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先感謝我的論文指導教師李軍教授支持我做這個研究,同時感謝羅泰(V,F.Lothar)教授給予我所有的幫助。關于選擇巴米揚研究,我是博一時做夢夢見了圖書館有重要的民國時期舊書等我去翻閱,那是法國出版巴米揚的考古報告,因為是法語很少有人關注,安靜的躺在角落里面,書上都是灰塵。所以我打開翻看時,剎那間知道命運安排好了這一切。我喜歡讀松本清張的小說,手蟓治蟲根據他小說《火路》改編的漫廁(漢譯《三目童子》),在我小時候這部動畫片譯制進入中國,里面敘述了考古學家對西亞和貴霜王朝未解之謎的探索故事,讓我開始關注這片地區,后來長大后我了解到其他中亞的探險考古背景,也是和小時候的興趣一脈相承。
巴米揚佛教美術研究中存在隱形中國元素影響的問題,是巴米揚研究中無法回避的事實。巴米揚佛教美術研究每一個階段的研究重點改變,和形態變化都與考古學的發展緊密相連。在這種研究背景之下,我主動追尋過一些年邁古稀的學者,保持頻繁的關注和通信往來,他們給予我很多指導,在對于他們研究成果分析方面我頂多算半個繼承者,半個旁觀者,保留自己的意見和態度。
巴米揚研究沒有結束,任何研究都是可持續性的,即使巴米揚石窟中的兩尊大佛被炸毀,但仍留下很多材料,因為大佛只是巴米揚研究的一部分。過去國際學者研究巴米揚時,由于時代環境局限和掌握材料問題都曾出現過一些內容忽略和理解歧義,但總體來說研究上非常自律,推動了巴米揚研究的發展。我在寫作分析時被很多學者的觀點背后研究故事打動,也準備有機會多介紹這些學者人生經歷和探索精神。但在自我認知方面,對于不同學者對于同一事物問題所持的觀點進行裁決判斷是件困難的事情,這個時候必須收斂起所有感情,做研究總需要一些鐵石心腸坐穿冷板凳。巴米揚山谷佛教的確發展很早,從三世紀開始就留下豐富的寺院建筑文化遺存,之后有可能經歷佛教部派信仰的轉變,在六、七世紀西突厥王朝統治下由于中亞地理交通路線等原因變化,巴米揚成為一個重要的鏈接東西方的樞紐,石窟寺院開鑿旺盛,兩個巨佛就在此時建造,建造信息很可能是受到來自于中國云岡石窟的影響。畢業論文寫了好多年,求知中接觸到很多人和事物,在北京大學李崇峰老師、段晴老師那里旁聽過很多課程,他們都樂意幫助我鼓勵我,段晴老師組織我們幾次聚餐喝酒,暢談人生,緊張的學習氣氛一下子都消融了,我很感激他們。在ucLA中亞研究中心和阿富汗研究中心學習時,周圍的師生都主動給我這個陌生的中國面孔提供信息,給我很多機會參與很多事情,大家都很享受這個交流過程。最后校對論文文稿時,身邊的好朋友王磊、孫兵等博士生都陪。
論文摘要
巴米揚佛教藝術百年學術史的生成是文化發展和學術自律的必然結果。本文通過對世界遺產巴米揚遺址的學術史進行整理和研究,圍繞國際范圍內關于巴米揚遺址的學科建設和學術研究軌跡,闡釋了巴米揚佛教遺址的形成、發展和終結的過程。這漫長的研究過程中,一代代學人預設的推論、爭辯、討論和思索都促進了對巴米揚佛教以及中亞佛教和其他宗教的認識。因此本文關注的不僅是有關巴米揚自身歷史的研究,還包括對于近代佛教美術研究的反思。
巴米揚遺址在中亞佛教史上占據重要的位置,作為佛教文明的十字路口它也是諸多宗教和文化交匯的地點,因此必然與中國發生關系。中國的文獻最早勾勒出巴米揚的佛教樣貌,因此奠定了巴米揚佛教藝術研究的基礎。20世紀20年代初至70年代末,西方人文研究秉持實證主義原則,以“物”為中心,從建筑、考古、語言學等多元角度對巴米揚佛教遺址展開調查研究,揭示出巴米揚的佛教內容和物質文化內涵。盡管本地區的年代學架構尚未完善,并遺留下很多問題,但這一階段仍是巴米揚佛教藝術研究的繁盛期。此后長達20年的國內戰爭期間,巴米揚大佛的毀滅與地下考古材料的新發現一同沖擊著佛教美術研究領域。進入21世紀以后,在新科技手段和跨學科研究方法的協作下,巴米揚遺址呈現出石窟寺院和城市遺址相結合的更加完整的文化景觀。
巴米揚歷史的興衰和變遷如同一面鏡子,映照出中亞游牧民族和各種政治勢力的來往脈絡。同樣,巴米揚遺址作為古代城市和寺院經濟發展的典型代表,匯集了佛教影響下中亞城市的所有特征。研究巴米揚學術史除了是對佛教藝術研究得失的總結,同樣也是對中亞文明的歷史進程的梳理,照亮阿富汗藝術史研究的未來。
著我徹夜不睡覺,大家一起圍繞著我校對文稿,披星戴月,很多時候他們都是出于一種無名的、無私的使命感,讓我見證了友情的偉大,我非常感動。
我的家人朋友并不清楚我具體在做什么,最開始她們只是看著我每天努力的樣子很感動,決定支持我。后來他們又決定贊助給我研究所需的物質條件,讓我安心研究問題,全無后顧之憂。很多時候閑聊談論研究話題,只能折衷的選擇他們理解的方式,我會說我研究的是《西游記》中唐僧玄奘去過的地方,大家瞬間都明白了。畢業后想多陪陪家人,未來已經安排了一些中亞考察項目,會和幾個當代藝術家前往中亞,期望會有更多收獲。
博士期間是學生時代最寶貴的光陰,做巴米揚研究是自己的興趣,寫出博士論文也是興趣使然,關注的時間和投入的精力多了,很多感覺也上升為感情,巴米揚就像一個老朋友一樣,伴隨我一起經歷很多人情世故。未來的研究方面還有很多可能性,例如在巴米揚山谷寺院、周邊地域城市遺址聯系研究,在重新確定重點區域內研究巴米揚佛教的屬性,這是過往研究薄弱的環節。中國的工礦企業正在阿富汗國家重建中擔任起重要作用,但在經濟建設中也傳出一些破壞文物古跡的負面新聞,我希望未來也可以在文化建設上起到一些積極作用。
我參加過李軍教授和鄭巖教授組織的《云岡石窟》讀書班,對我論文幫助最大。此外,在博士三年級時期我參加了中國巖彩高研班與胡明哲教授和李軍教授一起帶隊前往新疆考察石窟和很多優秀的藝術家、理論家一起考察石窟的經歷非常難忘,大家還一起救助遇到交通事故的陌生人,那些歡聲笑語和生死別離的事情都留在了新疆的記憶里面。
因為身邊部分好朋友要畢業,他們在創作期間就經常約我交流,他們很信任我,在我面前幾乎毫無掩飾。看著他們現在執著的樣子,以后肯定會有很好的結果。很遺憾展覽期間現場我沒去看,就布展和撤展的時候幫助同學收拾東西,干干體力活,大家都知道我是著名‘撤展人。在畢業展期間,有一個本科生三年級王孝尤跨專業制作的‘透明人的‘平行展作品很有意思,用透明膠帶纏繞成的透明人出現在學校的各個角落,參與到各種生活細節中,帶來很多樂趣,我也參與了部分的策劃和行動。
cAFA學生初次見面都會問以下問題‘你指導老師是誰?‘你認識那個誰誰誰嗎?‘你最近忙什么呢?,然后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匯就是‘學術,畫畫要畫得‘學術,寫作要寫得‘學術,說話要說得‘學術,牛人面相要長得‘學術,看書是在‘搞學術,聊天是在‘聊學術,這些都很有趣,不知道誰教育出來的眾口一詞,好像全院人都在忙著搞學術,遺憾的是我快畢業了也沒學會這些腔調。去年和今年的畢業季基本都沒有參加,但是校園空氣中彌漫的集體主義狂歡氣氛的確會影響自己的一些情緒。
論文摘選
早期巴米揚研究與中國的關系
1922年-1952年間是法國獨占阿富汗考古事業時期,也是巴米揚佛教美術科學研究的最初階段。研究阿富汗佛教遺址的法國學者們,一方面認為巴米揚地理位置上靠近印度佛教起源地,另一方面又從熱愛修史紀年的東亞來尋找年代學和時間上的坐標。所選取的標準都是東方有明確紀年的建筑物,如中國云岡石窟作為巴米揚大佛建造年代學依據,巴米揚東大佛龕壁畫上的年代也以日本的法隆寺建筑作為時間斷代作為依據。
早期巴米揚研究學者與中國關系
法國的佛教美術學者中富歇(A,Foucher,1865-1952)、哈金(J,Hackin,1886-1941)、列維(s,Levi,1863-1935)等都曾經訪問過中國,哈金訪問中國時間最長,交流最深入,最了解中國,但是法國學者在中國學界影響并不是很大,僅局限于少數的官方形式交流,這也與當時中國考古學、美術史學科剛剛成立起步有關系。當時這些學者在北京所舉辦的活動,主要是局限于法國使館與中法大學教育界的交流,由教育界李煜瀛等人主導,與學術界并沒有太多聯系。
1926年9月30日,富歇曾經轉道北京短暫停留,在中法大學做印度佛學研究報告,但是關于此次富歇的北京之行,所留資料甚少。中法大學采用法國教育制度,很多學生畢業后將留學法國,法國的法中大學聘請一系列講座教授包括伯希和、哈金等人,因此該校與法國交流密切。哈金在日本時和濱田耕作(KousakuHamada,1881-1938)、梅原末治、島田貞彥等人有密切來往,后參加東亞考古學會組織的中國東北牧羊城考古考察活動,對中國東北地區和日據朝鮮地區考古學也有很深的興趣。1931年10月哈金加入雪鐵龍探險隊橫穿亞洲活動,中國資料上稱為“民國十九年中法學術考察隊”,在西方稱為“Croisie re Jaune西路探險隊”,哈金作為中段路途帕米爾路段領隊,在與考察隊一起穿越阿富汗境內的時候加入考察巴米揚的行程。探險隊進入中國后,陸續考察新疆塔克拉瑪干沙漠北線的克孜爾石窟、柏孜克里克石窟、木頭溝石窟等遺址,再行經吐魯番、敦煌等地,經歷一年半科考后,車隊于1932年2月到達北京。此后哈金又數次訪問中國,但都未形成太大影響。
語言學家列維在1923年到達中國,在當時中印友好交流的前提下,以及在泰戈爾和蔡元培的積極斡旋下,中國曾經積極研究印度文化和古代語言,但是對于阿富汗佛教考古美術關注興趣并不是很大。
盡管研究巴米揚的第一代法國學者都曾在中國進行過系列活動,但當時中國并未關注到法國關于阿富汗的研究狀況,鄰國日本由于經過明治維新強國后卻又是另外一番積極學習的景象。云岡石窟與巴米揚石窟的比較研究
20世紀初的巴黎是當時歐洲漢學研究的中心,漢學研究的學者深刻影響著其他亞洲學科的研究,也為以后的研究提供便利。在1907-1909年沙畹(E,Chavannes,1865-1918)和伯希和(P,Pelliot,1878-1945)師徒二人在中國考察,伯希和在甘肅新疆進行考察敦煌莫高窟。而沙畹則在中國的北方進行考察,特別是對龍門石窟、云岡石窟進行考古學調查,收集大量資料,這樣關于中國石窟的基本資料就已經形成。這些資料對于富歇和伯希和對巴米揚的年代學判斷提供了重要的依據。尤其是表現在伯希和發現了慧超撰寫的《往五天竺國游記》資料和沙畹對于云岡曇曜五窟的進一步年代學解明,可以將石窟開鑿年代定位在460年以后。在20世紀初的研究中,歐美以印度和犍陀羅為中心論的佛教美術研究,認為所有亞洲佛教美術中的東方樣式都應該晚于西方,在東方中國出現大佛也是因為位于西方的印度和中亞地區應該先出現大佛的緣故,這種建造佛像的思維應在印度或者中亞產生后再傳入中國。
巴米揚研究初期各個學科和視野的研究成果并沒有形成有機組合,在研究這一地域的歷史和區域社會構成中,很多情況下都是一種含蓄的接近于迷糊的狀態,雖然考古學提供的證據可以提供一種優先考慮的歷史圖像,但是其中仍然是包含很多的推斷假說和預測成分。這種假說卻也是20世紀前半段法國考古學的一大原動力。在實際上,這種設定的假說基礎上,鏈接這兩個巴克特里亞和犍陀羅區域的道路上也可以發現文化東漸的痕跡,巴米揚遺址就是這種痕跡之一。
日本近代考古學參照西方學科體系建立后,延續很多金石學研究和文獻研究傳統,對于古代佛教寺院經典的研究,也使得日本注意到最早遣唐僧回國抄錄《大唐西域記》的事實,并且聯系日本東大寺東大佛建立情況的經緯,迅速展開相關巴米揚外圍研究。日本對于《大唐西域記》的史地考證及其相關前往中亞旅行僧傳記研究也同歐州探險考古發現結合起來,同時日本考古學研究視野很快步隨早期建筑學家和人類學家的腳步,展開對中國和印度佛教遺址展開研究。水野清一(Seichi Mizuno,1905-1971)從京都大學畢業后進入東方文化研究所工作,開始研究中國佛教美術,對中國石窟寺展開考古學考察。
從1938年東方文化研究所對云岡石窟調查開始,到1945年日本戰敗前的7年間一直進行,包括研究所內外的有60余人參加進來。在戰后研究云岡石窟的報告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研究現象:日本學者雖重點研究云岡石窟,但圍繞云岡石窟之外做了很多石窟寺綜合研究。關于佛教在云岡的圖像學系統生成中,既有來自中國傳統造型藝術的銅鏡、畫像石等方面的研究探索,也有來自佛教本土和傳播系統的新疆、中亞、印度等地區資料。對比早期斯坦因、勒克柯、伯希和、大谷光瑞等人的探險和考古報告,《云岡石窟》編撰中使用中亞的材料,尤其是阿富汗的材料更幾乎每一冊研究中都必定使用。這些法國撰寫的巴米揚材料為云岡石窟佛教美術圖像來源和佛教內容的比定都提供了一個西方的基礎。
在法國壟斷阿富汗考古事業的前提下,這批研究阿富汗的法國學者擁有共同的學術資源,幾乎相同的知識背景,盡管學科背景大同小異,都是基本從文獻、語言學、錢幣學出發,來判讀阿富汗物質文化和佛教文明,他們生活在阿富汗這一全新學科發展的初始階段,他們也彼此了解。形成了一座“無形的學院”,直接影響到日本學者學習借鑒。這些聯系緊密的知識分子,他們互相閱讀和引用對方的著作,經常通信與會面。他們研究上的相似性,也與以后的學科研究基調相關聯。但一些美術史學者從圖像出發,出于對造型藝術的藝術形態、處理手法、風格的觀察分析來判斷闡釋年代,結合在一定地域中有確切可考年代的石窟寺院遺址,在比較的觀點中看待佛教藝術的發展,推斷佛教藝術在阿富汗的發展脈絡像波浪般有高低起伏,或者像植物一樣從主莖蔓延,是一種直觀而又讓人接受的觀點。雖然這些觀點的形成中美術史家都有部分折衷思考,但是卻是行之有效的研究手段,可以區別于早期單一模式的歐洲中心論模式。
巴米揚歷史和佛教美術研究中古代史料的缺乏,造成現代研究史中很多具體細節都無法推斷完成,很多不可能會有地下資料進行反饋循環的局部間隙,需要研究者依靠自身直觀的經驗進行類推。這些研究者的教育經歷和出身國家都會影響到在研究過程中對于資料的整合解釋,不同語言的資料相互關聯相互驗證都會出現一定效果。日本在戰后主動研究巴米揚,也是出于這些技術和文化層次上的考慮,對于中國資料的熟悉,使得日本有自信去探索巴米揚研究中未發現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