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學是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一門科學,與其他許多學科不同的是它要認識世界的所有方面,包括自然變化、社會運動、人類活動等。并且這個認識不是第一手的,屬于再認識、再實踐,這與一些實驗學科、工程學科的方法、對象不太一樣。
傳播學屬于技術、藝術科學,是專門研究不同方式的傳播效率和效果的。媒介是為了傳播內容而設計的物質載體,是個實體平臺。輿論,就是民意,就是社會公眾對相關事物、事件的看法和評價。習近平總書記一直講的是“新聞輿論工作”,可見新聞傳播學體系中新聞和輿論是核心內容。
從我國的實際看,傳播學研究最熱鬧,輿論學研究不如人意。一遇到網絡爭論有的人往往動輒就相互開罵。輿論應當是社會公眾意見的反映,因為互聯網、手機這些自媒體的出現,沖擊了傳統媒體對新聞傳播的壟斷權。現在的新媒體輿論生態已經有所改變,公眾有了發言權,人民性大大增加了。黨和政府的決策、工作也要求由第三方評價、評估。過去黨政部門做的工作,往往多是自己總結,現在改了,黨和政府的決策、工作也要求由第三方評估,人民群眾評價,這樣就比較科學了。
真正掌握輿論,就要真正了解群眾,傾聽他們的呼聲和意見。只有深入研究、深化改革、深度探索,才能使中國新聞傳播學科學化、時代化,跟上社會變化和技術變革的步伐。
孔子在流浪的路上還在討論國家如何治理,屈原在流放的途中還放歌上下求索,司馬遷發誓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他們都想把自然界和人間的事情搞清楚,體現了自古以來中國知識分子的責任感、使命感。尤其是張載的“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把知識分子的使命講全了。
近年來,有關方面支持整理出版了由南京大學主編的《古代思想家評傳》、由中國人民大學主編的《近代思想家文庫》,還有《中國出版家》《中國名記者》這些叢書,我在編、審、研讀這些思想家的傳記時,常常被他們的家國情懷、責任意識和深刻思考所感動,這些人真的稱得上是精英。
我曾經一直在不斷地回答外媒關于“中國知識分子政策”這個問題。理論上說知識分子是民族的精華,國家各項事業的英才,這是有共識的。但怎么讓他們發揮作用是個大問題。
中央明確肯定“雙百”方針,可以預期我國學術環境會越來越好。知識分子應當在理論、科學、技術、政策上做出貢獻,以便使整個國家甚至人類都受益。
在學科、學術、專業方面大家有更多的研究,有不少的貢獻,這就是求索精神。做學問必須要獨立思考、追求真理,這是最重要的學術品德。不讀書、不思考、不鉆研,沒有一套自己的東西,西南東北風來了打轉轉,鉆到“龍卷風”里去,那就太危險了,也沒有什么學術價值。
知識分子一定要敢于擔當、堅持真理、發現真理。創新就是干前人沒干過的事,沒有闖勁不行。中國許多學術領域的問題都是跟著西方走,一會兒他們說個“陷阱”,我們就跟著提了許多“陷阱”;一會兒他們說個“終結”,我們就跟著說了不少“終結”。
我跟西方學者爭辯過,蘇聯解體沒有“終結”社會主義,各種特色社會主義正在大發展;特朗普當選總統也沒有“終結”美國制度,美國依然是資本主義當代世界的“領頭羊”。還有許多“終結”也都是“胡說八道”。
作為著名學府的教授,大家應當多一些人文關懷、國家情懷和學術胸懷,在學為人師、行為世范這方面多給青年學子留一點有價值的記憶。要光明磊落地做人,踏踏實實地做學問,有點小矛盾別往心里去,不計較雞毛蒜皮那樣的事情。“心底無私天地寬”,少點個人的小九九,自己心情愉快,集體和諧團結,才能齊心協力在探究科學真理的大道上開拓前進。
學術的核心就是創新,我認為在前人基礎上有所前進、有所改造、有所發明,就是創新。人文學科也應該有許多創新。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這五年,在創新理論體系、教學體系、教材體系、課程體系等方面取得了不小進展,有些課題已經討論了好幾年,方向、思路、框架清楚了,可以再逐步完善。
中國特色新聞學不是另搞一套,而是在以往經驗基礎上重點選擇幾個方向:
一是創新馬克思主義新聞學。馬克思是在普魯士王朝書報檢查制度環境下辦報、辦刊的,批判性是主要的,提出的新聞理論很豐富,但重點談的是爭取新聞平等、自由。列寧大多數時間也是在與新聞管制作斗爭,執政后主要是談辦黨報、黨刊。但是他們站在人民立場上提出的新聞原理是科學的。馬克思指出,掌握物質生產資料的階級同時也掌握精神生產資料,資產階級掌握的報刊不可能給無產階級“新聞自由”。現在時代變了,我們是人民當家作主了,所以我們要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學。
二是新聞學的科學化。當前,原理上、邏輯上都十分嚴密的新聞學還沒有,西方的獨立主義、自由主義、工具主義、專業主義新聞學缺乏原理、學理,也回避了媒體是有“老板”這個事實,談不上是科學的。他們的新聞史大多數是流水賬,什么時間辦了什么報、什么時候有了廣播電視等等。
中國的新聞學講了“兩性統一”、喉舌工具、輿論引導等等,這是政策性的。學術上不能把政策和理論混為一談,要分清實際工作和學術研究。從學理上看,我們似乎還沒有徹底搞清楚新聞學的原理、對象和方法,更談不上科學的學術體系,沒有達到習近平總書記所提出的“要有自己的理論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的要求。把新聞學變成一門真正科學,就要創中國學派,不能讓學生感到新聞學就是搞說教,畢業了還搞不清楚新聞學是什么學問。
三是新聞學的現代化。時代已經變了,新聞傳播的技術也變了。新中國成立時,全國文盲率是80%,小學入學率是20%;抗美援朝時,工作隊還要逐家逐戶去動員。現在中國九年義務教育鞏固率為93.4%,高中階段毛入學率為87.5%,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42.7% ,成年人都有手機,24小時收看新聞,信息交流暢通,還有了大數據整合功能,可以挖掘新聞后面的真相。
在自媒體時代,業界有人提出“誰是記者”這個問題,因為媒體記者、新聞當事人、知情人都參與傳播新聞,第一個發出信息的不一定是記者。現實是技術改變了輿論生態,封鎖新聞已經是很不明智的辦法,凡是查禁的消息往往“跑”得更快、傳得更廣。當代技術變革迫切需要新聞理論現代化。
四是新聞視野國際化。建立中國特色新聞學,并不排斥外國同行在新聞領域所做的有益探索,要以新聞全球化的實踐和國際視野包容全球,把有益成果涵蓋進來,把我們的實踐經驗總結出來,我們要構建的是代表世界的、當代的、科學的新聞學。中國特色是特有名稱,并不只限于中國,不是地理概念。所以,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在這個方面是大有作為的。
現在中央已經確定了中國哲學社會科學支柱性學科,除了馬克思主義哲學、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外,新聞學也是其中之一,是支柱性學科,是要重點建設的學科,確立新聞學科為支柱性學科是國家的一件大事。中國特色新聞學研究委員會設在清華,全票通過,可見人心所向,大家支持我們,我們要當之無愧。
不斷有人問我,新聞傳播學的學術前沿何在?我的回答是前沿在中國。
這兩年全球新聞輿論態勢發生很大變化,世界都在向東看,看中國。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的話語權有相當的分量。我們的理論思考應該是全球思維,為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設去思考。具體來說有幾點:
一是著眼大局。中國理論、中國思想、中國道路、中國方案,這事關全球治理。連美國對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也轉變了態度,認為給世界提供了一個發展的方案。相應地,我們的學術文化、新聞輿論也要跟上。
二是追求前沿。在科學領域我們總體上處在大部分學科跟進、一部分學科并行、少量學科引領的階段,今后十年我們應該站在世界學術前沿,以中國特色的學術體系引領哲學社會科學發展,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
三是堅信真理。中國共產黨已經奮斗了將近一百年,這一百年實踐證明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光芒沒有磨滅,而且更加光輝。最近看到外國學者包括西方、前蘇聯學者,把目光轉向中國,研究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新發展。這就是我們的底氣。應該說,未來幾年是哲學社會科學創新發展的關鍵時期,國家將投入很大力量推動這項工作。
從探索改革的階段要轉入完成改革階段,要集中到實現第二個百年目標上,就是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階段。這是哲學社會科學跨越發展最關鍵的時期,我們要充分利用這個機遇發展中國特色的新聞學科,提升中國的學術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