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構與重構

（河池學院藝術學院，廣西 河池 546300）

【摘要】：孟悅以大眾文化研究的角度為切入點，對“白毛女”這個文化符號的各類文本轉換及其之間關系的聯結進行了細致梳理和分析，展現了政治的、文化的、民間的力量作用于“白毛女”，使其呈現出一個不斷被修改、被重寫被經典化的過程。本文從文學生產機制的角度出發，以孟悅文中提到的“民間倫理秩序”關鍵切入點出發，對理解白毛女這一經典文學現象提供另一種新思路。

【關鍵詞】：白毛女；大眾文化研究；民間倫理

《白毛女》由延安魯迅藝術學院在1945年集體創作，在解放區受到歡迎，1949年以后，《白毛女》又被陸續進行了電影和戲曲的不同改編，直至1965年，芭蕾舞劇《白毛女》在“上海之春”公演，成為經久不衰的紅色經典，并一直流傳至今。學界對于《白毛女》的研究解讀眾多，而孟悅于上世紀90年代發表于《今天》的《〈白毛女〉 演變的啟示— —兼論延安文藝的歷史多質性》（下文全部簡稱《白》文），影響頗深。先后被收入唐小兵主編的《再解讀：大眾文藝與意識形態》、王曉明主編的《二十世紀文學史論》，直至2015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白毛女〉70年》一書中，孟悅的這篇文章依然被收錄其中。孟悅通過對延安文學的代表作《白毛女》中文化因素的討論，為研究延安文學和現代文化史尋找著另一種可能性。

一、孟悅對《白毛女》的文學生產機制解讀

孟悅以大眾文化研究的角度為切入，對“白毛女”這個文化符號的各類文本轉換及其之間關系的聯結進行了細致梳理和分析，展現了《白毛女》的一個不斷被修改、被重寫的過程。有助于對在對不同文體的《白毛女》如何成為“經典”的過程有更深理解，整體把握其經典化的意義?！栋住肺牡谝徽路炙膫€方面明晰了民間傳說故事白毛仙姑的顯著特點，即人物的鬼魅化、情節的離奇化、故事的非確定性、民間敘事的魅力與殘缺等；接下來的轉折出現在《講話》結束后，此時《白毛仙姑》已經開始以文字的形式出現在人們面前，完成了口頭文學向文字記述的轉變。第二章對文藝經典生產的延安模式進行了界定，接著從思想主題的意識形態化，情節沖突的戲劇化改造，人物形象的類型化塑造和戲劇藝術與文藝的大眾化角度闡釋了歌劇《白毛女》的戲劇化改造，為了迎合國家政治話語的要求，《白毛女》是如何在意識形態的規訓下，逐漸建構為藝術經典的；第三章從革命敘事的經典化，身份表達的政治化，現實描寫的細節化，人物命運的情感化幾個方面強調了政治意識形態對電影的影響，即便如此電影《白毛女》還是在多個方面突破了政治的限制，從而強調了文學性因素，具體體現在愛情和民間日常生活場景的細致刻畫，這種描寫緩和了高雅藝術和民間大眾的對立沖突；第四章文化大革命發生后，舞劇與樣板戲形式的《白毛女》更是作為“階級斗爭”的傳聲筒，傳遞著政治思想。在“千萬不要忘記階級斗爭”的號召下，《白毛女》被梳理為革命經典，成為“革命樣板戲”，《白毛女》的極端政治化、戲劇化、類型化和概念化的特點體現得淋漓盡致。

二、民間倫理敘事的文化接縫

在孟悅的分析中，我們看到的《白毛女》的流傳和創作改編，不僅是一個簡單的政治運作，而是一個民間倫理敘事形式和主流意識形態結合的過程，從民間口頭傳說到革命樣板戲的形態轉換，不僅是文化權利的編織，也與傳統的民間文學之間有著文化接縫。歌劇《白毛女》雖然被標明為“集體創作”，但從歌劇舞臺劇電影到芭蕾舞劇，在政治宣傳的同時，能成為一種盛興一時雅俗共賞的流行文化現象，這就不僅是特定歷史情境中的“政治強迫”可定論的了，這其中包含著政治的、文化的、民間的多方力量的碰撞與融合。[1]孟悅稱：“雖說政治話語塑造了歌劇《白毛女》的主題思想，卻沒有全部左右其敘事的機制，使《白毛女》從一個區干部的經歷變成了一個有敘事性的作品的并不是政治因素，倒是一些非政治的、具有民間文藝形態的敘事慣例。”[2]在孟悅看來，故事情節的開展是圍繞著民間社會長期建構下來的基本道德倫理而展開的：一個老實本分的家庭過著稀松平常的生活，原本以為相安無事時卻被一股外來的惡勢力侵擾，而黃世認就是這個惡勢力的代名詞，在除夕夜這個敏感的時間節點，強搶民女并逼死其父親楊白勞，這在民間親情倫理社會中是不能被接受的，這是一個傳統原生家庭的崩塌。共產黨的到來，打倒黃世仁，解救喜兒實際上是對傳統民間文化的一種修繕和彌補。白毛女忠貞不渝的對待愛情，不屈服于惡勢力，受害者受到迫害，英雄施救，施害者受到懲罰的故事主線也是出于民間普遍被認知的復仇/懲罰的主題。

孟悅從“民間日常倫理秩序”出發，發掘出了掩藏在其背后的“道德內容的戲劇沖突”，黃世仁的惡，恰恰是對普通民眾所認知的鄉土文化觀念的沖撞，他不僅是對白毛女一家施予的脅迫，更是對鄉土文化意義系統的一種打擊和侵犯犯。除夕，在民間是一個具有代表性意義的符號，在這個節氣中施惡，就是冒犯了因這個風俗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一種倫理秩序。黃世仁的做法，已經不能被傳統民間文化所包容，由此成為反社會勢力的典型代表，而此時的社會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所謂的“民間”，黃世仁的政治身份具有未確定性時，已經被定位成為了違背“民間倫理秩序的天敵”。民間倫理秩序的穩定是政治話語合法性的前提，只有作為民間倫理秩序的敵人，黃世仁才能進而成為政治的敵人”。

正如陳思和在《民間的浮沉》文中提出的“民間隱形結構”一說，政治話語與民間倫理之間存在著某種“共謀”關系。許多作品從顯形結構看來是對國家意志的直接宣揚，但由于作家們在自覺不自覺間溝通了民間的文化形態，也運用了民間形式的表達邏輯和方式，而這時候的民間形式也是一種語言，一種文本，它把作品的藝術表現的支點引向了民間立場。孟悅在判斷民間日常倫理重要性時的斷言：“政治力量最初不過是民間倫理邏輯的一個功能。民間倫理邏輯乃是政治主題合法化的基礎、批準者和權威”，并認為《白毛女》的創作是“一個按照非政治的邏輯發展開來的故事最后被加上了一個政治化的結局”，這樣的推論，還是值得人們的深思和推敲的。

三、結語

孟悅對《白毛女》改編中關于“民間日常倫理”的重要性，大部分分析我是贊同的，可深究革命文學生產機制，究竟是服從民間意識形態進行擺布，還是意識形態利用這種民間文化形態爭取更多的農民讀者，是意識形態對民間文化一個策略性的收編？再比如說，民間隱形結構依托于什么而存在？其實這又涉及到一個新的研究領域。如果《白毛女》僅衣服在個體的精神主張和心靈文化記憶里面，又未免將意識形態改造的力量想得過于簡單化了，如果《白毛女》僅依托于民間生活而存在，是寫作者對于民間生活的忠實反應，我們又怎樣去解釋主流的文學創作者們對于意識形態和文學生產機制的執著追求？這些問題都值得深思。正如孟悅在文章末所言，怎樣來看待和研究“革命文學”這個字眼所能包含的歷史現象？到此為止，我仍是只有問題而沒有答案。

參考文獻：

[1]黃科安.文本、主題與意識形態的訴求——談歌劇《白毛女》如何成為\"紅色\"經典作品[J].文藝研究，2006，（9）：113.

[2]孟悅.《白毛女演變的啟示— —兼論延安文藝的歷史多質性》[A].王曉明.二十世紀文學史論 [C].上海：東方中心出版社，2002：192.

作者簡介：何杭娟（1990—），女，漢族，湖南郴州人，碩士，單位：河池學院藝術學院，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