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倫理熱點新聞事件中的性別景觀

【內容摘要】本文選擇熱點新聞事件作為研究文本，通過詞頻分析手段呈現家庭倫理熱點新聞事件中與女性相關的形象——情婦、母親、妻子、女兒，以及與男性相關的形象——父親、兒子，并結合語義分析進行解讀，對家庭倫理新聞事件中不同性別呈現的媒介形象進行了總結和梳理。

【關鍵詞】家庭倫理；熱點新聞；性別景觀

隨著市場化和全球化進程的加速，中國社會的價值取向也越發多元，與社會基本單位——家庭相關的倫理關系也發生了改變，而不同性別在家庭中的角色和地位的改變，則能折射出當下中國社會人際倫理的基本狀況。

與一般性的社會關系相比，家庭成員之間的互動更為頻繁、深入，形成最基本、最緊密的人際關系，這種關系構成了社會領域人際互動的基礎。根據新聞事件考察當下新聞報道框架中不同性別的家庭中的角色和地位，有助于我們管窺中國當代社會的家庭倫理價值觀和媒介報道中的性別意識。

目前，在針對不同性別在家庭倫理方面的媒介呈現的研究中，大部分是針對家庭倫理電視劇的分析。相關研究發現，目前家庭倫理電視劇中呈現出來的女性形象，仍是以或偉大隱忍或強勢代替父親在家庭中“在場”的母親角色，以及“男主外、女主內”“夫唱婦隨”的妻子角色為主。①隨著社會價值觀的多樣化，家庭倫理劇中的女性形象也越來越立體和復雜，開始呈現性格和角色中的不同指向②，由傳統的“孝女、賢妻、良母”的家庭角色定位轉變為更注重社會角色、更獨立的個體。

影視劇屬于文藝作品，雖然也能反映出觀眾對女性角色的普遍期待，但畢竟是創作者的藝術加工，并受到創作者個人的審美取向影響，因而并不能直觀反映普遍的家庭倫理狀況。有鑒于此，本文選擇熱點新聞事件作為研究文本，希望對家庭倫理新聞事件中不同性別呈現的媒介形象進行總結和梳理。本文基于中國人民大學輿論研究所發布的《中國社會輿情年度報告》2015-2016年兩年間的數據，從中選擇與家庭倫理相關的熱點新聞事件，利用R語言和ROST Wordparser軟件篩選出與女性或男性角色相關的新聞文本，并對中文文本進行分詞和詞頻統計，排除虛詞和與人物形象不相關的詞匯，保留了頻次為4及以上的詞匯。通過詞頻分析手段呈現家庭倫理熱點新聞事件中與女性相關的形象——情婦、母親、妻子、女兒，以及與男性相關的形象——父親、兒子，并結合語義分析進行解讀，以期從倫理視角呈現主要家庭角色的媒介形象。

一、家庭倫理熱點新聞事件中的媒介形象

基于2015-2016年家庭倫理熱點新聞事件的詞頻分析顯示，在這兩年的家庭倫理新聞中，最常出現的與女性有關的形象是“母親”（包括“媽媽”，共計58次），其次是“妻子”（27次）和“女兒”（16次）；最常出現的男性形象是“兒子”（64次），其次是“父親”（包括“爸爸”，共計34次）和“丈夫”（6次）。

通過分析新聞中與上述角色和形象相關度最高的文本內容，即與上述關鍵詞共現的高頻詞，能夠較為清晰地展現當下家庭倫理中不同性別的角色地位。

（一）壓力重重的“母親”與責任缺席的“父親”

基于家庭倫理新聞的整體詞頻分析可以看出，在女性的家庭角色中，作為“妻子”乃至是晚輩的“女兒”的定位在當下的家庭倫理中被淡化了，而“母親”是女性在家庭中的主要角色。

為核心的高頻詞

圖1上圖呈現的是與“母親”或“媽媽”共同出現的高頻詞，線段的粗細表示共現頻次的高低，圖中左側為動詞，右側為名詞。可以看出，母親在家庭倫理場域主要扮演的是對內的“照料者”的形象，承擔的主要是生育功能和撫養下一代的功能，而對外承擔家庭經濟來源的功能相對弱化。如與“母親”密切相關的關鍵詞有“生育”“未婚”等行為，以及“孩子”（“神童”“子女”）“撫養費”等名詞。雖然也有如“打工”“工作”等對“母親”社會角色的描述，但“打工”和“工作”的行為與“母親”相關的關聯頻次遠低于“生育”和“生活”，且與“陪讀”的關聯度更為緊密，這表明母親在家庭倫理新聞中的社會角色并不作為主要方面呈現。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父親”在家庭倫理新聞中呈現的不負責任的形象：在大部分情況下，“父親”在家庭責任中是缺席和缺位的，“外出”“打工”“包養”“情婦”等高頻詞說明了這一點。比如在“畢節留守兒童”事件中，父親因為外出打工，客觀上造成了留守在家無人照料的四兄妹自殺身亡；在“未婚媽媽籌集社會撫養費”事件中，因為父親角色的缺失，“未婚媽媽”無法給孩子上戶口，生存境遇艱難。即使在沒有缺席的情況下，父親的角色依然以負面為主，與“父親”關聯度最高的動詞是“虐待”和“罵”。比如在“兩歲女童遭生父虐待”事件中，生父為吸引前妻注意而對兩歲女兒的暴力行為和夸大傷口的表現，呈現出的是失去理智、不負責任的形象。

可以說，在目前的家庭倫理新聞中，母親在家庭內部更多承擔了照料和撫育下一代的功能，與“孩子”的關系更為緊密。在“未婚媽媽爭取社會撫養費”和“中科院神童退學”等事件中，在家庭中承擔子女撫養和教育責任的主要是母親，相比之下父親或者缺位，或者在新聞描述中被大大淡化和忽略。“母親”和“父親”在家庭倫理中的媒介形象，在某種程度上符合中國傳統中“男主外、女主內”的角色定位和家庭觀念。但值得注意的是，“父親”在家庭中除了“賺錢養家”之外，更多的是濫用暴力、不負責任的形象。同時，“母親”也與一些負性詞語相關，比如關聯度非常高的“未婚”，以及“死”“錯”等，從一定程度上體現出在社會轉型期這一家庭角色面臨的壓力。

（二）脆弱的兩性婚姻關系

在家庭倫理熱點新聞事件中，標示兩性關系的最高頻詞不是“妻子”或者“丈夫”，而是“情婦”，頻次高達40次，這一不光彩的角色是作為“妻子”角色的對照物出現在分析中的，而“丈夫”一詞由于出現頻次太低未做詞頻分析。

為核心的高頻詞

在2015-2016年的家庭倫理新聞中，夫妻關系整體上是脆弱的（如圖2）。在以各類明星家庭為代表的“出軌門”中，作為事件當事人的“妻子”往往與“出軌”“離婚”等詞匯高度關聯，體現了夫妻關系中的脆弱一面；而“情婦”這一高頻詞本身也指向了婚姻關系中的“丈夫”。而相對正面的夫妻關系也往往在悲情的語境下體現，比如“癌癥”“肺癌”“活”等關鍵詞，體現了作為社會微觀單元的夫妻面對生存壓力以及制度約束時彼此的信任和責任擔當。比如已經進入癌癥晚期的丈夫為了能讓妻子在政策范圍內順利入戶深圳，不得不靠過量的止痛藥物緩解疼痛、延長生命。而這些新聞報道以及公眾對這類事件的關注，除了有部分“明星效應”影響外，很大程度上出于對現實婚姻中夫妻關系的共鳴，這也反映出社會轉型期中國家庭倫理中夫妻關系脆弱的現實圖景。

（三）被望子成龍的“兒子”和被忽視的“女兒”

從圖3可以看出，在家庭倫理新聞中，“兒子”是出現最頻繁的詞匯，在整體詞頻中排名前三。“兒子”在這一階段的家庭倫理熱點新聞事件中主要在兩種語境下出現：一是父母“望子成龍”的教育對象，主要體現在與“爭氣”“教育”“學習”等高頻詞共現上。比如在“神童17歲考進中科院碩博連讀遭退學”的事件中，母親對兒子的教育投入了大量精力，寄予了極高的期望，但教育方法失當。當兒子不能達到母親的期望遭中科院退學時，母親竟說出了讓兒子“去死”的話。可見“有出息”“成才”依然是當代家庭中對“兒子”的主要期待目標。“兒子”出現的第二個語境是老人養老的需求，比如“藥”“老人”“去世”等，特別是在農村地區，老人晚年因無人照料或因疾病成為家庭的拖累而選擇自殺。雖然在這些自殺案例中并沒有下一代的直接促動，但是新聞報道中頻繁出現“兒子”這一關鍵詞，表明在農村對“兒子”養老功能的普遍期待和“養兒防老”思想的根深蒂固。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在現實生活中這一期待卻頻頻落空。

為核心的高頻詞

相比之下，“女兒”的出現頻次僅為“兒子”的四分之一，這從一定程度上表明，重男輕女思想在當代中國社會依然廣泛存在，“女兒”在家庭倫理新聞報道中依然是一個缺乏發聲渠道的弱勢主體。從共現的高頻詞可以看出，與“包養”“情婦”“撫養權”等詞匯一起出現的時候，“女兒”處于受到不負責任父親的負面影響的語境中。相比于“兒子”的“望子成龍”和“養兒防老”，“女兒”在家庭倫理新聞中是被父母忽視的形象。

二、媒介形象中的家庭性別景觀討論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當下中國家庭倫理新聞報道中，不同性別的形象存在比較明顯的差異：在父母的角色上，母親是主要的“照料者”，更多地承擔了撫養下一代的功能，提供家庭經濟來源的功能相對弱化，而父親在家庭責任中往往是缺席和缺位的；在婚姻關系中，夫妻關系整體上是脆弱的；在子女的角色地位上，相比于對“兒子”的“望子成龍”和“養兒防老”，“女兒”在家庭倫理新聞中則往往是被父母忽視的形象。

這種差異可能是受到了傳統家庭觀念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現實家庭倫理關系的性別景觀。中國傳統思想中的“男主外、女主內”“重男輕女”“養兒防老”等依然在當代中國社會有相當廣泛的存在基礎，而公眾對這類新聞的關注也可能是出于對婚姻中父母、子女的角色定位和夫妻關系的共鳴。上述分析表明，熱點新聞事件和影視劇中的夫妻關系模式與女性形象角色定位有一定差別，新聞視域中的性別景觀與社會現實更加吻合。這從社會調查結果中可以得到印證，比如2000年的一項關于婦女社會地位的問卷調查顯示，中國家庭權力的性別格局就總體而言仍呈“男強女弱”的不平等態勢，比如就家庭財產權而言，丈夫強于妻子、父親強于母親、兒子強于女兒。③

此外，與家庭倫理熱點新聞事件中的男性形象相關的現象值得關注。比如，雖然公眾普遍認可“男主外”的家庭倫理角色定位，但“父親”的媒介形象卻難以擔得起這份期待，反而與“包養情婦”“虐待子女”多有關聯；對兒子的“成才”和“養老”的期待成為這一群體難以承受的壓力，“兒子”這一媒介形象顯然無法滿足傳統家庭倫理賦予的這一角色定位。如何解讀社會倫理輿情呈現出的現實圖景，如何從中發現更多值得關注的問題，這是一個有待深入探討的研究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