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陶淵明詩文中的“酒”

（山東大學文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0）

【摘要】：中國的酒文化源遠流長，且在中國古代文學中出現頻率極高，陶淵明是將酒與詩真正結合起來的第一人。陶詩中出現的酒大致有三種情況，與田園生活有關的，與排解世俗紛擾有關的，與考問人生有關的。

【關鍵詞】：酒；陶詩；魏晉風氣；道家思想；人生價值

從先秦時期開始，便有關于“飲酒”的記載，如《詩經·小雅·信南山》中曰：“祭以清酒，從以骍牡，享于祖考。”[1]發展到漢魏，飲酒已經成為個人生活中的一種重要文化現象，曹丕有“朝日樂相樂，酣飲不知醉”，曹植“樂飲過三爵，緩帶傾庶羞”，曹操也曾在《短歌行》里高歌：“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到了唐宋時期，關于酒的詩作則更加突出和豐富。唐代是個性張揚的時代，詩人們借酒來表達瀟灑自由的心態，如李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等等，可謂不勝枚舉。宋代的酒詩相融也堪稱經典，“醉翁”歐陽修在醉酒中也有“便須豪飲敵青春，莫對新花羞白發”，柳三變“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到了元代，酒也成為元曲中的重要意象，成為文人排解寂寞失落心情的一劑良藥，可見，在古代生活和文學中也處處彌漫著酒香。

飲酒之風的盛行固然與當時的社會環境密不可分，那么從酒的本身出發，從古至今，世人為何愛酒呢？大概因為它是一種生命性的東西，引起的是人精神上的震動，喚起的是我們心靈的聲音。酒精可以刺激人的神經中樞，激發人的情感，可以把人性發揮得更加充分。在酒精的作用下，人掙脫了日常生活中束縛自身的的條條框框，還原成一個真實的自我，這時的人是最放松和自由的，而這對于詩人來說，正是文學藝術創作中極其需要的。

魏晉時期是飲酒之風的盛行時期，由于社會的戰亂，政治的黑暗，士人空有一腔報國熱情，無法施展，只能借酒澆愁，借酒后狂言發泄對時政的憤懣。除了以飲酒聞名的竹林七賢外，陶淵明也愛飲酒，而且是將酒大量寫入詩中的第一人，正如王瑤先生所論：“以酒大量地寫入詩，使詩中幾乎篇篇有酒的，確以淵明為第一人”[2]。“篇篇有酒”未必，但足見陶詩中酒出現頻率之高。他的生活中可以舉出很多與酒有關的事例，如：“‘親舊招飲，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在彭澤縣悉令公田種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九月九日無酒，出宅邊叢菊中坐，王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顏延之留錢二萬悉送酒家，稍就取飲；每有酒適轍撫弄無弦琴以寄其意；貴賤造之者，有酒轍設，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3]，可見陶淵明對飲酒的熱愛程度。

酒出現在陶淵明的詩中大約有以下幾種情況：一是借酒來增添田園生活的情趣。 在《移居》其二中寫：春秋多佳日，登高賦新詩。過門更相呼，有酒斟酌之。農務各自歸，閑暇輒相思。相思則披衣，言笑無厭時。此理將不勝，無為忽去茲。衣食當須紀，力耕不吾欺。[4]在農務之余，詩人與好友登高賦詩，飲酒作樂，想見時便相見，共同分享彼此的心情，言笑無厭。在酒的作用下，他們忘卻了農耕的辛勤，世俗的羈絆，敞開心扉，無所不談，這是一種多么率性自然的生活。

二是借酒排解在世俗中所遇的煩悶與苦惱，比如對官場的不滿，理想的破滅等等。《飲酒》其十四：故人賞我趣，挈壺相與至。班荊坐松下，數斟已復醉。父老雜亂言，觴酌失行歡。不覺知有我，安知物為貴。悠悠迷所戀，酒中有深味。[5]這首詩寫出了詩人飲酒時物我相忘的樂趣，醉酒后的自娛自樂，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存在。社會的世故將人隔絕開來，酒又讓彼此隔絕的得以溝通，沒有了你我和物的分別，更不要說官場、名利這些身外之物了，這便是酒中深味、酒中所蘊含的道了。

三是借酒來探求人生哲理，追求人生的價值所在。如《連雨獨飲》：故老贈余酒，乃言飲得仙。試酌百情遠，重觴忽忘天。天豈去此哉，任真無所先。[6]在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詩人喝著贈酒，“試酌百情遠，重觴忽忘天”，忘乎世情萬物，甚至天地的存在，我與天又融為一體，由此更加肯定了生命終究會終結的人生感悟，所以，世上無神仙，我們在短暫的生命中應該任真自然，順性而為。這正是在酒酣狀態下對人生真諦進行探求的結果在《影答神》中，詩人又借酒進行了哲學思辨來辯證是否應當及時行樂，“立善有遺愛，胡為不自竭。酒云能消憂，方此詎不劣”，這是影子回答形體的話，認為飲酒雖可以解憂，但是不如立善高尚。可見，詩人通過酒來對人生是否應當及時行樂進行討論，因此，陶淵明“飲酒是飲出了‘深味’的，他對宇宙、人生和歷史的思考所得出的結論，他的哲學追求，那種物我兩忘的境界，返歸自然的素心，有時就是靠著酒的興奮與麻醉這雙重刺激而得到的”[7]。

陶淵明愛飲酒、飲酒入詩不僅與當時的社會風氣有關，也是由于他自身受到道家思想中“返樸歸真”的人生觀，酒使得陶淵明向自我的內心世界靠近，探求人生的哲理與意義所在。

參考文獻：

[1]方玉潤.詩經原始[M].北京：中華書局，1986.

[2]王瑤.中古文學史論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3]袁行霈.陶淵明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

[4]陶淵明.陶淵明詩選[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4.

[5]陶淵明.陶淵明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6]同[5]

[7]同[3]

作者簡介：張曼莉，山東大學文學院2014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