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蕓書舍：萬卷藏書皆善本

蘇州山塘街曾是明清時期中國商貿、文化最為發達的街區，始建于唐代寶歷年間。但它畢竟是由詩人白居易在蘇州刺史任上建造的，因此同樣也充滿了人文氣息。清代徽商汪文琛父子在山塘街殳家墻門，建造了聞名中外的藏書樓“藝蕓書舍”。該樓堂宇軒敞，樹石肅森，堂中懸掛楹聯“種樹類求佳子弟，擁書權拜小諸侯”。遠睹飛檐翹角，近聞古色古香，一時間藝蕓書舍珍本善冊薈萃，吳中藏書巨擘，黃丕烈、顧之逵、周錫瓚、袁廷梼等家藏書散出，也悉數歸其所得，可謂有清一代藏書之冠。

汪文琛，字厚齋，生卒年不詳，祖籍安徽。康熙年間，其從祖上分得一份遺產，告別家人只身來到蘇州，在城西閶門盤下一家店鋪，創布號“益美”，年銷售棉布約百萬疋，生意一直做到國外，一時蘇布聲譽名蓋四方。作為徽商，汪文琛生平唯一嗜好便是廣收圖籍。黃丕烈于嘉慶二十年（1815）季冬跋宋本《前漢書》云：“此北宋精刊景佑本《漢書》為余百宋一廛中史部之冠，藏莢三十來年矣，非至好不輕示人。郡中厚齋都轉（汪文琛）偶過小齋，曾一出示……思都轉崇儒重道……故近日收藏古籍，嗜好之篤，訪求之勤，一至于此。則余又何敢自秘所藏，獨寶其寶耶？”黃丕烈稱汪文琛為“厚齋都轉”，大概是其販賣洋布致富后，又兼營鹽業，因得鹽運使的差事。據黃氏所述，大概1815年以前，汪文琛買了一些普通刻本，到1822年顧千里撰《藝蕓書舍宋元本書目序》止，不過七年，汪氏父子藏有宋版書達三百多部，汪家藏書極盛一時。

汪士鐘（1786-？），字春霆，號閬源，汪文琛之子。汪士鐘本人仕途情況無足夠文獻可查，但從其所用“民部尚書郎”印及與阮元的交往和從潘祖蔭稱汪士鐘為觀察，稱汪士鐘之子為比部等旁證來看，汪士鐘絕不是一般尋常的商賈。黃丕烈嘉慶二十四年（1819）十一月撰《汪刻衢本<郡齋讀書志>跋》云：“閬源觀察英年力學，讀其尊甫都轉齋先生所藏四部之書，以為猶是尋常習見之本，必廣搜宋元舊刻以及四庫未經采輯者，厚價收書，不一二年藏弆日富，猶恐見聞未逮，日從事于諸家簿錄，討其源流，究其同異，俾古書面目畢羅于胸。”汪士鐘尤喜黃丕烈舊藏，凡有黃氏跋語之書，雖一行數字，必重價收之，以致吳中書賈凡得有黃丕烈藏印的舊刻舊抄，哪怕只有殘零的一、二卷，索價必倍，甚至連黃丕烈的破殘簽題、毀損的跋語，也能買個好價錢。顧廣圻道光二年閏月在為汪氏《藝蕓書舍宋元本書目序》中寫道：“汪君閬源藏書甚富，取宋本、元本別編其目，各成一冊。汪君宿具神解，凡于有板以來官私刊刻、支流派別，心開目瞭，遇則能名。而又嗜好所至，專壹在茲，仰取俯拾，兼收并蓄，揮斥多金，曾靡厭倦。以故郡中傳流，有名秘笈，搜求略遍，遠地聞風，挾冊趨門，朝夕相繼。如是累稔，遂獲目中所列宋若干種、元若干種，既精且博，希有大觀。海內好古敏求之士，未能或之先也。”《吳縣志》載：“黃蕘圃孝廉歿，其書為汪觀察士鐘捆載而去。”黃丕烈《玄機詩思圖跋》詩注中說：“吾家百宋一廛中物，按圖索驥，幾為一空”。“按圖索驥”之人指的就是汪士鐘。目前有關汪士鐘的史料，大多是由黃丕烈所作的題跋提供的。

《藝蕓書舍宋元本書目》是由汪士鐘取其所藏之宋元舊本編撰而成。著錄宋本319種、元本155種，但生前沒有出版。同治十二年（1873），潘祖蔭得《藝蕓書舍宋元本書目》抄本，慨之“富矣精矣，真不減東澗倉葦，蓋皆蕘圃澗黃諸老為之評定，故絕無偽刻，因付諸梓，猶黃蕘圃刻毛季書目之例”，遂輯錄《滂喜齋叢書》刊以行世。潘祖蔭后裔潘景鄭《著硯樓書跋》云：“舊抄綠格本汪閬源先生《藝蕓書舍宋元本書目》二卷，家藏殆六、七十年，書衣題字，猶是先大父手筆，刊入《滂喜齋叢書》，即據是本違錄”。汪氏父子藏書印有民部尚書郎、三十五峰園主人 、汪文琛印、升庵、平陽汪氏藏書、文琛、厚齋、臣印文琛、得之千載處，正賴古人書、汪厚齋藏書、長洲汪文琛鑒藏書畫印、汪印士鐘、趙宋本、閬源審定、汪士鐘曾讀等多種。

汪士鐘的藏書也像其本人曾是寄寓蘇州的客人一樣，在咸豐年間盡數散出。《清朝野史大觀》卷十“藝蕓書舍條”云：太平軍至蘇州，“合家離散，宋元本悉為鄰家攜去，汪氏子孫只知賈不知書。”汪士鐘的兒媳即是潘祖蔭的姑母，潘祖蔭少年時經常到山塘街汪氏處居住，因此藝蕓書舍的藏書，潘祖蔭能有機會看到。潘祖蔭曾說：“汪氏與潘家有累世通婿之誼，惟業賈者多，詢以舊藏，則瞠于莫辨矣”。汪士鐘的藏書于晚年陸續散出。“觀察多子，身后兄弟瓜分，家亦落，其書始散。”楊氏海源閣、瞿氏鐵琴銅劍樓、郁氏宜稼堂、常熟趙宗建舊山樓皆有收獲。潘祖蔭也收藏到一部分黃丕烈的藏書，但不多，據他自己說“不及十種”，這些書中有宋刻《白氏文集》殘本、《后村先生集》殘本、《葛歸愚集》、《淮海居士長短句》等。綜觀汪氏藏書之巨，是建立在雄厚的經濟實力基礎之上的，后來其所經營的布號逐漸衰落，甚至將商號轉讓給程氏商人經營，商業上的失敗也是汪氏藏書流散的重要原因之一。私家藏書，沒有聚而不散的，汪氏藝蕓書舍藏書現存于國內者，大多歸公有，分藏于北京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南京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等。現將國內圖書館所藏部分汪氏所藏宋版書賞析如下。

《補注蒙求》八卷。唐李瀚撰，宋徐子光注。清喬松年題跋。存八冊。匡高18、廣13.5厘米。半頁12行，行20字。左右雙邊，白口，單魚尾。鈐有“牧翁蒙叟”、“子孫寶之”、“汪振勳印”、“汪士鐘藏”等藏書印。

《才調集》十卷。五代后蜀韋縠輯。宋臨安府陳宅書籍鋪刻本。存五冊。《百宋一廛賦》“使君之才調”，即指此本。鈐有“汪文琛印”、“民部尚書郎”、“汪士鐘印”、徐乃昌讀等藏書印。

《梁溪先生文集》一百八十卷，宋李綱撰。南宋邵武官刻本，惜僅存殘帙三十八卷，二十冊。《百宋一廛賦》中所言“裂梁溪之卅八，孰斯文之可表”的殘存本。匡高22.7、廣16.6厘米。半頁9行，行20字。左右雙邊，白口，雙魚尾。鈐有“錫山安國之印”、“毛晉之印”、“黃丕烈印”、“汪士鐘藏”等印。

《呂氏家塾讀詩記》三十二卷。宋呂祖謙撰。存八冊。匡高16.2、廣11.3厘米。半頁12行，行22字。四周雙邊，白口，雙魚尾。鈐有“汪士鐘曾讀”、“趙宋本”等藏書印。《藝蕓書舍宋元本書目》著錄。

《王荊公唐百家詩選》二十卷。宋王安石輯。存五冊。有黃丕烈題跋。《百宋一廛賦》中稱之謂“荊公之百家”。 匡高22.4、廣17.1厘米。半頁10行，行18字。四周雙邊，白口，雙魚尾。鈐有“百宋一廛”、“汪士鐘印”、“閬源真賞”等藏書印。

《新編方輿勝覽》七十卷。宋祝穆編，宋祝洙增訂。宋咸淳三年（1267）吳堅、劉振孫刻重修本。二十冊。匡高17.5、廣11.8厘米。半頁大字7行，字數不等；小字14行，行23字，左右雙邊，細黑口，雙魚尾。鈐有“汪士鐘印”、“閬源真賞”、“東郡楊二”等藏書印。《藝蕓書舍宋元本書目》著錄。

《昆山雜詠》三卷。宋龔昱嘗輯。宋開禧三年（1207）昆山縣齋刻本。匡高24.8、廣17厘米。半頁8行，行15字，白口，左右雙邊。鈐有“汪士鐘”、“鐵琴銅劍樓”等藏印。

《周賀詩集》一卷。唐周賀撰。宋臨安府陳宅書籍鋪刻本。匡高17.7、廣13.1厘米。半頁10行，行18字，白口，左右雙邊。鈐有“汪士鐘”、“閬源真賞”、“徐健庵”等藏印。

《忘憂清樂集》一卷。宋刻本。匡高20.8、廣13.9厘米。半頁十一行，行二十四字，黑口，左右雙邊。鈐有“士禮居”、“ 閬源父”、“鐵琴銅劍樓”等藏印。

《王建詩集》十卷。唐王建撰。宋臨安府陳解元府宅刻本。匡高17.3、廣12.1厘米。半頁10行，行18字，白口，左右雙邊。鈐有“唐寅私印”、“南京解元”、“汪士鐘”等藏印。

《記纂淵海》一百九十五卷。宋潘自牧撰。宋刻本。匡高18.9、廣12.3厘米。半頁13行，行22字，細黑口，四周雙邊。鈐有“汪印士鐘”、“鐵琴銅劍樓”、“嘉慶御覽之寶”、“天祿琳瑯”等藏印。

《周易》九卷。魏王弼撰，晉韓康伯注，唐陸德明釋文。南宋初刻本。匡高18.3、廣13.1厘米。半頁12行，行21至22字，小字雙行28字，白口，左右雙邊。鈐有“玉蘭堂圖書記”、“毛、“晉”、“徐健蓭”、“汪印士鐘”等藏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