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叉與融合：旅游管理一級學科與其他學科之間的關系

旅游研究和相關學科的密切聯系由來已久。旅游的經濟影響是研究者們最早關注的話題。此后，相關學科理論和知識從不同的角度豐富和深化了旅游研究的內容，同時也導致了兩方面的后果。一是旅游研究對相關學科的單向依附。由于發展時間較短，旅游學科目前還很難與其他學科形成平等的互惠交流與溝通，難以為相關學科提供思想資源和知識成果。二是強化了其他學科在旅游研究中的地位。大量運用其他學科的知識和理解方式使旅游研究者在不知不覺中深陷于這些學科的語境不能自拔。這不僅引發了旅游研究者身份認同的焦慮，也激發了旅游學科意識的覺醒3。

旅游現象是一個多重性、多義性的復雜存在，可以從不同學科維度去把握。不同學科基于自身研究的目的與方式的差異，采用不同的視角來研究旅游，使得各自的理解千差萬別。但旅游現象的復雜性，決定了其他任何學科只可以局部研究而無法完全替代，必須全面構建旅游管理一級學科（以下簡稱旅游學科）的完整體系，厘清旅游學科與其他學科之間的邏輯關聯。

莫蘭（2004）認為，對于學科的“合理的認識應是能夠把任何信息放在其背景中和其所屬的整體中加以定位”4。其中，“視角”才是理解的核心成分，它包括學科的基本假設、所關注的問題和研究方式等，是學科之間進行分野的最基本要求。旅游學科以人類旅游與休閑現象及其所產生的各種互動、關系和影響為學術疆域。它致力于從人類精神/心靈層面、群體互動與社會交往層面、旅游與技術的互動發展、旅游與自然環境以及物質環境（包括服務設施）等多個層面來深刻認識旅游與休閑活動，形成關于旅游與休閑的知識系統，同時維持與其他學科知識的橋梁（圖1）。

旅游學科研究對象的獨特性遠遠超出了工商管理一級學科的范疇。旅游學科不僅涉及旅游與休閑之哲思、旅游與休閑的發生和發展規律、旅游與休閑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論等，還涉及自然、社會、人文、形態科學中可為旅游所用，又具有可操作性的基礎性知識。其研究對象獨特，所涉及的主要領域在地理學、環境學、管理學、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民族學甚至包括教育學、體育學、城市研究、規劃發展等。據統計，國外SSCI期刊中，約有近50%的旅游學術論文發表在社會學、環境生態學、地理學等學科刊物；國內CSSCI期刊中的旅游學術論文約有20%發表在社會學、人類學、民族學等學科刊物上1。

旅游學科橫跨管理學大類下的公共管理、工商管理、農林經濟管理等多個一級學科，并與社會學、地理學、民族性、經濟學等一級學科有緊密聯系。張輝（2005）曾深入分析了中國的旅游學科研究的基本過程。他指出，我國的旅游學科研究大體經歷了3個階段：1980—1990年，是創立旅游學科階段。此時的旅游學科研究主要集中于旅游經濟、旅游企業管理與服務2。這導致了在后續的學科建設中，工商管理成為統攝旅游學科的合法性來源。但旅游學科僅在產業層面與工商管理學科體系具有一定的重合與相似性。其學科知識體系遠比工商管理寬泛，其研究價值的社會效用遠遠大于產業或經濟效用。

從研究方法上看，旅游學科的研究方法方面綜合集成了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以及人文科學研究方法。既包括自然地理學、環境學、生態學等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也包括了歷史主義、現象學、存在主義、人文主義、解釋學等；心理學、社會學、經濟學的方法在不同層面和對象上也有使用。

上述可見，旅游學科具有極為明顯的、區別于工商管理以及其他管理類一級學科的獨立體系。根據國務院學位辦《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2011年）》，管理學大類下設管理科學與工程類、工商管理類、農林經濟管理類、公共管理類、圖書情報與檔案管理類等5個一級學科，其下又分為多個二級學科。旅游學科與其他學科之間交叉研究廣泛，存在既相互獨立又可彼此支撐的互動關系（圖2）。這種關系圍繞著旅游學科研究中的“科學問題”，并根據各個學科的獨特視角而展開，如：

·經濟學關心旅游對國民經濟和目的地經濟發展的貢獻，旅游供給與需求統計與分析和旅游產業的發展實踐，包括旅游業經營管理的基本特點、旅游企業與產業發展規律，以及旅游外匯收入和國際收支平衡，就業和其他貨幣性因素。

·社會學將旅游作為一種日益壯大的社會現象，研究旅游成為可能的社會條件。關注旅游群體的不同特征，社會互動和符號的重要性等。

·人類學更關注主客雙方的風俗習慣、傳統文化、生活方式以及旅游中的主客互動關系。

·地理學聚焦于旅游的空間因素，研究旅游流向和地點、目的地吸引物的開發、土地利用以及實體環境的變化。

·心理學專注于研究動機、偏好和旅游者行為。

·生態學關心人類與自然的關系和環境可持續發展問題。

·法學聚焦于消費者權利、旅游服務質量、國際立法的統一性。

·商業管理注重從財務管理、市場營銷、戰略決策、國際商業政策、組織行為和人力資源管理等方面來提升旅游發展的績效以及提升旅游產業競爭力。

·教育學則不僅包括對旅游者的環境教育，還包括旅游課程設置研究以及教育旅游教育者。

以上列舉不一而足。

對旅游學科與相關學科間關系的梳理不僅是對學科關系的深刻審視，更是省思旅游研究，指導未來旅游學科發展走向的重要環節。從知識發展的邏輯來說，混沌-分化-整合-再分化-再整合是科學知識發展的一般進路，也是人類認識過程的基本路線1。旅游學科與其他學科因共同的“問題”而產生關聯，但具有不同的研究視角，因而既有基礎理論交叉，也存在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的局部交叉。它們彼此相對獨立又密切聯系，互相為彼此的發展提供營養和動力，在不斷演化的過程中構成縱橫交叉的網狀系統。由于旅游“問題”的復雜性，僅僅依賴某個單一學科無法解決旅游發展中的特殊問題。同樣，僅靠相關學科知識的零散堆積，則將如同愛因斯坦所批判的“把石頭堆起來就是房子”2，不可能獲得完整的旅游科學知識體系。因此，建立穩固的旅游學科地位，由單向依附的關系樣態走向學科獨立，以問題為中心，保持開放，廣泛開展與相關學科的交叉融合研究，這應當成為旅游學科與相關學科關系建構的未來走向。

（第一作者系中山大學旅游學院副教授，第二作者系廈門大學旅游系教授；收稿日期：2016-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