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詩意象論

（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摘要】：倪蛻，初名羽，字振九，號蛻翁，江南華亭人（今屬上海市），是一位在云南史研究方面作出過重要貢獻的清代學者，著有《滇云歷年傳》、《滇小記》、《蛻翁草堂全集》。“像格律一樣，意象是詩歌結構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對倪蛻詩歌作了粗略梳理之后，筆者發現，倪蛻詩歌意象類型十分豐富，并且已經構成一個比較完整的體系。可以說，他是一個善于發現和創造詩歌意象的詩人。然而目前似乎尚未看見專文對其進行評介，本文試對其稍予探索。

【關鍵詞】：意象；意象群；意境；自然景觀；植物；動物

劉勰《文心雕龍·神思》篇曾說：“是以陶鈞文思，貴在虛靜，疏瀹五藏，澡雪精神。積學以儲寶，酌理以富才，研閱以窮照，馴致以繹辭，然后使玄解之宰，尋聲律而定墨；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此蓋馭文之首術，謀篇之大端。”

一、自然景觀意象

“日以陽德，月以陰靈”，在倪蛻詩詞中，日月風雨屬于比較典型的意象。

（一）日

包括“日、陽、暮”等意象。在許多國家的歷史典籍中，太陽是明亮、熾熱、永恒的象征；同時，季節輪轉，生命舒展，又引發了許多的象征意味。“日出”，象征著新生、圓滿和未來；“日中”象征明媚、鼎盛、宏偉、權勢；“黃昏落日”則是對青春易逝的悲涼感傷。倪蛻詩歌中，單純描寫太陽意象的詩歌不多，僅見《新晴》：“起看一窗日，斜映半山云。驛破庭蕪亂，城高嶺樹分。”

（二）月

燭光火把的年代，人對于月亮的隱現圓缺甚是關心。“明月何皎皎”，雖說作為客觀存在的月亮只有一輪，而映照在不同的山川河流中則反映出不同的波光月影，所謂“萬川印月”。倪蛻筆下的夜常常是蕭索的，“殘月、寒月、孤月”作為一種象征形式，映徹出他“不官不吏”漂泊的一生，比如《書懷》：“蝦蟆更斷漏沉沉，篝火朦朧照短衾。夜靜犬驚寒月影，冬殘雁起故鄉心。”又如《月夜》：“高軒澹華燭，明月揚清輝。緩步下庭砌，輕風吹單衣。露氣濕秋草，秋草俱已腓。感此時序改，客心悲路遠。入戶撫素琴，按曲多離嶶。本不近時好，敢惜知音希。丈夫不得意，篷蓽長忍饑。何為去故鄉，屈曲相因依。登樓一遐眺，月孤千山微。”

（三）風

“樽前擬把歸期說，欲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雨月。”風在古代詩詞中，既可指自然之風月，也可指人生之風月。況周頤在《蕙風詞話》中說到：“吾聽風雨，吾覽江山，常覺風雨江山外有萬不得已者在。”在倪蛻的詩中，并未具體寫風，而是通過外界物體的變化，人的心境的刻畫，從而讓讀者領悟到風所產生的影響。例如《宜陽道上大風》：“漸入崤崡谷，悲風迫曉寒。狂疑翻驛路，暴欲裂儒冠。云勢頹高柳，溪聲激遠灘。匪車中道揭，行路莫辭難。”又如《觱篥秋風高》：“秋風遙度玉門關，蘆葉悲鳴片片山。暴骨未消他日恨，裹尸曾見幾人還。”

（四）雨

“詩人長怨沒詩材，天遣斜風細雨來”，倪蛻的詩集中“雨”意象著墨極多，可以說，雨是倪蛻心中淚水的外化，點點滴滴，滴穿了詩人悒郁的心靈。例如《不寐至曉聞雷大雨作百感縈心慨然成詩》：“魚目鰥鰥然，竟夕不能寐。一心百憂攻，手足皆身累。微光生窗隙，雷雨復交至。空堦簷溜聲，聲聲是憔悴”當凄風苦雨與詩人心中的大海相遇，它就成為了一種翻騰的無奈。

汪元量《邳州》詩云：“鄉愁漸生燈影外，客愁多在雨聲中”。“客愁——雨聲”構成了傳統文學中雨意象的典型藝術。“壯年聽雨客舟中”，輾轉反側，點滴凄清。如果我們對“雨——愁”意象仔細分析的話，就會發現表現詩人愁怨的幾種基本象征形式。其一，雨的阻隔與斷絕與詩人的孤獨幻滅。雨的愁苦意味常伴隨著空間阻隔與路途斷絕。比如《復雨》：“山深云易合，晴亦不多時。颯颯驚秋髩，蕭蕭織雨絲。愁從村酒散，情許夜燈知。且復籌歸夢，泥途得到遲。”

其二，冷雨蕭蕭與詩人的凄涼飄伯之感。比如《夜雨》：“挑燈陪瘦影，聽雨下寒城。雁近將歸路，恐催未斷更。續騷湘草盡，尋夢楚云傾。忽復聞吹笛，凄凄無限情。”

“江湖行客夢，風雨故鄉情”。“細雨、疏雨、絲雨、冷雨、寒雨、秋雨、雷雨”敲打窗欞，浸飽思念流注倪蛻筆端，或柔、或苦、或悲、或涼、或渺，勾勒出的意蘊十分豐富。

二、植物意象

一葉且或迎意，蟲聲有足夠引心。”萬類生物，何不可歌。倪蛻在作品中反復強調他高尚的人格精神，植物意象是最為常見的語匯意象。

（一）梅

“獨凌寒氣發，不逐眾花開。”梅以其早春獨步的“物色”特征被倪蛻寫入詩中。比如：“冰霜凜凜正窮冬，花事真憐事事空。獨與乾坤留正氣，肯持顏色關春風。”又，“老骨昂藏老氣孤，嚴飛朔雪輔艱虞。自將花紀王正月，不羨松稱五大夫。萬里長天懷渺渺，小橋流水影癯癯。分明手段先春在，莫問調羹事有無。“

其次倪蛻有一首詩，名雖為《有感》，然則以梅書寫自己超凡脫俗，孤高自許的品性。“下階問梅花，默默無一語。昔余植爾時，孤芳自推許。但去蜂蝶喧，寧辭雪霜阻。誰云東風和，寒威更相侮。所貴區區心，持向知音吐。桃花自鮮妍，李花故娟楚。余情茍有托，視之如塵土。皎皎月在天，鑒此存心苦。

（二）蘭

“挺挺花卉中，竹有節而嗇花，梅有花而嗇葉，松有葉而嗇香，唯蘭并有之。”自古以來，養蘭、賞蘭都是高雅之舉。在倪詩中，“蘭”意象同樣給筆者以極其深刻的印象，因它不僅出現頻率高，而且在象征體系上表現出與傳統詩歌相近、相似的指向。比如《玉蘭花開贈四十字》：“有美玉于斯，亭亭百尺枝。獨將文筆健，遠與嶺云期。老氣橫蒼鶻，孤心郁紫芝。笑他庸手匠，畫向牡丹時。”又如《詠雨中蘭花》：“細雨廉纖逼早蘭，紅芳翠弱見應難。忍同野草當門翦，只許幽人紉佩看。溱水有情遮旅夢，湘云無力破春寒。可憐憔悴梅花影，淚濕東風一處殘。”

（三）蓮

蓮花之美，古來共談，它是高貴的象征，也是倪蛻筆下著墨較多的物象。比如《木蓮》：“木末芙蓉記楚詞，故應未是正平癡。而今親見花如此，始信空言世有之。墜粉紅吹山外路，寒房香托道傍枝。莫須更慮污泥染，別有高標百尺姿。”又如《蓮花》：“雨困風矜滿一池，驚鴻何處見來時。亭亭翠袖凌波出，脈脈香心到午知。窺影無方魚上下，流珠不定月迷離。莫教解佩憐交甫，玉腕瓊顏好自持。”

（四）菊

倪蛻詩句中的“菊”，常常帶著“隱逸”、“高潔”、“嫻雅”的韻味。比如《對菊》：“人愛菊花肥，我愛菊花瘦。從來山澤癯，奚必豐肌肉。落落東籬英，幾幾南陽壽。清風古君子，同心佩蘭臭。丈人良吾師，采采滿懷袖。誰能惜佳時，與之共芳酧。獨持晚節香，永保靈枝茂。”“一個詩人有沒有獨特的風格，在一定程度上即取決于他是否建立了他個人的意象群。”如前所述，不難看出倪蛻在作品中為讀者提供了豐富的意象，并且在意象的選擇方面有著鮮明的特點。主要表現在：一、偏重自然意象，“性特愛花“；二、其詩主導感情指向低回向下，常常表現出悲涼、落寞和感傷，卻也不乏豪邁之作。

終其一生，倪蛻都不遇于時。他在《蛻翁詩集》自敘中說到“仆非能工于詩者，但好作而未工耳。”用“萬里江山，百年人生，行萬里路，作萬首詩”形容他恐怕不能算是言過其實。總之，或情之月、或梅柳蘭蓮、或雁歸燕來，我想詩人以他開放性審美視界面對自然之時，已經尋求到了一種精神上的安頓。

參考文獻：

[1]（清）況周頤撰；屈興國輯注.蕙風詞話輯注[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0.

[2]傅道彬.晚唐鐘聲·中國文化的精神原型[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6：151.

作者簡介：姚夢晗（1991—），女，哈尼族，云南省勐海縣人，文學碩士，單位：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專業：古代文學，研究方向：明清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