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均綠釉高貴吉祥

所謂宜均乃宜興紫砂仿鈞釉上釉后燒成的紫砂器具的簡稱。其器盛于明清，色彩艷麗，豐富多彩，計有天青、天藍、蕓豆、月白等品種。主要是根據(jù)顏色要求分別加入了含鐵、銅、錳等物質(zhì)作為著色劑使然。

筆者前不久就南京大收藏家沙志明老先生藍釉宜均做過一篇小文章，今天就和讀者朋友一起欣賞他所收藏的部分宜均綠釉藏品。

綠釉是以銅為著色劑，鉛化合物為基本助熔劑的一種顏色釉。綠釉為傳統(tǒng)釉色之一，漢代已有燒制。宋代就有綠釉陶瓷。進入明代后，孔雀綠釉占了主導(dǎo)地位。

綠釉釉色有深、淺兩種。深者顏色翠綠，釉色鮮艷明麗;淺者顏色嬌嫩。綠釉器具的燒造在清康熙時達到高潮，這時的綠釉器具品種和色調(diào)都比較豐富。

宜均釉馳名中外，宜均使用一種宜興所特有的均釉作用到陶器之上。宜均釉是高溫厚層釉，釉色多達10幾種，釉面敦厚清雅、深沉大度。均釉的施釉并不是只施一遍，為增加其厚度，往往最多要施七八遍。這樣經(jīng)過1200攝氏度到1270攝氏度高溫?zé)坪螅溆悦鏁尸F(xiàn)出一種潔凈光亮、耐高溫的效果。2010年宜均已成功申報江蘇省和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陶罐一直是中國古代飲食活動中最常用的盛貯器。是自龍山時代開始以至于夏商時代我們的先民就使用的物品。這是一件鼓腹瓜棱綠釉罐，清代物品。高13厘米，口徑12厘米。整器綠釉，紫砂底色。這件鼓腹瓜棱綠釉罐觀之品相不錯，古樸典雅。抵近觀察，可見此罐棱與棱之間有片片紅色窯變，你看像不像少女腮邊的紅暈？引發(fā)人們無盡的遐想。

看旁邊一只綠釉古燈泛著幽幽的綠，一下吸引了筆者的目光。這件古燈亦為清代物品。白胎底，燈柱呈下大上小形狀。古燈高24.5厘米，底座口徑18厘米，燈頭口徑9厘米。燈頭處按比例用3個凸起作為區(qū)隔，以便于擺放多條燈芯加強亮度之用。

中國最早的燈具有歷史記載的始見于戰(zhàn)國，所謂“瓦豆謂之鐙”（鐙者同燈），揭示了燈的形制最早是從豆演變而來。晉代郭璞注《爾雅·釋器》“瓦豆謂之登”說：“即膏登也。”登的原意是兩人捧著盛放食物的“豆”向上向前供奉祖先或者神靈的意思。后來隨著時代的進步，燈具發(fā)展為上層人使用的青銅質(zhì)地的燈具，和下層人使用的陶質(zhì)的燈具。這種情況幾乎一直延續(xù)到封建王朝的消亡。

早期的燈具，類似陶制的盛放食器的“豆”。上盤下座，中間以柱相連，雖然形制比較簡單，卻一直成為中國油燈的基本造型，千百年發(fā)展下來基本未變，但燈的功能逐漸由最初單一的實用性變?yōu)閷嵱煤脱b飾性相結(jié)合。這不禁使筆者想起了我居住的南京曾經(jīng)出土過的一件三國時期的青瓷熊燈，這只青瓷熊燈里的熊乖巧地蹲坐在承盤之內(nèi)，用它的頭頂著燈盞，供主人照明之用，十分傳神。

這是一件鸚鵡綠食品罐，清代物品。罐高17.5厘米，口沿寬12.5厘米。罐體肩略寬而罐體以下略收，罐底則保留紫砂原色，自然熨帖。觀此罐，線條流暢，整體上有一種形態(tài)優(yōu)美的質(zhì)感，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婀娜多姿的曼妙少女。再加上此罐通體施以鸚鵡綠釉，雖為單色，卻一下使此罐艷麗無比，光彩照人。

再看這只敞口綠釉罐，清代物品。高12厘米。敞口削肩鼓腹，紫砂露胎，圈足。罐腹以下飾以凸起植物紋，肩部塑滿向下流動的線條，聯(lián)想到腹部以下的植物紋，猶如一位江南壯漢披著常見的蓑衣在田間辛勤地勞作，指望當(dāng)年有一個不錯的豐收年景，觀之愈發(fā)動人心弦。

龍紋綠釉畫缸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藏品，清代物品。缸腹塑有一圈隱顯的龍紋，應(yīng)該是文房之中放置古畫卷宗等用。

清代是我國封建體制最為嚴苛的朝代，對龍紋的使用相當(dāng)嚴格，五爪龍紋嚴禁民間使用，三爪和四爪龍紋雖然可以使用，但主要以供器為主。如在瓷器中出現(xiàn)“魚跳龍門”圖案，雖魚化為龍，但也只能是四爪，意為雖然躍過龍門也只是草龍一條。在清代晚期，大約是咸豐以后，在民窯器物中略有放松。

清代龍紋日趨繁復(fù)，有的單獨作為紋飾的主題，有的與其他紋飾配合使用，常見的有云龍、海水龍、立龍、蓮池龍、螭龍、戲珠龍、團龍、翼龍等。裝飾技法以繪畫為主，亦有刻劃、印花、貼塑等技法。清龍氣宇軒昂，后腦勺豐滿，身軀碩壯，大有龐然大物之態(tài)，和震撼天地之威。

這件清代龍紋綠釉畫缸，筆者猜想當(dāng)年也許是作為一件供器使用，或者有錢的殷實之家專門請窯工燒制。但是為了不會招致官府的誤會，就把龍故意塑得模糊寫意一點，以避免官司纏身，以達潔身自保也未可知。

中國紫砂煞是有趣，就像南京雨花石一樣，只有江蘇宜興有。史書記載，宜興縣東南30里有獨山和丁山，大文豪蘇東坡當(dāng)年居住在陽羨時以獨山風(fēng)景似蜀地，故改獨山為蜀山。蜀山在東，產(chǎn)紫砂陶器;丁山在西，生產(chǎn)宜均。明朝人跟南京秦淮八艷很有關(guān)系的王穉登在他寫《荊溪疏》說：“宜興古陽羨也，一名荊溪，蜀山黃黑二土，皆可陶。……近復(fù)出一種似鈞州者。”乾隆、嘉慶年間（1736-1820年）宜興陶工葛明祥、葛源祥兄弟所制的宜均品種繁多，遂將此器傳于世間至今。

再來看這只綠釉盤。自然也是清代物品。口徑18厘米，盤的里面施釉，外圈紫砂本色。你不要以為這只是一只不起眼的小盤，可是窯工卻把盤的中心精心制成菊花瓣狀，層次分明，別具一格，是一件品位極高的藏品。筆者猜想，這位窯工當(dāng)時在制作時，季節(jié)恰在秋季，窯工受大自然所感染，即隨心所欲地將這只盤中心做成了菊花瓣狀，以應(yīng)時令之需。也許就是這種無意之舉，成就了這件沙老喜愛的藏品。

這是一只綠釉“壽”字盤，清代物品。盤心部位凸起一個古色古香的古“壽”字，表明此器為祝壽之用。“壽”字盤口徑21厘米，盤分五片，片與片之間的區(qū)隔未施釉，留出紫砂本色，想必是殷實人家為某人五十大壽而定制的一個果盤。

壽字紋是古代漢族傳統(tǒng)紋飾之一。屬于文字紋的一種。多施用于瓷器與布帛之上，以作裝飾之用。“壽”字，寓意“福壽綿長、壽與天齊、有福有壽、福壽安康”之意。

文字本非圖案，但文字紋用于器物裝飾，是將文字書寫錯落有致猶如花紋，或者是將文字作圖案化布局，作為裝飾畫面的組成部分。總之，祝壽圖是一種吉祥圖符，多是借具有特定寓義的圖紋與符號來表現(xiàn)健康長壽的意思，這種形式至今仍盛行不衰，這只綠釉“壽”字盤就是一個很好的寫照。

說到中國的盤，筆者不由得想起了非洲一些民族與盤的趣事。我們知道非洲是一個比較原始的半耕半牧的部落，非洲的穆爾西族他們至今還保留著一些傳統(tǒng)的習(xí)俗，如部落里的姑娘以嘴唇上挖洞裝置碩大的陶土盤為美，被稱為“唇盤族”，她們說非如此打扮不能獲得男人的青睞。

據(jù)說，穆爾西姑娘10歲左右就開始練習(xí)往嘴里放盤子。盤子型號不同，都是泥土燒制或用木塊做的。平時放在嘴里，吃喝時才摘下來。開始往嘴里放盤子前要動一個小手術(shù)，用小刀將下嘴唇和牙齦之間切開一個口子，使下嘴唇與齒根分離。然后，先放一個小盤子把口子撐開，使其不再長回去。日后逐漸將小盤子換成大盤子。嘴唇自然越撐越大，最大的嘴唇能翻到頭上把臉包住。這個痛苦的過程伴隨著女孩成長為婦人。穆爾西姑娘嘴里的盤子越大，身價也越高。穆爾西人以大嘴為美、為榮的傳統(tǒng)，一是古時人們?yōu)榉乐雇庾迦肭终呋蚺`主看上本族姑娘，故意把她們打扮得嚇人以保其純潔;二是防止魔鬼從口里進入身體;三是女子美麗的標(biāo)志。

實際上，心理學(xué)家則認為，人類有一種自殘的本能，越原始的民族表現(xiàn)得越明顯。自殘的潛意識是要顯示自己的存在和與眾不同，保護自己不被歷史淹沒。你看，同樣是一件美麗的器物，不同的民族在使用時卻有著不同的審美情趣，導(dǎo)致有著天壤之別。

碟在中文語境里是指器底淺平比盤子小的盛食物的一種器皿，一般如手掌般大小。這只綠釉小碟不大，口徑只有8.5厘米，中間有一上釉時留下的劃痕，亦為清代物品。小碟白泥為胎，底為圈足，只在碟內(nèi)施釉，釉色豐潤，外盤全部白胎紫砂本色，使得此件小盤器件古樸，具有一種歷史的深厚感。

執(zhí)壺又稱水注，是一種古老的文房和生活兩用的實用品，這件綠釉執(zhí)壺亦是如此。此物高11厘米，口沿4.5厘米。白泥為胎，宋代器物。壺的流似一只寫意的螭龍，向上攀緣著，張著一張大嘴，似要和主人說說話。這件綠釉執(zhí)壺還有一個十分搶眼的特點，就是綠釉燒制時經(jīng)過窯變成為難得一見的滿布的“雪花”，朦朧中似一幅古人所畫的青山雪景圖，觀之具有一種濃濃的歷史厚重感。收藏把玩實用確實十分稱手，可謂難得的一件藏品。

執(zhí)壺，最初的造型是由青銅器而來，南北朝早期的青瓷當(dāng)中，已經(jīng)完成了這種執(zhí)壺的造型。其后在唐宋兩代是金銀器中的一種酒具，這從唐宋繪畫上是很容易看到的。直到現(xiàn)在，還有宋代青白瓷的執(zhí)壺流傳下來。明代青花執(zhí)壺，采用了金銀器執(zhí)壺造型的優(yōu)點，安定、秀美而靈活。因為瓷的質(zhì)料和青花繪畫的關(guān)系，青花執(zhí)壺顯得高妙雋雅，正如明代同形狀的雕漆器“仙盞瓶”一樣，能夠喚起一種夢幻感覺。但是這只宋代綠釉紫砂陶質(zhì)執(zhí)壺，卻不多見，可謂物以稀為貴，特別是它的“雪花”窯變更是使得它成為不可多得的一件藏品。

綠釉蓋罐亦是藏家的厚愛。罐高21厘米，蓋為所謂的牛耳蓋。兩指一捏，罐蓋就被打開。此罐為上世紀50年代初成品，宜興湯陶社制。罐底一圈文字“宜興湯陶社二號錄小壇”。

上世紀50年代這個時間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初期，百廢待興，此時的宜均制作當(dāng)沿襲民國時期的制作方式進行。因為民國時期宜均器物仍受國內(nèi)外市場所歡迎，特別受到日本藏家的推崇，這為其后的中國相關(guān)部門在國際上創(chuàng)外匯提供了物質(zhì)基礎(chǔ)。

宜均“歐窯”之所以名垂史冊，就因為釉色的瑰麗而馳名于世。《匋雅》的作者陳瀏也在書中稱頌：“歐窯妍且姱，絢麗同晨葩。”宜均器由于釉汁掩蓋了紫砂固有的天然肌理和質(zhì)樸古雅的藝術(shù)本色，加之工藝要求復(fù)雜，制作成本高，在明末清初風(fēng)行一陣后，很快便衰落了，但它畢竟曾經(jīng)輝煌過，是宜興紫砂器史上不可缺少的一頁，更是紫砂收藏家必不可少的藏品。

宜均胎骨堅硬，有專家指出，從傳世器物觀察，古代宜均的制釉方法略似唐鈞。即先在胎上施黑釉，再灑以白釉，燒成時形成各處的乳光釉區(qū)，并流淌成藍色的兔絲紋，而濃處成乳白，不流淌則成藍色乳光點。宜均釉基本上是玻璃態(tài)，沒有多少釉泡，這點恰恰與宋鈞相反。宜均有一次燒成的，也有先素?zé)偈┯詢纱螣傻摹Ｒ司ス菫樽仙埃虼嬖跁r間短、制作昂貴，故存世不多，所以比較珍貴，就是現(xiàn)在的北京故宮博物院里面也只有20多件藏品。

宜均發(fā)展至此基本告一段落。雖其后代有承傳，但已和前面所說面貌有別。正如沙志明老先生所言，若說綠色代表高貴吉祥，這幾件宜均綠釉紫砂藏品恐怕也是最后的貴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