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人生

談古論今，所謂各抒己見耳。

文人畫與工匠畫，應同等珍貴，不可偏失。

工匠畫至今仍受歧視 ，這不是封建等級觀念在作怪么？

除了寫意文人畫外，中國的寫實宋畫、陶瓷、青銅器、服飾、建筑、家具、石刻、雕塑、版畫、年畫、剪紙等等，都是匠人的創造發明。

藝術評論家柯文輝說：“圖案貌似工整平穩，實為內涵異常豐富的音樂，由民謠、重唱到交響樂，無不具備 。”

作家孫犁在評論陳師曾的《文人畫之價值》一文中說：“然所謂文人畫，系一籠統名詞;正所謂工匠，亦籠統名詞也。陳氏謂：‘何謂文人畫？即畫中帶有文人之性質，含有文人之趣味。’這又是籠統話。文人的性質與趣味，能統一嗎？能一致嗎？亦如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陳氏謂：‘而文人又其個性優美，感想高尚者也。’這也難說。因為有了‘文人高人一等 ’這個前提，所以通篇文章，就常常發生矛盾。‘任意涂抹，以丑為能 ’，既是文人畫的一種通病，又說這是 ‘陽春白雪，曲高和寡 ’。既說‘文人畫首重精神，不貴形式 ’，又說蘇東坡的詩，‘論畫貴形式，見與兒童鄰，乃玄妙之談’。把工匠與文人對立起來立論，必有偏失。中國美術遺產，無論壁畫，石畫，皆系古代工匠所留，形成寶庫。而歷代文人畫，則以各種原因損失殆盡。貴文人而輕工匠，于美術史難以圓通。”

淺絳彩瓷，舊稱“雅瓷”和“雅具”。前者見于淺絳彩瓷，后者見于《瓷史》。

“細彩寫意”“馬慶云畫雅磁”“江西永祿軒雅磁”，既是底款也是信使。

愚意，以淺絳命名雅瓷欠妥。

沒有新安畫家程門，雅瓷恐怕難以誕生。沒有官窯的參與，雅瓷不見得會迅速發展。

雅瓷因亂世而生，也因亂世而沒，更因亂世而無名。

雅瓷除了新安畫家外，基本上都是匠人畫文人畫，然較之國畫家卻毫不遜色。

中國古代陶瓷，可分為民窯、官窯、御窯三種不同的類型。

御窯是專用貢品，民窯、官窯則是商品。

雅瓷雖然以官窯的參與為主，但不是每件產品都有官窯標志。

“官窯內造”款，實為雅瓷的商業廣告。

雅瓷的釉彩，色薄、淺淡、無光。

雅瓷的風格，平靜、和順、溫潤、嫻雅。

雅瓷早期尊古立范，后為翻新求變。

淺絳色彩平實，新彩驚艷動人。

淺絳與新彩，只是粉彩范圍里邊的不同類別。

淺絳瓷畫，有一種淡雅而閑逸之趣。

新彩瓷畫，有一種富麗而高雅之感。

論氣質和格調，淺絳瓷畫比之于新彩還是高出不少。

論精巧和新穎，新彩瓷畫比之于淺絳反要勝出很多。

淺絳瓷畫給人以多變的豐裕感，新彩瓷畫給人以刻意的表演感。

如果說，淺絳畫更近于韻，那么，新彩畫更近于法。

淺絳與新彩瓷畫，是中國陶瓷繪畫史上的兩座巨峰。

晚清雖然以淺絳自立，但是又不止于淺絳。民國不僅以新彩自立，而且以專工而自強，基本向并不相同。

人們只認知民國的“珠山八友”，卻莫知晚清官窯的“雅瓷群體”。

“珠山八友”是“月圓會”，雅瓷群體幾乎是“天天會”。

雅瓷有三多：其一，雅瓷的堂名齋號極多，而且相同的堂名齋號的藝人更多;其二，雅瓷的題款代筆極多，而且同一人被多人代筆的也不少;其三，雅瓷風格近似的極多，這說明大多是招來后再學的。

詩畫舫主人是王琦的早期名號，見于民國十三年淺絳戲曲人物瓷板。

雅瓷的“串客”，實為早期官窯請來的貴客（地方官員）。目的是為了提升雅瓷的知名度，從而推進雅瓷的銷售。

雅瓷的顧客，最先為地方官員，然后向下普遍推廣，使其大眾化。

雅瓷的大眾化，使得藝人無暇創作，因此大量作品越來越走向公式化、老套化。

王鳳池是雅瓷的重要“串客”，也是早期雅瓷銷售的最佳推手。他不僅擅長書畫，而且原是京官，當過翰林院編修，自然在官場有比較廣泛的人脈，再加上在江西的候補期間，也自有閑情于雅瓷的串客以及宣傳推廣。上述情形，足以從其存世作品中得到證實。

所見某某制、選制、自制或置、自置者，多系定制人而非瓷畫家。

雅瓷經常看到造、制、寫、寫生、作、題、書等等，而“汪友棠撰”“殿英自撰”僅見此一例。

雅瓷的款識不可以僅就表面字義去了解，因為有的是寄托款，有的是反話。

雅瓷的寄托款有成化、康熙、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咸豐、同治等款，不但年號一應俱全，而且款式多樣。

堂名款有室、庵、軒、堂、亭、齋、樓、閣、館、山館、山房、書屋、草堂、精舍等字樣。

商號款有記、號、造、作、制、出品、商店、瓷莊、瓷社、瓷號、陶畫館、瓷像館等字樣。

企業款有官窯、官廠、御廠、窯廠、珠山廠、工廠、公司等字樣。

機構款有廠署、官署、官舍、官廨、公廨、公舍、公署、專署、幕府、幕次、榷次、榷局、會館、書院、學校、管理局、陳列館等字樣。

景德鎮同名瓷藝家之多，同名數量之大絕無僅有。

曾見光緒十一年余玉田人物瓷板，板背書有“昌江光緒年制官窯定造”字樣。此款未遇見過。不但瓷板有底款者，僅見于此，而且“官窯定造”款，亦為首見。

據年齡款：同治六年，胡夔年七十五;光緒三年，程門五十有六;光緒十三年，王少維七十;光緒十四年，李子商七十;宣統三年，孫朗泉時年六十。

現存最早的雅瓷，首先是程門于同治四年春所作的淺絳彩瓷板，其次是同治六年秋胡夔的墨彩尊。

許多雅瓷都是難得一見的，尤其是沒有名氣的孤品，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珍貴。

程門的繪畫使人感覺到一種空靈悠逸的境界。

金品卿畫燕在于寫實，汪友棠畫燕在于寫意。

汪友棠畫燕，率真、趣味、活潑、瀟灑、自然。

焦佩蘭畫燕，臃腫、鈍滯、笨拙、丑陋、失真。

程門的雪景，汪友棠的春山，一陰一陽，高妙無比。

汪友棠的藝術成就，絕對不下于早期三大家。

程門是雅瓷的首創者，對近代陶瓷繪畫有較大的影響。

雅瓷創作時間最長者，當屬俞子明。

雅瓷最后一個大名家，當推錢仙槎。

李金章的草書，醉步如舞;錢仙槎的行草，剛勁而又清新;程門和汪友棠，則是既舒麗、多姿，又深刻、厚重。而且，一眼看去，書畫相映，沒有拼湊痕跡。

徽州文化博物館藏有汪友棠的姓名印兩方，均刻于光緒十五年。其中“汪棣之印”刻有頗長的題記，首稱“友棠道兄古黟名儒也，尤工繪事，為江浙名公卿所競賞”等語。不僅頗為時人稱許，也與縣志所述基本吻合。

汪友棠最早的作品見于光緒十四年仕女筆筒，最晚則是民國二十一年的松鶴圓板。前者不愧為名家之作，后者疑是偽托。此二作分別收錄《中國近代名家陶瓷》彩版18頁、《景德鎮彩瓷三百年》61頁。

汪友棠小傳，見于民國十二年的《黟縣四志》。根據生不立傳的原則，其卒年應在此前。

《黟縣四志》在“程門”條末附記：“后桂林人程士芬、碧山人汪棣效法之，亦有聲。”據此，不少學者以為程士芬、汪友棠為程門的學生。其實，這段記錄根本不是指學生，而是指二人效法程門參與繪瓷的意思。而且，以二人作品細細辨析，亦可知道程門和汪友棠沒有承襲關系。

程派門生，有程門的兒子程言和程盈，族人程萬年、程松石等;汪派門生，有錢仙槎、何明谷、馬慶云、周筱松等，都是雅瓷健將。

曾見無款汪友棠的典型書畫山水帽筒，款書“程門贈”字樣。可見程門與汪友棠建立過密切的關系。

光緒二十九年所制淺絳彩仕女海棠形茶盤，款署“癸卯之仲夏慎德軒制”。此作為半身工筆仕女，可謂開近代陶瓷肖像畫之先河。尤其是肖像并無背景，其造型、線條及構圖，都洵屬罕見。題款似出汪友棠之手，繪畫大概亦即為汪友棠的作品吧？

雅瓷有如一個又像熟悉又像陌生的世界，跟我們捉起了歷史與文化的迷藏。

藏家能玩雅瓷，真是莫大的榮幸。

如果沒有個別藏家的出書，世上將不知雅瓷是什么。

雅瓷名聲的推廣，藏家、玩家、古玩商，三足撐鼎，功不可沒。

過去是富人收藏，現在是大眾收藏。

藏家是真正的懂，玩家是似懂非懂。

玩家不但愛唱高調，更且喜歡撿漏。

藏家憑眼力，玩家靠運氣，商家依財力。

若說高手實在罕見，想必玩家都不服氣。

再好的高手也可能有失手的時候。

在古玩圈里混，不怕沒文化，就怕沒悟性;不怕人外行，就怕跟錯人。

古玩收藏，眼力、財力和魄力，都很重要;學問、眼光和悟性，缺一不可。

沒有悟性的人，即使玩十年也是白費功夫。

其實許多玩家連低仿品都難以辨別。

高手無須上手，甚至僅憑圖片就能辨其真偽。

往往只有鑒賞知識而沒有真才實學的人反而越容易打眼。

藏家出高人，玩家出俗人。

玩家如明星，磨得發亮;藏家如戲劇，磨得無光。

藏家熱愛藝術和文化，商家熱衷炒作和忽悠，玩家則介于兩者之間。

藏家寥寥，屈指可數;玩家濟濟，不可勝數。

相較之下，雅瓷的價格仍屬超低，因此特別適合于大眾收藏。

玩雅瓷，觀藝術，不能專以名氣定上下。

梁實秋在《漫談讀書》中說：“書的價值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價廉未必貨色差，暢銷未必內容好。書的價值在于其內容的精到。”雅瓷何嘗不是如此呢？

當今收藏，古不如今，書不如畫，宋瓷不如明清，可見文化之衰，品位之低，尤其明顯。

古玩的收藏與發表，對后世學者幫助很大。

真相誰也無法一言道盡，實物才是最好的老師。

實物使人看得真切，書本使人看得大概。

其實是玩古還是玩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心里明白，而且要量力而行。

玩古是愛護文化遺產，玩新是促進文化遺產的傳承與發展。

藝術是閑出來的，收藏是忙出來的。

古人收藏乃秘不示人，今人唯恐天下人不知。

古人收藏是為了賞玩，今人收藏是為了投資。

收藏古玩，自娛娛人，與人共享，也算是一種境界。

收藏需要經驗、見解、文化，都要達到高水平。

收藏狂熱，起因于強烈的發財欲、功名欲和享受欲。

今見收藏界之名人，多系空腹高心，欺世盜名之徒。

古玩圈內的混亂、欲望與丑惡，造成收藏風險極大。

與其說是選擇古玩，不如說是選擇財富;與其說是選擇財富，不如說是選擇炫耀。

俗話說：“亂世黃金，盛世收藏。”但亂世最適合收古董，因為好東西根本不值錢。

古玩是沒有固定的價格，總是因時因地因人而異，甚至可以上下大幅震蕩，因此最好根據自己的經濟實力、喜愛程度，然后決定得失取舍。

玩家必須心明眼亮，才能鑒別各種貨色，不受欺瞞。

英國作家彼得·梅爾說：“真正的古董迷，應該是名副其實的‘業余’玩家，純粹是愛好使然，把收藏古董當作是風雅的癮頭、休閑的嗜好，能為他帶來多種滿足。”

我的收藏，除了記錄在冊外，并在雅瓷上寫有標記，包括來源、日期、價格等信息。

雅瓷是我師，包括贗品都是我的老師。網友是學長和學弟，總之大家都是同學。但是令我敬佩的，則是學長錦范先生。

林清玄說：“如果我們無知，即使終日賞荷，也會失去荷花之心。”同樣的，研究和欣賞雅瓷時，何嘗不是如此呢？

玩家以“文人瓷畫”來描寫雅瓷，有點誤人。比較合適的說法，應該是瓷器上的文人畫。

與其去看今天與雅瓷有關的胡言亂語，還不如去讀古人留下的雅瓷真品。

玩家給自己起個很形象的名字，叫做“淺絳發燒友”。

自命前衛的雅瓷玩家有南北二陳，又號稱南北苦行僧，沖力可驚。例如寫有副題為“進軍景德鎮陶瓷學院”的《淺絳彩瓷學綱要》一文，成為雅昌的熱帖，尤為拉風。

雅瓷玩家青蘿拂衣與清秋橙葉，風流儒雅，無可匹敵。

余光中說：“校對不但需要眼明心細，耐得住煩，還需要真有學問，才能疑人之所不疑。”其實古玩的鑒定亦復如是。

張東蓀在《哲學是有黨派的么？》一文中說：“老實說哲學家所要說的都是他自己心坎里的話。至于一犬吠影，百犬吠聲，這不是哲學家的勾當。”讀之很容易想起雅昌的海師及其追隨者的實情。

像贊一：“海師真乃好人也、善人也、老黃牛也！海師對其著作的歷史負責的態度令人深思，令人感嘆，令人景仰。”

像贊二：“海師對淺絳瓷器做出了里程碑似的貢獻，愚以為海師的業余生活中淺絳可能占了他大部分的思想。淺絳彩瓷器與海師有緣。”

像贊三：“海師學識淵博，對淺絳貢獻巨大，令人敬仰！”

像贊四：“民版要多一些像海淡老師這樣的學術型大師就更好了！”

像贊五：“海林藏者 美文作者 淺絳學者 饋享讀者——清秋橙葉。”

圖片帖《海淡老師在武漢 淺絳趣話一籮筐》，盡管沒有文字記述，仍是像贊無疑。

真正的高手不在雅昌，而是在景德鎮，恐怕很多人不知道。

“別的不好說，淺絳大多高手絕對在雅昌注冊了，只管上圖，99成仿品在此無處遁形！”真是豪言壯語！

近讀筱藏齋主《收官——2016之“走麥城”的啟迪》，中有一段“沒文化實可怕——程門‘一帶云根’大花盆再次出世記事”，以陳琦先生所說的“當年程門的重器‘一帶云根’大花盆”加以考稽，兼及“此物與我擦肩而過”的故事，表示“沒有文化實在可怕！”這種沉痛與氣魄，值得我們特別重視。

玩家的研究可愛而又可哂，哪會有專業者的功力呢？

據考程門生于1822年，1876年程門就已自稱笠翁了，1898年還有作品傳世，此時程門已七十七歲高齡了。但令人訝異的是，玩家們竟然懷疑程門英年早逝。

《一百二十有零圖》乃胡夔傳世作品中僅有的一件瓷畫作品。但自以為熟諳雅瓷的海師卻告訴我，他還發現了另外三件，不料過目后結果竟是“好一場惡一場，哭不得笑不得。”

玩家更喜歡早期的雅瓷，他們只見早期雅瓷之雅，但從不見早期的雅瓷，也多尚未成熟，卻不夠好。

雅瓷的研究目前仍在初級階段，許多結論很幼稚也很可笑。

玩家最大的優勢不過是見得多而已，但識不廣，更不深。

玩家功業在于提供實物資料，有待陶瓷和書畫界專家的參與和完善。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書店、花市、工藝品商店、瓷器店是最吸引我的地方。最早市場風行仿古瓷器，只是看看罷了。一九九三年的秋天，在花市看瓷器，有一個隱秘的人要帶我去附近的旅館看他收來的瓷器。他從床底下的紙箱里拿出幾件來給我看，結果我用兩百元和一塊手表得到一件帶有乾隆款的青花人物瓶。那時人們都不知道古玩為何物，自然不會說出古玩、古董的話語。幸好很快有了古玩市場，才知道這些不熟悉的概念。

九十年代到皖南尋覓雅瓷時，有人每每呼我“汪友棠”來了。那幾年所見最多者依次是汪友棠、錢仙槎，而其他人所占比例都少得可憐。汪友棠、錢仙槎作品，需求之廣可以想象。因此，與其說汪友棠是一位勤奮的瓷畫家，不如說他是真正暢銷的畫家，尤其令故鄉人刮目相看。

普通的老印章在市面上素來就罕見，更何況是高級精品石印。二〇〇四年的九月，在古玩城的地攤上竟發現不少精美的老印章。這還是首次遇見，對我不但是新奇甚至神奇的。攤主是歙縣鎮口村人，大約三十出頭，看來人也比較老實。他的攤子，除了一些印章還有一方老硯和幾本破舊的線裝書。這些果真害人意亂情迷。正猜測著印章原先的主人非貴即富呢，沒想到最好的一方印章竟然被一位搞地方志的老者以八百元成交。不必多看，這些印章必定出自名家手筆。于是，我趕緊把剩下的買回家，先查資料，果然是有名的篆刻家，再仔細看篆刻的功力，卻與名家對不上，這才知道是贗品無疑，自然這些精美的印石肯定也是假的。不過攤主的確老實，再來時我倆私下商議，他答應我暫時扣下身份證，而且下次來不僅退了貨，還奉贈一袋家里自產的茶葉。

某高校知名教授聽說我也喜歡收藏，專門拉我到家品鑒。進入客廳，處處是又顯著又盛大的宣德、成化、康熙御窯瓷器，赫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它們，都是我早年在花市地攤上的習見之物。后來主人又拿出僅有的一件民窯瓷器，得意地指出他的發現——年號不對，并以為這是陶工不知“改朝換代”。難道舉世聞名的景德鎮會是與世隔絕的桃花源嗎？

我有幾位退休的老藏友，也玩了十余年。其中一位特別熱情也特別健談，我還記得初次到他家里，所見不是明清官窯瓷器，就是宋代的影青瓷。而他最為厲害的收藏竟然是國寶級的成化雞缸杯。其實，這些都是從地攤上淘來的當代贗品，望之頗令人失望。說到收藏，他如數家珍，頭頭是道，總是滔滔不絕。我不忍掃興，只好苦笑，但不久他竟然出現在電視的收藏節目里。據說此后還真有人找上門來，但他又不服氣地告訴我，來人根本看不懂。我也不好說什么，因為我知道說了也沒用。后來再次見面時，他卻告訴我他打算去北京的拍賣行。這個辦法，倒是不錯，或許這一招對他真管用。

我曾經開了十一年的古玩店。有一次在店里遇到和我一樣的青年人，非要請我看看他的收藏不可。他的鎮家之寶乃是田黃石，被我戲稱為“超級巨無霸”。他是個明白人，他說他早就不玩了。其實他是醒悟了。這也是我十一年來遇到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知道醒悟的客人。

我曾有一次受騙的經歷，但損失并不大，只是幾千元的贗品而已。因為我并不相信會有好東西，所以沒帶多少錢去。這也是我多年來的古玩經驗。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也遭遇深刻的被騙的那一天。那天，古玩店的同行帶來一位自稱江蘇興化的人，說他那里正在拆遷，有不少老東西，但他不懂，可以帶我們去看看。幾天后，他在當地的車站迎接我們三位店主的到來，見面后便前往他事先為我們安排的住宿。在出租車內，他指點著窗外，讓我們看街邊的拆遷房。第二天上午，他便領我們去一家拆遷戶的臨時住處，一間光線較暗好像沒有電燈的房屋，只見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太太。據說她的祖上當過大官，還有老照片為證，但我們卻急于看東西。老太太的東西確是“高大上”，最后我和另一店主，兩人各自選了幾件;還有一位店主是專營字畫的，與帶我們來的人以前就認識，因為沒有字畫，他說不感興趣，只好在旁邊抽煙、觀看、插話。回到旅館后才發覺東西是一眼的假貨，盡管東西很漂亮。騙子是個老手，下午安排我們到幾位藏家看東西，晚上請客吃飯，還特意請來兩個混混陪我們喝酒。席間一人暗示我們東道主不可信，或是善意的提醒，或是想撇清關系，也許兩者兼而有之吧？哦，對了，還有，我終于明白了他事前在店里親口對我所說，他的孩子已在我們這里買了房子，他也打算搬來居住的真實意圖了。小騙而已，只怪我心魔作祟，不怨別人。我當然是放棄了報警，選擇了開懷痛飲，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