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華嚴寺上寺小院清代楹聯(lián)賞析

（青島大學(xué)文學(xué)院，山東 青島 266071）

【摘要】：作為大同市寺廟楹聯(lián)的代表，華嚴寺牌匾楹聯(lián)，是楹聯(lián)領(lǐng)域中的一支奇葩，與華嚴寺相得益彰，擁有不可小覷的作用，它們不僅能讓人們藉此了解華嚴寺的歷史和背景，而且是連接華嚴寺建筑與文化不可或缺的中間鏈條。

【關(guān)鍵詞】：華嚴寺；楹聯(lián)；修辭

華嚴寺位于大同市市區(qū)西南方，始建于遼代，根據(jù)佛教經(jīng)典著作《華嚴經(jīng)》而得名。同時，華嚴寺具有遼代皇室宗廟的性質(zhì)，受到當時統(tǒng)治者的重視，地位顯赫，是大同市市區(qū)佛教寺廟的代表。而華嚴寺的楹聯(lián)也極具審美和文化價值，尤其是其語言方面，特色突出，很有研究價值。

位于華嚴寺上寺小院過殿南旁門和北旁門的兩副珍貴的清代磚質(zhì)楹聯(lián)是華嚴寺楹聯(lián)中的代表之作，它們的尺寸均是：1.46米×0.28米，且都用行草書寫。兩副楹聯(lián)蘊藉含蓄，富有禪意，意境美好，但是由于歷史久遠和古籍資料記載較少，它的作者和真正意義已經(jīng)無法確切考證，故筆者對這兩副楹聯(lián)進行了分析和揣摩。

第一副：擊竹間

翠竹黃花圓色相

清池皓月凈禪心

這副楹聯(lián)是華嚴寺上寺小院過殿南旁門的楹聯(lián)，匾文“擊竹間”，上聯(lián)“翠竹黃花圓色相”，下聯(lián)“清池皓月凈禪心”。

匾文“擊竹間”運用典故，講述的是一個佛家故事，出自《釋迦方志》，同時在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記·佛陀伐那山及杖林》中也收錄了這個故事，講述的是從前有一個不信教的婆羅門（執(zhí)行宗教祭祀的神職者），他嫉妒佛法的無邊，世人都說，釋迦摩尼佛身丈六，但是他不相信，所以用竹杖衡量佛身，誰想到佛身竟然比丈六還高，一氣之下，他把竹杖擊打拋在了山間，竹杖卻化為一片竹林，叫做杖林。匾文運用“擊竹間”這個典故，是為了告訴佛家弟子，一定要篤信崇拜佛法，不能像不信教的婆羅門一樣，懷疑佛法，且即進入此佛教圣地，不管你是否是佛家弟子，都一定要心懷崇敬之情，不要想著挑戰(zhàn)佛法，因為佛法博大寬容，婆羅門心懷憤怒與嫉妒丈量佛身，佛身一定會增高，本身佛法無邊乃是無形，想要用有形之物丈量就是不可能的，佛法的博大就是表現(xiàn)在能夠化有形為無形，化無形為有形，所以把婆羅門憤怒擊打拋棄在山林間的竹杖便成一片竹林，是有形的竹林映射無形的佛法。

上聯(lián)“翠竹黃花圓色相”，中，對“翠竹”、“黃花”這兩種意象的引用有兩種推測，第一種推測是改用唐朝詩人司空曙的《寄為明府常見短靴褐裘，又務(wù)持誦是以有末句之贈》中的詩句“翠竹黃花皆佛性，莫教塵境誤相侵”，說的是有形的翠竹和黃花都是有佛性的，將有形的翠竹黃花化為無形的佛性。第二種可能是這兩種意象出自唐代《大珠慧海禪師語錄卷下諸方門人參問語錄》中的“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這句話講的是每一株竹子里都包蘊著佛的法身，每一朵黃花里都綻放著萬象的智慧。同時，翠竹在佛教里，還象征著純潔，出世，遠離世俗的淡泊之心，上聯(lián)“翠竹”取此意，蘊蓄深刻。第二個意象“黃花”，黃花即菊花，黃花在佛教中象征智慧、降魔的力量。對應(yīng)匾文，也是借此說明釋迦摩尼降服不信教的婆羅門。這兩種意象利用借義對的對仗方式，將無形的法身和智慧藏在有形的竹子和黃花里，運用有形的翠竹和黃花來借喻無形的法身和智慧。這兩種推測都和匾文中所運用的典故有異曲同工之妙?！皥A色相”出自《華嚴經(jīng)》中的“無邊色相，圓滿光明”，“圓”，不偏缺，此處是形容詞的使動用法，使色相不偏缺?！吧唷?，佛教指一切事物的形狀外貌。“圓色相”說的是使有形的形狀外貌更加圓滿光明。上聯(lián)是說，無形的法身和智慧使有形的形狀外貌更加圓滿光明。華嚴寺是根據(jù)佛教經(jīng)典《華嚴經(jīng)》而興建，此處可以看出楹聯(lián)作者對《華嚴經(jīng)》的喜愛與精通，對華嚴寺的崇敬和向往之情。

下聯(lián)“清池皓月凈禪心”引用并改寫了唐朝詩人李頎《題璿公山池》中的詩句“片石孤峰窺色相，清池皓月照禪心”。意思是：即使是奇石孤峰也是可以窺見外貌形狀的，在明月當空池水清澈時，才能在池水中倒影出自己的禪心。下聯(lián)中作者把“照”字改為“凈”字，是為了與上聯(lián)對仗更加工整，“凈”與“圓”相對，都是形容詞的使動用法。整聯(lián)是說清池皓月使自己的禪心更加明凈。是說有形之物使無形之物的更加明凈。

整幅楹聯(lián)對仗工穩(wěn)，上聯(lián)無形的“翠竹黃花”和下聯(lián)有形的“清池皓月”相對，有形的“色相”和下聯(lián)無形的“禪心”相對；動詞聯(lián)“圓”與“凈”相對，均是形容詞的使動用法。

第二副：拈花笑

花開見佛留心印

米酋傳衣續(xù)祖燈

這副楹聯(lián)位于華嚴寺上寺小院過殿北旁門。匾文“拈花笑”，上聯(lián)“花開見佛留心印”，下聯(lián)“米酋傳衣續(xù)祖燈”。整副楹聯(lián)以佛教禪宗傳承為主要內(nèi)容，營造出頓悟、祥和的意境。

匾文“拈花笑”，和南旁門楹聯(lián)匾文一樣，也是運用典故，講述的是出自宋朝普濟的《五燈會元·七佛·釋迦摩尼佛》中的“拈花一笑”的故事。這個故事符合后來發(fā)展的禪宗中的“直指人性，見性成佛”的基本含義。

上聯(lián)“花開見佛留心印”中“花開”本是指花朵開放，此處借代心花開放，“見佛”和“心印”引用宋朝釋惟白的《續(xù)傳燈錄》卷五中的一個片段：“潭因問：‘禪師西來單傳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子作么生會？’師曰：‘某甲不會”。同時《祖庭事苑》卷八也有這樣的記載：“心印，達磨西來，不立文字，單傳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是中國禪宗的“識自本心，見自本心”就可以頓悟成佛的觀念，講的是人要明心見性，就看見自己內(nèi)心的善和佛。這也與匾文所表達的，見到佛祖手中之花，就應(yīng)見到自己心中之花，然后大徹大悟的理念相近。整聯(lián)是說只要窺見自己心中善良的花朵，就可以頓悟成佛。

下聯(lián)“米酋傳衣續(xù)祖燈”中的“米酋”也運用了借代這種修辭手法，所借代的本體有兩種說法：一說“米酋”是指遼金貴族，作此解釋，是因為華嚴寺建造于遼代的清寧八年，具有遼國皇室宗廟性質(zhì)，因這一解釋與華嚴寺的建造歷史背景相符合，所以為大多數(shù)人所認可。一說米酋是指禪宗六祖慧能。“酋”，即是禪宗首領(lǐng)?！皞饕隆?，就是傳授衣缽?！袄m(xù)祖燈”，佛家認為佛法就像明燈一樣，能破除迷暗，所以把傳承衣缽也叫做為續(xù)祖燈。下聯(lián)運用了《壇經(jīng)》中的一個典故：慧能在五祖弘忍處舂米，因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倍玫轿遄婧肴藤澰S，所以五祖在夜晚三更將衣缽傳給了慧能，慧能就成了禪宗六祖。六祖慧能的偈語與上聯(lián)所說的“直指人性，見性成佛”的禪宗根本宗旨聯(lián)系極為緊密，而且整幅楹聯(lián)講述的都是佛家禪宗的故事，由此兩點推測，米酋應(yīng)是指六祖慧能。而遼金貴族這一解釋，應(yīng)是后人牽強附會于華嚴寺建造背景所做出的不完美解釋。

此副楹聯(lián)動詞聯(lián)對仗工整，“見佛”和“傳衣”相對，“留”與“續(xù)”相對。但是上聯(lián)的“花開”與下聯(lián)的“米酋”，雖都運用了借代的修辭方法，但是句法結(jié)構(gòu)不同，“花開”是主謂結(jié)構(gòu)，而“米酋”僅是一個名詞，造成了整副楹聯(lián)的不和諧。但這副楹聯(lián)從整體內(nèi)容和意境來看，仍是華嚴寺楹聯(lián)的精品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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