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英雄袁崇煥

在對明末清初的這段的歷史研究中，袁崇煥可謂是一個無論如何也無法回避的歷史人物。他指揮的對后金的寧遠，寧錦，北京保衛(wèi)戰(zhàn)取得了空前的勝利，為腐朽不堪的大明王朝的國祚延續(xù)立下了汗馬功勞。更加居功至偉的是，能征善戰(zhàn)的努爾哈赤也命喪于他的紅衣大炮炮口之下，不治身亡。但就是這樣一位救世主似的人物，卻最終落得了一個凌遲處死的下場，不能不說是晚明君臣的悲哀。當時滿洲女真貴族集團勢力日益強大，明王朝面臨著嚴重的威脅。而袁崇煥的人生悲劇，恰好也成了明王朝滅亡的最佳注腳。

袁崇煥的祖籍是廣東東莞，他的祖父后來經(jīng)商到廣西梧州并且定居于此。袁崇煥具體的出生年月正史記載模糊，但《東莞縣志》記載他是萬歷十二年即1584年出生。努爾哈赤萬歷十一年起兵，第二年袁崇煥出生。他出生的時候正是明朝“北虜南倭”為患最烈之時，明末的腐朽政治和民族危難促使袁崇煥產(chǎn)生了強烈的愛國思想。他除了讀書以求仕進之外，還留意兵法，“為人慷慨負經(jīng)略，好談兵，遇老校退卒輒與論塞上事，曉其阨塞情形，以邊才自許。”（《明史·袁崇煥傳》）

萬歷四十七年（1619）袁崇煥考中進士之后分配到福建邵武做知縣，第二年萬歷皇帝駕崩，16歲的天啟皇帝即位；天啟二年（1622年）到北京朝覲時破格提拔為兵部職方主事。張岱在《石匱書后集》中說：“時廣寧失守，王化貞與熊廷弼逃歸，畫山海關為守。京師各官，言及遼事，皆縮朒不敢任。崇煥獨攘臂請行。”他曾經(jīng)“單騎出閱關內外”，并且“夜行荊棘虎豹中，以四鼓入城”（《明史·袁崇煥傳》），由此聲名大躁，很快被提拔為僉事，監(jiān)關外軍。從此年輕的袁崇煥就開啟了他的軍事生涯。

當時后金的締造者努爾哈赤已經(jīng)完成了對女真各部的統(tǒng)一，攻克明朝撫順、廣寧等數(shù)十座城，斬殺明杜松，劉廷等總兵官十余人。明經(jīng)略、巡撫楊鎬、熊廷弼、袁應泰、王化貞或自殺殉國或下獄淪死，遼東形勢岌岌可危。

天啟三年袁崇煥提出了筑城寧遠（今遼寧興城）以衛(wèi)關門的建議，得到了大學士孫承宗的贊賞。在孫的支持下，袁崇煥僅用一年就筑成了關外重鎮(zhèn)寧遠，并漸次收復了松江、錦州、大小凌河諸城“內拊軍民外飭邊備，勞績大著。”（《明史·袁崇煥傳》）充分顯示了他的軍事和政治才能。但是從孫承宗調走由高第接替之后，高第一反前法，主張全部撤回山海關外明軍，把防線后移至上海關；袁崇煥對此強烈反對，堅決不從。他曾說：“我寧前道也，官此當死此，我必不去也。”（《明史·袁崇煥傳》）表現(xiàn)了他與寧遠城共存亡的決心。但是由于高第盡撤寧遠周圍諸城之兵，寧遠成為了一座孤懸關外的孤城。1626年努爾哈赤率兵包圍了寧遠城，形勢萬分危急。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袁崇煥寫下血書來激勵士卒同時又加固城防，決心與八旗軍決一死戰(zhàn)。他以寧遠城為依托并配合先進的火器——紅衣大炮給予八旗軍以迎頭痛擊。努爾哈赤久攻不下，被迫引兵而去。而他本人也因被紅衣大炮所傷，最終不治身亡。袁崇煥也因此被提升為遼東巡撫和兵部右侍郎。后來在袁崇煥的苦心經(jīng)營下，明軍逐漸建立了關錦防線，并獲得了寧錦大捷。逐漸改變了長久以來的在遼東戰(zhàn)場上的被動地位，明朝的關防也得以鞏固。但是此時的明王朝正深陷閹黨亂政的泥沼中。寧錦大戰(zhàn)前夕，不斷受到魏黨攻訐的袁崇煥，于天啟七年四月，在薊遼總督閻鳴泰上奏折，稱頌魏忠賢的功德，并要求在寧前為魏忠賢修建生祠時，袁崇煥同樣參與聯(lián)名上奏。《大明熹宗實錄》記載“薊遼總督閻鳴泰巡撫袁崇煥疏頌魏忠賢生祠”。在取得寧錦大捷后，功勞被閹黨大肆冒領，而袁崇煥卻被閹黨陷害去職。

崇禎皇帝即位后，剪除閹黨，勵精圖治。明廷氣象為之一新，隱隱有中興之象。此時經(jīng)朝臣舉薦，袁崇煥被重新啟用，任命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薊遼總督。崇禎元年（1628年）七月十四日崇禎帝召見平臺，袁崇煥慷慨陳詞，提出了五年平遼的計劃，向崇禎皇帝許諾五年之內“全遼可復”。這便是歷史上有名的“平臺應對”。崇禎皇帝聽完之后大喜過望，袁崇煥此時又不失時機地向崇禎皇帝表示了自己對受人掣肘的擔憂。袁崇煥奏曰“以臣之力治全遼有余，調眾口不足。一出國門，便成萬里。嫉能妒功夫豈無人？即不以權力掣臣肘，亦能以意見亂臣謀”。（《崇禎紀事》）崇禎皇帝隨即授予袁崇煥“便宜行事”之權，并賜尚方寶劍以便事權集中。此時袁崇煥的恩寵達到了頂峰，崇禎皇帝對他寄予厚望，引為肱股。

知識分子出身的袁崇煥盡管久經(jīng)沙場，過于相信自己的忠心與赤誠能夠力挽狂瀾于既倒，卻不知道大廈將傾時已是獨木難支。更何況，手捧尚方寶劍，在崇禎熱切的期望里遠赴遼東的袁崇煥面對的是一個極其麻煩的爛攤子。

袁崇煥督師薊遼之后，擺在他面前的首要問題竟然是：他一手建立的抗清橋頭堡——重鎮(zhèn)寧遠，因士兵缺餉而發(fā)生了嘩變。為此袁崇煥一方面向崇禎皇帝上疏請餉，而另一方面他又以雷霆手段處置了煽動嘩變的幾個主要將領，如此恩威并用，很快便平息了寧遠兵變。其間，崇禎皇帝雖然對袁崇煥連疏請餉以弭寧遠兵變有些懷疑，但基本上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解決了兵變之后，袁崇煥又獲悉駐守皮島的明將毛文龍憑島自立，不聽節(jié)制，又多次入寇山東，侵襲州縣，還私通后金，儼然成為了獨立于明清之外的地方割據(jù)勢力。因此袁崇煥于大學士錢錫龍合謀，決心消滅這個奸賊。崇禎二年（1629年）六月袁崇煥以閱兵為名，親臨皮島，以迅雷之勢擒殺毛文龍，消除了遼東防線上的一大隱患。袁崇煥遇事，必定先向崇禎皇帝請示。崇禎或褒獎，或應允。只有這一次斬殺毛文龍是個例外，但由于毛文龍曾經(jīng)兩次帶兵到山東搶掠錢糧，劣跡斑斑，又與皇太極暗通款曲，關系曖昧，已經(jīng)有投敵的趨勢。崇禎自己也對毛文龍早有不滿，認為毛文龍“通夷有跡”，故而對毛文龍之死也并無不滿。但對于袁崇煥擅自處置邊將卻大為光火，雖表面上對袁崇煥嘉諭倍至，但此時君臣之間嫌隙已生。即便崇禎不滿袁崇煥的先斬后奏，但是平定遼東還是要仰仗袁崇煥，故而隱忍不發(fā)，對袁崇煥也多加褒獎。

崇禎二年，皇太極繞過山海關，從西北龍井口，大安口進犯。八旗軍連破數(shù)城，長驅直入，圍攻京師。明廷震動，崇禎皇帝責令袁崇煥率兵火速勤王。對于皇太極此舉袁崇煥早有擔憂。他曾多次向崇禎皇帝上疏，提出要加強西北邊防，以防皇太極借道蒙古以侵京師。無奈沒有引起崇禎皇帝的足夠重視，他的建議也被一拖再拖，最終結果被袁崇煥不幸的言中了。袁崇煥得令之后“心焚膽裂，憤不顧死，士不傳餐，馬不再秣”（《白冤疏》）親率數(shù)大軍，星夜追擊圍堵皇太極，打算“御敵于國門之外”。無奈賊兵狡詐，一次次的避免與袁崇煥直接接觸，直撲北京。萬幸的是 ，袁崇煥搶先一步抵達北京，扎營北京城外。打算“背捍神京，面拒敵眾。”（《明史紀事本末·補遺》）其實，袁崇煥率兵追堵皇太極時，京城就有傳言說袁崇煥引導金兵入關逼迫來崇禎皇帝議和，故崇禎帝下令袁崇煥不得越薊州一步，而他竟然毫無察覺。現(xiàn)在他又擅自率部進京。所以，從他抵達京師的那一刻起，袁崇煥實際上已經(jīng)身陷腹背受敵的局面，只是他還不很清楚，或者根本顧不得關注自己。

滿清軍隊的猛烈進攻嚇得崇禎皇帝魂飛魄散，京師一片混亂。現(xiàn)在袁崇煥來了，崇禎雖然多有猜忌，但是也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袁崇煥認為部隊疲勞，要求入城修整，但崇禎心中十分疑忌，借故推辭不許其部隊入城。只是催促他快與滿清軍隊接戰(zhàn)。袁崇煥千里馳援，已是人困馬乏，但是在崇禎皇帝的壓力下，還是不得不與滿清軍隊開戰(zhàn)。史書記載袁崇煥身先士卒，幾次深陷敵陣，肋下好幾處都中箭了，就好像刺猬一樣，只是因為鎧甲比較厚才沒有穿透。袁崇煥力戰(zhàn)如此，滿清的軍隊終于不支，倉皇退兵，遂解北京之圍。

由于滿清的軍隊在城外大肆燒殺擄掠，使得京城周圍的百姓苦不堪言，而且宮里的太監(jiān)多在京郊置有田產(chǎn)，都大受清兵之害。思來想去，這怨恨就發(fā)泄在了袁崇煥的身上，都說清兵是袁崇煥引來的。在他們看來，袁崇煥一直緊隨八旗軍之后，從未與之交戰(zhàn)。這就造成了“關寧鐵騎”不像勤王的軍隊，更像是一直尾隨而來的“漢奸”部隊。此時再加上皇太極那個拙劣的反間計（這里所謂的反間計，其實就是找來了前幾天捉住的兩個太監(jiān)，并把他們安排到特殊的營帳里，并讓他們聽到隔壁營帳里討論的秘密——袁崇煥已經(jīng)和皇太極秘密達成協(xié)議叛變了。然后再把太監(jiān)送回去，讓崇禎皇帝也聽到這個秘密），終于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終袁崇煥被逮捕下獄，以通敵叛國罪凌遲處死。“一生事業(yè)終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后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這是袁崇煥在刑場上念出的遺言。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全部努力只換回了遺臭萬年的罵名。但是他沒有委屈，沒有失落，沒有絕望，在他心中只有兩個字——堅持。他有力挽狂瀾的能力，卻差了一樣東西，戰(zhàn)略眼光。他只是想盡心竭力的守衛(wèi)北京城，卻不會搞政治。這或許是他凄慘下場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