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世界
十一點以后的大街
已經闃寂無人。白天的太陽
曾炙烤密集的人流
留下一層淡淡的血腥。這氣味
將被風吹散,世界將明亮起來
你已在一片葉子上看到時間的終點
此刻,這片葉子正在莫名的光中
跳舞
與之呼應的仍是
個人的命運,躲藏在一串慌亂的腳步中
匆忙遠去。此刻,誰將為更加明亮的世界
走上街頭,撥弄著手機,一會兒接個電話
一會兒玩玩微信,感受并分析
——這個人沒有出現,他已經被時尚和困倦
所殺害。十一點以后的大街
闃寂無人。頭頂沒有星星
暗處沒有老虎的跳躍。風漸漸形成
不知道是什么賦予它力量
雨,沙沙沙
說起2014年,真是不堪回首
樹木到了秋天就凋零,落葉
在水庫邊鋪了厚厚一層
燈光入夜就亮起,一半消失在郊外
一半跌進河里。清晨醒來
灰暗的曙色停在窗外,新的一天
在那里陷落。路已呈現
2014年是剛剛踏上的一段
帶著歲月艱難爬行。記得失聯的面孔嗎
記得固執的雨傘嗎?所有我們反對的
都發生了。奇跡沒有出現
與好時光休戚相關的人,已漸行漸遠
如落日墜入群山。2014年
一切如期而至,大樓坍塌
衰草漸生,廢墟上空無一人
某夜,我站在那里,還聽見雨
沙沙沙,如書本記載了無用的知識
被撕毀
寂靜之聲
鄰家的狗終于停止了低吼
它累了。夜已很深
很安靜。前天晚上的那場爭吵
也停下了,微信群里的爭吵
無聲,卻激烈。三年前的海濱之夜
排空的巨浪曾如驚雷
此刻也寂然。只有始于世紀末的一場騷亂
還在繼續,但場景已經切換到
迷霧的遠方
死亡停下了
它的腳步
夜終于安靜下來
路掐斷了自己。無邊的黑暗
向過去奔涌,那是風
——假如你能夠聽見
在燃燒,在熄滅
冬夜憶舊
我想每一個夜晚都應該有
一條河流。它是寬闊的
沉睡的,可以倒映天上的星星
——這些通體發光的女孩
離開了梅州就已熄滅
只有往昔永存
然后它是奔騰的
憤怒的,可以擊穿入海口
的信仰之墻,讓海波洶涌
巨浪排空,為往昔而歌
無人村①
黑暗在這里建立了自己的國度
輕而易舉,當落日
被底層的事物滲透
時間命令這個國度
繼續運轉,于是風穿過回廊
打開房門,迎接月光的歸來
它要通過清冷
調整自己的聲響
——太孤獨了,生活早已崩潰
但它無處可去
時間重建了這里的一切
通過風:這個國度永久的居民
作為回報,它開始呼嘯
注①:客家人自中原南遷后,在粵東的崇山峻嶺中建立家園。現在,他們正逐漸向城市聚攏,在群山深處,留下不少無人居住的村落。
致謝函
曾有一個時期,烏云像黑色的鴉群
橫著飛過。鴉鳴是不存在的
但也從某些不幸的事件中
被喚醒,清晰地傳來
月亮躲在這些事物的后面
我不敢抬頭看它。曾有一個時期
長河無聲,遠山更遠
鴉群甚至就棲息在
河邊的那棵大樹上。走失的愛人
不在它們中間
曾有一個時期,我是如此地想她
未來毫無意義,但她純真的笑容
一直在那里,讓月亮無法前進
也無法后退。曾有一個時期
黑暗是屬于我的。生活借助我
限定了自己,大自然借助烏云
守護了愛情。這個時期如此漫長
最后致意
給J
所有的事物都沒有將我們的愛情遺忘
它們不斷地改變自己:形狀、聲音、顏色
出現的時間。以便確認我們所在的位置
是否對應著各自的星辰
是否已經音訊斷絕。并將在若干年后
一次群體性事件中,發現彼此的身影
額頭流著血
聽雨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蔣捷《虞美人》
這個國度有太多的時間
與下著雨的夜晚交談
談論不斷發生的一些事
涉及某個人,某段時間
都已化作塵埃。只有與之無關者
依然健在,譬如老家那一棵
高大的楓樹,以及城外那一條
偏僻的公路。它們也已經老了
去日無多,雨點落在青青野草
沒有發出聲響,雨點落在浩瀚長河
沒有發出聲響。談話聲漸漸低下去
剩下的唯有與之無關的
汽車發動的聲音
科學衰退的聲音
重逢
你出現在對面,身邊有一些人
和你一起走著。你身穿白色衣服
好像停了下來。天色昏暗,天地間
仿佛只有你一人
我也在走著,和另外的人一起
這一刻,遠方如此清晰
顯然狂風已經吹過
你什么時候走在了對面
我一無所知。多年來我與世無爭
在大海中航行,只為了認識你天空中
那些閃爍的星辰。我已經把書本合上
請問你身邊的人是誰,請告訴我
他們的籍貫、姓名,來自哪個朝代
你有沒有害怕過?在某一個清晨
遇上了危險,因為對青草的喜愛
責任編輯 陳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