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飛燕倚新妝

一

她叫宜主，因絕世無雙的舞蹈和輕靈如燕的身姿，被稱為“飛燕”。她是成語“紅顏禍水”的締造者。

她的出身，微如芥豆。

一個宮廷仆人的女兒，生下來就被父母丟棄了。柔弱的她，在荒野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卻既沒被狼叼走，也沒被凍死或餓死，父母看她生命力如此之強，又動了惻隱之心，將她抱回家撫養。

后來她和妹妹合德一起被陽阿公主買人府里學習舞蹈。她天生具備舞蹈家的潛質，加上后天的刻苦，終學得一身非凡的舞技。

《飛燕別傳》里這樣記載她，“腰骨尤纖細，善踽步行，若人手執花枝顫顫然，他人莫可學也。”可見她超凡脫俗的舞姿。

出身平凡的女人，沒有哪個不做灰姑娘夢的。宜主也一樣，她幻想著有一天能麻雀變鳳凰。

那一天，她的機會來了。他來了，來到陽阿公主的府中。他是一國之君，有著無與倫比的尊貴身份。他就是成帝劉驁。

她的鶯聲燕語，舞姿輕盈，眼波流轉，讓他魂不守舍。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道由孤獨無助、楚楚可憐組成的傷痕，他像狼找到了血跡一樣想用舌頭去舔她的傷。

他看慣了宮廷里中規中矩、動則給他講述君臣禮儀等大道理的女人們呆板的臉，忽然看到眼前清純自然、不受規矩約束的她，便七魂少了六魄，當即把她帶回了宮中。

在帶她回宮的路上，遇到一個叫淖方成的老女人，她看到美麗不可方物的趙飛燕，當即就在背后罵了一句：“此禍水也，必滅火也。”

二

風月無邊著柳色，回眸生情送春來。

雖然宮中的朵朵牡丹皆雍容華貴，但宜主這朵陌上的花兒開得更清麗嬌艷。

飛燕的眉黛纖細如畫，舞姿輕盈曼妙，讓他愛不釋手。于是他當即就封她為品階很高的婕妤。

在她進宮前，漢宮里已形成了兩大勢力范圍，一個以出身名門的許皇后為中心，另一個以文豪級別的班婕妤為中心，班婕妤也就是日后寫《漢書》的班固的祖姑姑。許皇后樹大根深，且知書達禮，和成帝是多年夫妻，班婕妤是美女加才女的脫俗女子。

成帝自幼熟讀詩書，也算是個文藝男青年，因此和許皇后及班婕妤的感情還算融洽，尤其是才華橫溢的班婕妤。

出自卑微的宜主，處在兩種強大的勢力夾擊中，壓力可想而知。還好她在貧寒中長大，明白夾著尾巴做人的道理，察言觀色是她最基本的求生本領。她雖然日日承歡，卻不敢有絲毫的驕矜之色，每天都會乖巧地去皇后的宮中報到，服侍皇后勤勉有加。

忍字心頭一把刀。在夾縫中求生存是最為煎熬和難以忍受的事情。時間久了，她的心，開始隱隱作痛。

年光正似花梢露，彈指春還暮。女人的青春如同枝頭的花朵，轉瞬就會凋零。她明白，自己可以取代許皇后和班婕妤占據他的心扉，同樣的，別的女子也可以取代自己。因為色衰而恩遲是每個皇帝、甚至每個男人都樂此不疲的游戲。

與其等著自生自滅，還不如趁著東風，把自己做強做大。強大到任它東西南北風，都奈何不得自己的地步。

于是，她想出了火中取栗、險中求勝的一招。她要把自己貌美如仙的妹妹合德也介紹給他，她要用裙帶來把他牢牢地拴住。

作此決定，不能說她心中沒有隱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愿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但做大事者，不能拘于小節，她必須忍痛割愛。

于是，含德來了。如果說飛燕是一株清新優雅的百合的話，合德就是一朵艷麗帶刺的野玫瑰。她體態豐腴，肌膚如雪，明眸皓齒，顧盼有情，錦羅帳中，又是另一種春色。采到這枝妖冶的玫瑰，成帝自然喜不自勝，隨即也封她為婕妤。

從此，這對姐妹花，就搖曳在漢宮深處。花也飄香，人亦冶麗。

女人的戰斗力一般由容顏和心計組成，容貌只是常規武器，而心計則具備核武器摧枯拉朽的功能。古代的宮廷里，最為忌諱的就是巫盅。合德就利用這一點，讓成帝廢了許皇后，逼班婕妤去伺候太后。

在這場不見刀光劍影的斗爭里，沒有血濺五步，沒有疼痛吶喊，結局卻分外薄涼而凄然。成帝對許皇后和班婕妤寵幸有加時發的那些山盟海誓，變成了一場了無痕跡的春夢。

流光總是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愛情，像一朵盛開的鮮花，外表美麗，生命短暫。因為，諾言里的“諾”和誓言里的“誓”，都是有口無心的。

三

桃花春水綠，水上鴛鴦浴。

趙家姐妹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后，飛燕成功晉升為皇后，合德也榮升為昭儀。后宮三千佳麗，皆見其俯首。

此后，他們自是竹簫歌舞，繾綣盡興。飛燕盡展嬌媚，琴音天籟，舞若飛仙，成帝焉能不愛憐？為此專門為她訂制了水晶盤，讓宮人托著，供她在掌上盤中翩躚起舞。

“水色簾前流玉霜，趙家飛燕侍昭陽。掌中舞罷簫聲絕，三十六宮秋夜長。”唐代徐凝的這首《漢宮曲》寫盡了飛燕的婀娜舞姿受寵萬千的情景。

但，人算哪如天算？雖然輕靈曼妙的飛燕讓成帝愛不釋手，可皇宮里畢竟還有一個與她分羹的趙合德。

一日，成帝駕臨合德寢宮，適值她人浴，惹得他好奇心陡起，躡足窺探。

春風怕擾蓓蕾夢，夜雨哪能浸花心？

食色，性也。成帝看得兩眼發直。那一晚，他擁著合德一夜無眠，直把她叫作“溫柔鄉”，連說：“我當終老是鄉，不愿效武帝之求白云鄉了。”

這話有如讖語，后來果然應驗。

西晉葛洪在《西京雜記》里曾記載飛燕“體輕腰弱，善行步進退”，意指飛燕善跳舞，用肢體語言交流，卻不善用口語表達。而記載合德的則是“弱骨豐肌，尤工笑語”，合德的嘴上功夫很深，且非常詼諧，常逗得成帝哈哈大笑。

漂亮只是外表，如果加進了幽默，整個人便生動有趣起來。

此后，成帝便專寵合德，而冷落了飛燕。秋來雪至，西風料峭，衾寒枕冷。面對孤燈長夜，花開正盛的飛燕哪受得了如此寂寞？但一路斗來殺去，她也累了。她要的不過是男人給予的那點兒溫暖，他既然不愿再給，她也懶得再爭。她轉身從別的男人身上開始汲取。“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的艷情故事上演了。

萬花叢中，成帝已變成了一艘破舊不堪的船，繼續在合德的溫柔鄉里醉生夢死，但有點心有余力不足。后來，他突感頭重腳輕倒了下去，就再也沒有起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的話應驗了，死在了溫柔鄉里。

迫于壓力，合德飲鴆自盡。后來，外戚王莽干政，用“失婦道、虎狼心、宗室怨、海內仇”的罪責將飛燕貶為庶民。

她這一生，榮也享了，富也嘗了，榮華富貴之與她，已經成了浮云。于是，她選擇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懸梁自盡，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香消玉殞。

錦名堂

本名：趙宜主

字號：飛燕

職務：皇后、太后

關鍵詞：宮心計，宮女上位史；留仙裙；掌中舞頭頂光環：中國歷史上傳奇的人物和神話般的美女，所謂“環肥燕瘦”講的便是她和楊玉環。

重大事件：趙飛燕體態極其輕盈，每當她纖腰款擺、迎風飛舞時，就好像要乘風而去一般。一天她穿了一件云英紫裙來到太液池邊，在笙歌鼓樂中翩翩起舞，突然間狂風大作，她像風箏一樣飄起來。于是成帝趕緊叫樂師們拉住趙飛燕的裙擺，免得她被風吹走。待風停時，發現趙飛燕的云英紫裙竟被抓得皺皺的，從此宮女們盛行穿折疊出褶皺的裙子，美其名曰“留仙裙”。其后漢成帝為防止趙飛燕被風吹走，還修建了一座七寶避風臺供她跳舞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