釋心理事實和社會事實之間的轉換。這既接近維也納學派的精神,也沒有疏遠當代的舒茨以現象學為基本原則開展的對社會科學的哲學研究。對于社會世界問題的解釋,波普爾則承認用解釋學和情境分析方式結合起來解釋社會世界,認為這兩種方式通過放置在更廣闊的社會背景下來解釋社會世界,從而達到對社會世界的真正滿意的解釋。
由此可見,社會科學的解釋持多元論立場,既強調客觀的自然科學方法在解釋社會事件之原因方面的作用,也強調解釋學、現象學以及情景分析對于理解社會事件意義的重要性,將兩種路徑做了協調并結合在一起,這逾越了長期在社會研究解釋方式和自然科學模型化之間的分裂,也為社會科學提供了一種統一的解釋模式,滿足了社會科學理論上的解釋需求,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社會科學解釋領域的合法性和全面性。隨著認知科學和系統科學復雜性理論的蓬勃發展,為社會科學解釋提供了新的討論空間,再加上分析哲學、詮釋學的新進發展,為社會科學解釋注入了新的談話方式,也使我們在新的視野下,重新追問社會科學方法論和自然科學方法論之間的關系到底是如何的。通過社會科學解釋的多元化解釋機制,從方法論層面展現了詮釋和解釋兩種方法融合的趨勢,這種融合反映了人文科學方法和自然科學方法的有效結合,而多元化的社會科學解釋機制,將為這種結合的可能性和有效性提供重要支持。
(責任編校:文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