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州學院,浙江 臨海 317000)
【摘要】:臺州葭沚每年的“送大暑”儀式是以“以五圣為主,多廟合作”的框架組織起來的跨社區廟慶活動。“送大暑”儀式所承載的文化內容既包括“本地/外地”的界別儀式實踐,也包括“本地內部多聲部的界別敘述。本文以“五圣”傳說為切入點,說明在該地區在“村”“廟”“神”之間形成的社區身份觀念。
【關鍵詞】:送大暑;界別敘事;社區身份。
葭沚鎮地位位置在椒江市西,駐地鎮西路,東臨市區,南靠東山、西山兩鄉,西郊柵浦鄉,北臨椒江,轄5居民委員會,3個行政村,7個自然村。葭沚鎮位于集賢廟保界[1],東以葭沚新涇,北以工人路為界,其下又分為“福祿壽禧”四個小保界。“福祿壽禧”四個小保界為集賢殿本保爺白龍阮總帥從長及幼的四個兒子,五圣廟處于排序最小的“禧保”。
五圣廟一年的節慶儀式結構較為簡單,全年圍繞“送大暑”活動。“送大暑”全稱為“漁休節大暑廟會”。每年小暑進入節慶階段,分為請佛、做戲、請酒、送大暑四個環節。
從2016年7月至9月,我們調查組對葭沚“送大暑”民間信仰儀式進行了三個月田野考察,主要對葭沚送大暑儀式中流傳的當地“五圣傳說”進行定向的收集,以臺州葭沚“送大暑”儀式中的五圣傳說為例,本文希望討論,“本地人”如何通過傳說敘述甄別不同表述主體的“本地身份”。
一、“五圣傳說”的面貌
我們調查小組采集的“五圣傳說”可以大致的分類甄別為三個部分:1、五圣橫死成神;2、五圣與本地本保爺合作對抗;3、五圣施恩于“箬山人”。這三個傳說的敘事內容是獨立的,互相構成有內在邏輯關系的“傳說叢”,展示了五圣進入本地的過程,同時顯示了葭沚鎮人的本地身份觀念。
1、五圣橫死成神
皇帝上朝去了,張天師告訴他們鉆到地下去,到時候我腳一頓,你們就開始敲鑼鼓。等到皇帝上朝走到這個地方,聽見聲音,說是有妖。于是拔出寶劍往地下戳,五個人頭冒上來了,把金鑾殿弄的一塌糊涂,于是皇帝封他們為五圣大神[1]。
在這節傳說中,五圣的死亡與敕封構成了主要的情節。此時的五圣仍然處于排除在“本地”范疇之外的時空當中,比如“皇帝”、“敕封”均屬于一種歷史語言的敘述。皇帝作為“遠方的高貴者”增添了五圣在本地的傳奇色彩。通過敕封,五圣得以成為國家“祀典”眾神的一員。
“橫死—敕封”情節也是很多浙南村廟傳說展開的第一步。“本地”除了充當背景之外,往往也成為敘事的對象。《橫死》將敘事背景放置于宏觀歷史敘事中,“本地”觀念被模糊,使得本地表述主體被隱藏于敘述現場。
2、五圣與本保爺合作
正如上文所論,通過敕封與“皇帝”形成“上下級”的身份結構,敕封的位階比本地“白龍阮總帥”要高。然而就實際而言,本保爺白龍阮總帥在本地場域中的地位比五圣高。阮總帥是被本地人長期認同的保佑神,“邀請”這一動作是兩者在“本地”地位的位階差序投射到時間上先來后到的隱喻。
皇帝封他們五個大神,封在四方。我們這里,就是說當頭六月的時候,氣候不好,人拉肚子生病什么的。五圣正好路過這里在外面,于是本保爺把他請進來。請進來的意思就是我們這個地方災害就沒有了的意思。時間到了的時候就把他送出去。就好像他從這里走過一樣的。[2]
這一情節中,五圣因為與本保爺阮總帥合作脫離歷史語境進入“本地”的敘事語境中。五圣被本保爺請入本地的,意味著早在五圣進入本地之前,葭沚鎮已存在強大的以本保爺為中心的本地佑神,“合作”協調了兩者之間的沖突關系。
這一情節解釋了“送大暑”儀式中的“請酒”環節。農歷六月十六的“請酒”儀式便是本保爺白龍阮總帥請五圣飲酒,展示了五圣的“客神”身份。五圣在《合作》傳說中被本保爺拉入本地敘事情境當中,從“外界人物”成為本地的“邊緣人物”,五圣的神佑功能開始與本地產生一定的內在聯系,作為本地神的附屬為本地祛瘟。
3、五圣向“箬山人”施恩
正如上文所述,在《合作》中,五圣雖然受到本保爺邀請,但是沒有與本地形成固定的保佑關系,即“廟-村”關系,而是以一個在本地社區發生危機時存在,平安時離開的神祗形象出現。在《施恩》中,五圣通過外人“指認”五圣廟,五圣最終確立了本地身份。
船么飄風飄走了然后沒得回來了,正好五圣爺的船從這邊走過,于是箬山人就喊救命,我們七八天沒吃飯了肚子餓得很。五圣爺就把米都翻到他們船上。燒起來吃了之后,對他們說,那你們躺下睡覺吧。一面潮水就到家了,然后把他們叫醒,你們都回家吧。船老大表示非常驚訝,我們七天八夜都開不回來,怎么一面潮水就回來了?他們才知道是老爺船,跪下去拜。然后天亮了,看到米袋子上寫著“五圣”。打聽到這里,別人和他說,五圣不知道,這里有一個五圣廟你可以去看一下。看了之后發現正是的。[3]
在《施恩》中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外地人”——箬山人。該故事的核心在于“外地人”尋找五圣廟,并發現五圣廟在“本地”。五圣廟在空間上被明確交代固定在本地,即五圣已經被承認與本地形成保佑關系。
本地敘述者將“外地人”納入本地敘事當中,形成一個圍繞信仰的差序階層,將一個對于本地人來說能夠接觸到的他群納入了信仰群體當中,并且將情感上對五圣信仰的親近程度投射于“本地/外地”的客觀地理距離當中。其功能之一也是為了加強本地人的身份認同。五圣信仰遷入本地之前就已存在成熟的本地信仰神,故現在的“送大暑”儀式中出現了多神協商合作的局面。箬山人作為本地的鄰人,成為本地人共同的批評對象,減少了本地因不同神靈之間產生的沖突。
二、結論
通過對于上述三個五圣傳說形成的傳說叢,我們可以對五圣傳說中的“本地”概念作出總結。
五圣作為他者,在經過“橫死敕封”據有一定神格后,受到本地的本保爺邀請,與本地發生暫時性的保佑關系。在前兩則傳說中,集賢廟作為村廟代表了本地的空間界別的標志,接納客神五圣進入本地。
但是作為送大暑儀式主角的五圣比本地的保佑神阮總帥在椒江流域的信仰力量更大。面向本地之外的信仰區域,五圣廟成為了本地的標示。《施恩》中借“外地人”之口指認五圣廟在本地的行為,最終建立固定的“神/廟/村”關系。其中不斷出現的“本地/外地”二元對立關系加強了本地人的我群優越認同,界定了本地的空間邊界。
注釋:
[1] 8月5日上午9:22 講述人:五圣廟賀老堂主,女,88歲。
[2]9月24日上午 講述人:楊府廟執事,男,年齡不詳。
[3]9月24日早上7:32 講述人;賀老堂主。
參考文獻:
[1]傅謹.草根的力量—-臺州戲班的田野調查與研究[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1.
[2][英]華德英.從人類學看香港社會會——華德英教授論文集[M].馮承聰譯.香港大學出版社,1985.
[3]櫻井龍彥著,金仙玉譯.關于在環東海地區使用船的“送瘟神”民俗[J] 文化遺產,2007(1).
作者簡介:吳越晴紅 魏佳瀅 郭丹薇,就讀學校:臺州學院。
本文為臺州學院校立學生科研課題成果,項目編號:16XS02
保界,即社區與村落內一座或數座特定的廟宇形成對應的保佑關系,只有這一區域內定居的人才具有參與圍繞村廟核心儀式的權利。保界的范圍往往不與行政劃分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