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摘要】:《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神奇瑰麗,人物鮮活,情節離奇,所寫升仙主人公的成仙之法也是各有不同,由一個普通凡人變為具有法術的仙人的過程必然有其不同尋常的特殊性,縱觀《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可以大致將其成仙類型分為死后成仙、服食成仙和高人指點成仙三類。
【關鍵詞】:《搜神記》;升仙故事;成仙之法;宗教理念
《搜神記》創作于東晉時期,作者是干寶,字令升,東晉文學家、史學家,《搜神記》中描寫的神仙鬼怪故事奇異怪誕,想象奇幻,富有浪漫主義色彩,是魏晉六朝時期志怪小說的代表作品,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晉書·干寶傳》中說干寶有感于生死之事,“遂撰集古今神祗靈異人物變化,名為《搜神記》”,《搜神記》全書共20卷,其中涉及神仙、以神仙為主人公的故事居多,關于志怪小說產生的社會心理原因,魯迅先生認為:“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之說盛行,漢末以來又大暢巫風,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法也入中土,漸見流傳。凡此,皆張皇鬼道,稱道靈異,故自晉訖隋,特多鬼神志怪之書”,《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蓋因此而成,筆者即以《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為主來展開寫作。
《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神奇瑰麗,人物鮮活,情節離奇,所描寫的成仙主人公升仙之法也是各有不同,由一個普通凡人變為具有法術的仙人的過程必然有其不同尋常的特殊性,縱觀《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可以大致將其成仙類型分為死后成仙、服食成仙和高人指點成仙三類,茲將類型具體分析如下:
(一)死而為仙
“死”一直以來都是人們最為忌憚的事情,但在道教的宗教理念里,“死”卻是另一種存在方式。《搜神記》卷三《馮夷為河伯》篇中寫到馮夷“溺死”,“天帝署為河伯”,就適應了道教中人死而其神不滅的說法,道教中人認為只要是專心修煉之人,即便是其身體死了,但靈魂永不覆滅,轉入“他界”達到不死不滅的狀態。在《搜神記》死而為仙的類型中,其主人公生前都是向善之人,對當地百姓有所貢獻,所以死后成為了仙人,如蔣子文“為秣陵尉,逐賊至鐘山下,賊擊傷額,有頃遂死”,可見蔣子文恪盡職守,為民除害的英雄氣概。《搜神記》中的這種生前為善,死后成仙的升仙模式,與佛教的“來世主義”思想不謀而合,這與魏晉之際佛教的盛行密切相關。葛洪還將儒家的綱常倫理與道教的道戒融合為一,強調要想長生成仙要內外兼修。這些修身煉仙之道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教化民眾,鞏固統治秩序的作用,干寶高居廟堂之上,其創作思想也要為統治者服務,為那個血腥的年代播撒愛的種子,只要人人向善,自然天下太平。干寶在進行升仙故事創作的時候嚴格借鑒道教思想觀念中的成仙之法,以便使他的升仙創作顯得合理,不至于淪為言過其實的說調,體現出干寶作為一名史官的嚴謹性。
(二)服食成仙
服食丹藥是道教歷來宣揚的成仙之法,也受到人們的大力追捧,古代的君王因難舍花花世界的安樂與至高無上的權力,熱衷于對道教中人宣揚的長生不死藥的追尋,據《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秦始皇曾多次派人遠洋入海求取仙藥。在古代帝王的引領下,服食之風自然廣為流傳。葛洪在《抱樸子內篇》中說:“服丹守一,與天地畢,還精胎息,延壽無極”,他把服食金丹作為長生成仙的最高途徑。《搜神記》中的成仙之人也都不以五谷為食,而是以服食奇花異草來延年益壽,得道為仙。如彭祖“歷夏而至商末,號七百歲,嘗食桂芝”;赤將子輿“不食五谷而啖百草華”“能隨風雨上下”。在魏晉時期人們深切地感受到了身體在世的痛苦和短促,于是借服食來與現世脫離,力求讓作為肉身存在的個體得到升華,使精神得道,靈魂不滅。同時,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面對險惡的世道,稍有不慎就會大禍降臨,服藥煉丹也成為了人們避仕逃禍的幌子,用來明哲保身。所以,《搜神記》中人們服食奇花異草得道成仙的描寫不僅是對道教成仙之法的仿效,更是對魏晉之際人們處事方式的寫照。
(三)高人指點成仙
在中國人傳統的宗教意識里,神仙往往是救苦救難,以普度眾生為己任的救世者形象,所以《搜神記》中就有神仙實施恩惠,指點凡人修道為仙的故事。《劉根召鬼》篇中劉根“遇異人授以秘訣,遂得仙”;《吳猛止風》篇中吳猛“遇至人丁義,授以神方,又得秘法神方,道術大行”。這種高人傳授技藝的先例在《史記》中就有了,《史記·留侯世家》中講述了“張子房拾履,黃石公授書”的故事。可見在宗教意識里能夠有資格成仙得道的也不會是窮兇極惡之徒,首先此人必須懷有一顆向善之心,就個人而言,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搜神記》中描寫吳猛即言其“性至孝”,正所謂“百善孝為先”,孝順父母自然是為人之根本,能夠“至善”足以說明吳猛心性純良,品德高尚。此外,為道者還需要葆有一顆赤誠之心,必須經歷一番苦修才能修成正果,《焦山老君》篇中寫焦山老君“入焦山七年”,太上老君給他一塊五尺后的磐石,讓他用木頭做的鉆子將其鑿穿,并囑咐道“此石穿,當得道”,焦山老君花了四十年的時間終于將此事達成,“遂得神仙丹訣”。成仙之道也是對一個人精神毅力的考量,如若其心不堅必然難成大器。《搜神記》中受高人點撥成仙的人都是憑著自身心性與實踐的累積而質變為仙的,所謂的高人也只是一個指路者,通往神仙世界的漫漫長路還得自己走,沒有什么事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只有嘗盡人世百態,方能得道為仙,《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不顯浮夸,而是以一種冷靜而且帶有教化意義的筆法去觸碰仙道境界,給人一種神奇而又真實的感覺。
因為干寶是東晉著名文學家、史學家,又加之干寶其人好陰陽數術,喜談仙論道,所以在其思想體系中,儒、史、道思想兼有之,三種思想相互滲透、交雜柔和。《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常常以歷史事實為背景來進行創作,如《雨師赤松子》一篇,干寶以傳說中的神農氏時的雨師赤松子為主人公,神農氏是上古時期的部落首領,《史記·帝王本紀》中記載:“神農氏在位百二十年,凡八世”,附加攜帶炎帝之少女“亦得仙俱去”,《山海經·北山經》中記載:“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由于東海,溺而不返”,干寶在此基礎上對“女娃”的經歷進行了再創造,使原來的悲劇結局轉化為“得仙俱去”的美好結局,使人們對于神仙世界的美好更加向往。干寶采用文、史、道結合的思想進行創作,對后世的文學創作提供了借鑒,明代的神魔小說《封神演義》,就是以武王伐商紂的歷史為背景,描寫了道教中的以元始天尊為代表的闡教和以通天教主為代表的截教之間斗智斗勇的故事。《搜神記》中升仙故事的創作引用了很多以前的神怪小說如《淮南子》、《山海經》等,但是,干寶對這些小說并不是進行簡單的抄錄,而是利用以前志怪或神魔小說中原有的題材,將故事內容進一步深化,使故事情節更加曲折,人物經歷也與以往有所變化。《搜神記》中的升仙故事以其豐富的想象及特殊的故事創作方法,包括對先前故事的援引以及再創作,還有其天馬行空的想象,不拘一格的虛構都對后世的文學創作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后世文人開始運用志怪的題材書寫內心情感,各朝文士因感念世道之不平而想象奇幻的神仙世界,寄情于虛幻的神仙之道里舒緩胸中之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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