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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悅閱一九二○年代的庫倫異境

2017-01-01 00:00:00
花城 2017年2期

中國藝術史這堂課在那一年意外受歡迎。學習中文也同時開始變得流行,學校的外文部早就嗅到大市場的供需定律,即時增設了中文課。小寒在中國念到中學才赴美留學,中文基本功還算扎實,應征助教,一舉成功,擔當教一堂小班對話練習課的工作,應付四五個學生綽綽有余。

那一年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推出與中國主題相關的展覽,一時風靡,同在一個城市的學校人文課增設中國藝術史顯得很應時應景,傳說教課的客座教授是業內泰斗,于是旁聽的學生也多了好些。

教到元代部分時,蒙古人阿瑟也出現在旁聽學生之列──阿瑟也在學中文,是小寒的學生──教授將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圖罐投影在屏幕上──主人公鬼谷子坐在一虎一豹拉的戰車上,正要下山搭救齊國名將孫臏和獨孤陳,一派運籌帷幄的姿態,勝負仿佛:已見分曉。教授將歷史背景數言帶過,說該件瓷器在年中倫敦佳士得的拍賣會上創下了中國藝術品的拍賣紀錄,成交價1400萬英鎊。學生們很配合地哇一聲驚嘆,課堂一片竊竊私語。阿瑟在這時舉手,朗聲說,我小時候,在家里也看到過這樣一個罐子。

課堂上靜下來,大家轉過頭去看誰在說這話,教授示意讓他說下去。阿瑟卻說,我祖母用那罐子種了一盆草。

大家便轟然都笑了。教授卻正色道,誰也沒有說過那拍賣的青花罐是唯一傳世之物,繪有人物故事的元代青花罐現在知道的就有9件之多,如果有一兩件隱藏在民間,一點也不稀奇。許多傳世之寶,在被發現之前,在人們眼中不過是些尋常器物──你祖母住在哪里?

阿瑟說,她住在烏蘭巴托,已經過世了。課堂上傳來一陣失望嘆息聲,有人問,那個罐子還在嗎?

阿瑟說,罐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不過記得小時候回烏蘭巴托,看見時,已經破了一半——上半部損毀了一圈。

有人便竊笑,并且發出一片噓聲,說,不會是編故事吧?

教授說,烏蘭巴托?有意思。烏蘭巴托原來叫做庫倫,是在清代才設城立防的。元代的大都,就是現在北京城的位置,而青花是在景德鎮燒制的。這青花如果是真的,是怎么到烏蘭巴托的,倒值得推敲──你們家是蒙古人?

阿瑟點頭。有人吹記口哨,說,他是出生在這里的……

一堂課已經到了快結束的時候,教授看表,阿瑟張張嘴,也許還有話說,卻臨時改變主意,只是跟著大家笑一笑,一堂課熱熱鬧鬧結束了。

第二天的中文對話課,小寒見到阿瑟。那天別的學生都請假。小寒說,只有你一人,比較自由,說什么都好,反正都是練習口語。然后開玩笑,道,要不干脆說你家的青花。

阿瑟一笑,說,原來昨天你也在課上——那教室太大,人又多,沒看見你──嗯,這倒是可以講一講,但是就怕我的中文水平講不好。

小寒說,你的口語并不差──你本來就學過中文吧──試試看──我也好奇,想聽故事。

阿瑟說,我父母會說中文的──他們說我們家以前在蒙古的時候就跟漢人做生意,家里的老人也都會說漢語。

小寒做恍然大悟狀,說,原來是這樣,那青花是不是做生意的時候帶過去的。

阿瑟點頭,說,你猜得很對。我是在八十年代末才跟父母第一次回蒙古的,那時,美國與蒙古建交了,來去變得方便。那個青花罐子──不是我吹牛,花紋跟昨天照片上的一模一樣──我記得可清楚了,祖母因為這罐子的關系,有些感慨,講了些往事,讓人印象深刻──祖母與我聊得那么投入,也就是那一次。

小寒問到底講了什么故事,難道是那青花的來歷?阿瑟說,可不是。她說那青花就是以前跟我們家一起做生意的那家漢人托人從關內帶出來的,好像是這圖上的故事跟他們家還有些關聯。罐子在路上卻不巧損壞了,后來就放在我們家沒有拿走──那都是清朝時候的事了。后來,蘇俄在蒙古的勢力影響越來越大,漢人不受歡迎,大多被迫離開,而各種清算也接踵而來,各種人因為各種原因付出各種代價。那家漢人也家破人亡,我祖母小時候見過那家人留下的唯一的孩子——那少女在他們家逗留了大半年然后獨個離開蒙古,不是尋親就是靠友。祖母說,其實那少女也有蒙古血統——他們自己堅持說自己是漢人,但早年在草原上留下來,據說是因為她祖父與一個蒙古女子相戀的關系。──總之,祖母說那女孩子騎馬騎得相當好,有蒙古血統是一定的……

說到這里,阿瑟笑了,說,我祖母覺得只有蒙古人,騎馬才騎得好──奇怪,都說祖母記性越來越差,這事她倒是記得清楚。她說,家里來過那么一個人,就像這個家的一部分,忘也忘不了。那會兒,庫倫剛剛變成烏蘭巴托──印象當中,好像是幼年的某一夜過后,醒來,城市已經改名,有洪亮燎原的聲音保證世界將是一派新的光景──她也一直覺得那女孩的獨自踏上的旅途,也應該是新世界的一部分──只是漸漸地,人們便忘了要那嘹亮的聲音兌現承諾,因為那保證變得越來越模糊不清,生活變得粗糙而脆弱,人們失去了探詢的勇氣,也不敢好奇。

正在這時,外語系的主任推門探頭進來,奇道,這不是中文口語課?怎么聽你們盡說英文,說什么,這么投入開心?

小寒紅著臉,想,可不是說著說著就忘了,她說,我們在說跟中國文化關聯的話題。

主任說,敢情好,但是別誤了上課──只有一人,上課也不要馬虎。然后頗有威嚴地看他們一眼,將門帶上。

阿瑟吐吐舌頭,改用中文,用詞變得簡單,他說,前兩年回烏蘭巴托,找不到那個罐子了。一個東西,從哪里來,去了哪里,真的沒法說。昨天想問教授這罐子本來是不是該算是蒙古的東西?然后停一停,用英文說,蒙古人在漢人的歷史上橫插了一腳,結果所有的界線就模糊了,歷史和文化少了哪一環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但是一切的偶然成就了今天的一切──有些東西,是誰的,大概是沒什么好計較。

小寒笑一笑,可不是這樣,一字一句,用中文,同他說,對,也許是不用計較。

一九三○年代的小樽異境

他跟家里提出要去日本北海道留學的時候,他父親問,北海道?那么遠?

他語氣堅定地說,已經聯絡好了,先念語言學校,別的再說。那時他大學畢業,工作不順心,覺得任何改變都是好的。

他母親說,哦,北海道啊,就是高倉健的《追捕》嘛。

什么?他疑惑地問。他父親回答,是你媽年輕時候特別著迷的日本電影。我們約會的時候去看過三遍,還是四遍?

八十年代出生的他說,那么夸張?

他母親說,那會兒“文革”剛結束,這是第一部公映的外國電影,不受歡迎也難。那時候的觀眾哪像現在的這么挑剔?如今要找一部能讓我看第二遍的電影可難啰。

就這樣他來到了北海道,倒像替他父母去圓夢似的。他的同學大多去東京,大阪,詫異地對他說,去北海道?那么偏僻,將來可以做什么?

那是二○○九年,他離開以后,有部叫做《非誠勿擾》的電影橫空出世,連他母親也在電話里提起,因為電影是在北海道取景的。再過一年,北海道擁來大批大陸游客。他因此找到人生方向,從導游司機做起,與人合作,開始經營旅行社。游客來了,不單要看《非誠勿擾》里的風景,順帶還要去看另一本日本電影《情書》中的小樽。看景,吃東西,買東西,來來去去,人生就這樣忙碌起來──這真是個只要努力就有回報的世界。

有一次因為帶團的關系在小樽過夜,他當司機,晚間無事,空出來的時間正好用來當游客──無事一身輕,真有點不習慣──他沿著運河走向海港,然后再走回來,運河邊的燈柱上停著海鷗,一只,兩只,在海風中偶爾拍動翅膀;原先海邊的倉庫成了歷史建筑,石頭墻上爬著藤蔓,但里邊都變了樣,成了餐廳,商店,博物館。他走了一會兒就想到海貓屋——不如去那兒吃晚飯──那也是一座老建筑。建于明治39年的倉庫,紅磚墻上爬著青藤──他跟游客朗朗介紹過,卻一直沒有時間光顧。

時間已經偏晚,他推開門,倒沒有一步踏入歷史,房子里面保留了紅磚墻面,但裝修充滿現代的時尚感。他沿窄窄的木樓梯往上走,到二樓,在長條木桌坐下,菜單上標榜的是無國界料理,他點了一份海蟹意大利面。燈光半明半暗,長桌上就以這樣的明暗隔出客人的各自空間。

二樓除了他,只有另一位客人。他點完菜,那位客人便慢悠悠走到他身邊,問,介意嗎?

他看清那是個老人,忙欠欠身讓座。老人便在他旁邊坐下。

原來老人想找人聊天,說,今天客人不多。我在等我孫女下班。

他想起剛才進門時候看見的圓臉的女孩子 ,便說,很可愛哇。她是您孫女?

老人點頭稱是,道,說是喜歡海貓屋,想要在這里工作,所以利用假期的時間就來試試,邀請我來看看。真是可愛的地方,里面變了,但還是讓人想起過去來。

老人看看他,問,是中國人?

他點頭說是,老人便說,現在來小樽的中國人可真多,我小的時候,俄國人比較多。那時候跟俄國人做貿易,每個銀行都到這里來設置分行,都說是小樽最熱鬧的時候。

他禮貌地笑一笑,說,那個時候恐怕沒有中國人來小樽這樣的地方。

老人卻說,有還是有的,那時,對面港口海參崴就有許多中國人。這兒是舊磯野商店的倉庫,我少年時在這兒當學徒,跟中國人打過交道,也碰到過些奇怪的事。

哦?他笑了,怪不得老人想找人聊天,原來他是舊地重游,往事不吐不快。

他耐心說,要洗耳恭聽呢。

老人笑一笑,想一想,才開始說道,有一年,來了個中國男子,是從蘇聯那邊乘船過來的,在我們倉庫寄存了一箱東西。過了一年多,卻是個中國女子來提貨,自稱是那男子的妻子。那女子很年輕,穿戴華貴,由日本銀行的官員陪同而來,好像是她去銀行保險箱提東西,結果發現還另有箱子在我們這里。大約是貴賓,所以銀行官員殷勤送過來,不過那是不是銀行的官員也不好說,也許是別的機構的人,要盯梢看看她到底來拿什么東西。那年輕的女孩子看上去沉著又忐忑,她恐怕也不知道箱子里有什么。說實話,那箱東西,真的不好見人,我偷偷看過,里邊是一些宣傳共產主義的小冊子,俄文,日文,中文的都有。你猜發生什么事?

他有點緊張,問,這些小冊子違法嗎?

老人嗨了一聲,說,真是年輕人,不了解歷史,那時候,可不是那么自由的年代。結果,我取了另一個箱子給她看──一箱上好的清酒──氣氛立刻輕松下來。銀行來的官員倒笑了,說,這么重的東西怎么搬?──我就這脾氣,不想給漂亮的女孩子惹麻煩。她也說,一時帶不走,等她再找人來搬。

后來呢?他追問。

后來她就回來了。想必她也不相信那真的會是一箱子酒。

她一定相當感謝你?

老人哈哈笑笑說,記不清了,也許謝過,她日文說得不錯,年輕人各有各的夢想,不過她說話可有些沖。我問她從中國哪兒來。她不太愿意回答,卻反問我對中國的事知道多少,比如關東軍在中國做什么,我知不知道?──這我倒不太清楚了,當時還真的答不上來。那時,一九三二年,我才十六七歲,我問她,軍隊做什么事,跟我這樣的人有什么關系?她倒笑了,大概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她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讓人不相信她已結婚,也許都是個幌子,誰知道。

后來呢?她把箱子帶走了?

老人搖頭,說,她看了箱子以后,沒有驚奇,也沒解釋,也不打算帶走,只讓我做主把東西處理了就好。她當然走了——應該是坐船去了蘇聯。她跟我打聽過船期。再后來,戰爭就開始了,各種各樣的戰爭,沒完沒了。各種關于戰爭的報道長長讓我想起她來,不免猜測這么多各種各樣的立場中,她究竟站在哪一邊。那樣鎮定的外表一定掩蓋著一些狂熱吧,年輕人誰沒有些狂熱,但那狂熱最后去了哪里……

后來呢?他再追問。

后來?老人怔怔的,過了一會兒才說,后來這個世界不是又發明一個名詞叫冷戰──炮火還沒有打起來,就已經毛骨悚然——我不喜歡戰爭,誰喜歡呢?但這世上不順心的事多了。

他看看外面,老人問,是做哪一行的?

他說,旅游。

老人說,這好,這好。他喃喃說,那個時候,六七十年前,可沒有到小樽來旅游這回事。人們來來去去,都有一筆生意要做。

他這才意識到,老人恐怕已經九十多歲了,時光如梭啊。

一九三○年代的莫斯科異境

他念工程,大學四年級時,有個女朋友,是俄國人,低他一級。他們的學校在紐約下城,她不住學校宿舍,每天花很多時間坐地鐵往返在布魯克林的家──許多人這么做,因為比起住宿舍,這樣經濟得多。他們互相吸引,感覺彼此相愛。偶爾想到未來,他卻有無法把握的感覺,模糊覺得她不會與他一直走到遙遠未來的那一端──那念頭一閃而過,就滅了,才剛開始,誰愿意多想這種不快的可能呢。在那樣年紀,當然更愿意想快樂的事。

大學三年級是功課最繁重的一年,她還兼職替銀行寫程序,的確是夠拼的。有時周末,他們約好在她家見面,她卻遲遲不出現,他知道她兼職的工作常常出現意外,需要加班,所以也不介意。她家是一幢兩層帶地下室的小樓,在布魯克林不好不壞的地段。在那一區,這樣的小樓一幢挨著一幢,她經常說,等自己有了能力就要搬到曼哈頓去。她的父母通常不在家,大概是因為從事服務性行業,因此周末反而不休息;總是在家的是她的祖父,老人會替他開門。多數時候他們各管各的,偶爾也聊幾句,甚至下棋。有一次,他等得不耐煩起來,聽到老人在屋子某處走動搬東西的聲音,就走過去看,老人正從地下室出來,抱著一個大盒子,腳一滑,東西撒了一地,都是些老照片,他自然幫著收拾,一面看,一面好奇,問,這是在俄國?

是莫斯科,都是六七十年前的照片了。老人這么說,然后拿起一張照片,一面端詳,一面出了神。他湊過去看,那是一個年輕的俄國小伙子與幾個東方人的合照,手挽手,站在一座蘇俄風格的大樓前。老人指著中間的年輕人,說,那是我。

他咦了一聲,指指他旁邊的東方人,問,他們是中國人?那個時候,莫斯科就有中國人?

怎么沒有?老人看他一眼,好像責怪他的無知,說,那時候莫斯科吸引了很多中國的年輕人。

哦。他對那歷史不熟悉,也不感興趣,敷衍道,你們是同學?

老人看著照片許久不說話,沉默過久簡直開始讓人覺得有些尷尬,他以為老人想一個人獨處,正要走開,老人卻開口道,是同學沒錯,但我也負責監視他們。

他愕然。老人把四散在地上的照片一股腦兒放回到盒子里,抱起盒子,穿過走廊,放在廚房的琉璃臺上,然后泡了一壺茶,讓他坐下來,將茶杯注滿,在茶里加了一大勺啫喱狀的果醬,又順手取過酒瓶,澆了一大口伏特加,說,喝,喝了我給你講個故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感興趣,但一口茶和著酒喝下去,就在故事狀態中了——看來,在那個下午,大概大家都寂寞了,聽些往事又何妨——他只聽老人道:

說這個,不是我覺得多自豪。只不過是發生過的事,難免想起來。我在念書的時候,幫內務部做過事,內務部就是后來的克格勃——你別覺得驚訝,監聽,被監聽在當時是很普通的事──當然,我也不贊成這樣的政治空氣,不喜歡,后來才離開了自己的國家。……不像你想的那樣,那些中國學生多半沒有特別的問題,所謂監視,也不過是打個報告走走形式──說是同志,卻不信任,那個時候就是這樣。──在我離開俄國前的一段日子,我負責監視過一個中國女學生,她在普列諾夫國家經濟學院念書,用的名字卻是個蒙古名字。

老人瞇著眼睛回憶,道,在學校,有個中國男學生跟她走得很近,同進同出,他們都說兩人是情侶,但我看到過另外一個中國男子來學校找她,知道那兩個人才是一對。我不知道上頭為什么要特別調查她,實在沒有道理,三個人看上去都過分年輕,不像有復雜的背景。不過三個人的感情倒的確有些復雜,兩個男孩子都喜歡她,她卻只喜歡一個──喜歡她的那個,對她喜歡的那個也沒有嫉意,相反恭謹得很,實在有些古怪。不過這種無關緊要的感情糾葛,我當然沒有向上面報告過──我本來就對當秘密警察沒有熱情,只是對他們之間的糾葛倒還覺得有趣──三個人都有些傲氣──但這種像天之驕子的表情要生對時代和地方才行──我不是沒有見過那種云端墜落下來的慘劇。那是個危險的年代,特別派人監視她,總有些緣由罷,一定是惹了什么麻煩──我也不想替她再制造額外的,實在也沒發生什么,我的報告應該算是乏善可陳。

后來呢。他以為還有故事,老人卻停了下來,過了半天他只好開口追問。

老人卻搖頭說,后來我就不知道了,因為那份工作很快就終止了。我記得很清楚,最后一次見到她是在Hotel Lux——我尾隨她到了那家酒店——那是外國共產國際成員在莫斯科滯留居住的地方,住客成分復雜,大部分是當時內務部重點調查的對象,沒有特別證件不能出入。她卻長驅直入,讓我相當驚訝。我進不去,不過在門口碰到了一個內務部的同事,他知道我在盯她,表情古怪,打了幾個電話,然后出來讓我以后不用再管這個女孩的事了。內務部當時很復雜,其中有不同派系,我本來對這種間諜的工作就不感興趣,雖然不知道這命令是從哪里下來的,卻也沒有追究的興趣,樂得有個理由丟開手去……很長時間我沒有新的工作,到一九三七年初左右,我們家找機會離開了蘇聯,經過歐洲,到了這里。幸好離開,蘇聯那兩年經歷大清洗,很多人因此喪命,老的,年輕的,都沒躲過去……

老人說到這里,他的女友回來了。于是,老人點點頭,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間去,談話隨之結束。后來他一直沒有機會再問老人多一點,再后來,他們畢業,感情維持了兩三年,他還是與那個女孩分了手——果然印證了他最初的預感。他過了一年才自那創傷中恢復過來──但別人始終沒有覺察,以為他們好聚好散。

多年之后,有時他想起那女孩的祖父說的故事,有些恍惚,那么多時日之后,當時與女友說過的話,多半記不得了,這個故事卻還記得清清楚楚,真是讓人惶惑。

一九六○年代的紐約異境

香港古書展,所有人都慕名去看書展重點推薦的梵高親筆英文信──大師初到巴黎,遭遇印象派,于是向早年灰色時期告別,開始用他信中提到的“Frankly Green and Frankly Blue”的鮮艷色彩,算是進入了人生新階段。高中生寇伊也在人群之中,她是奉父母之命,陪爺爺去書展。

爺爺長住紐約長島,偶爾來香港。老人怕吵,他們頗化了一些心思替他找娛樂項目。他們祖孫三代,寇伊的中文最好。 爺爺是第二代移民,她父母是第三代,都不曾好好學中文;不過,寇伊長大的時候,在北美大陸,修習中文突然變得時髦,她也頗用了些工夫;結果,隨父母工作搬到香港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中文水平比國際學校中的大多數同學還要稍高一籌,倒是意外。

爺爺果然不愿往人多地方去,寇伊于是自己去瞻仰了名人手足跡,回頭再找爺爺,發現他在一幅紐約地圖前正看得出神。她走過去,那色彩奪目的地圖上畫著紐約的地標,皇后區法拉盛可羅娜公園上頭則拉出大箭頭標著紐約世博會的字樣。

寇伊見爺爺一時沒有走的意思,便隨口問,紐約世博會?那是什么時候?有什么特別的嗎?

是1964年。爺爺看她一眼,突然說,特別?記得那年媒體鋪天蓋地渲染──太空時代開始了,自動時代開始了,新消費時代開始了,總之所有措辭讓人充滿信心,因為有一個新世代要來了。

喔。寇伊覺得有趣,也不以為然,她覺得自己才生活在真正的新世代里,過去的怎么能跟現在比?她順口問,您也去了那個世博會?有中國館嗎?

當時在冷戰之中,陣營不同,怎么可能有中國館?爺爺說,不過,有個香港館──我在那兒打過工。──當時我在哥倫比亞大學念書,香港館找臨時工,最好是中國面孔。

你不是不會中文?

爺爺嗐了一聲,道,誰說我不會?我只是說不好,但是聽卻沒有問題。

寇伊不好意思笑一笑,換個話題,問,香港館像什么?

爺爺見她感興趣,有些高興,待要開口,卻變成一副說來話長的樣子,尋思起來。寇伊以為他累了,便說,我們旁邊坐坐去。

于是,他們在休息的長凳上坐下。抬頭,遠遠仍看得見那鮮艷的紐約地圖,一座座地標畫成立體圖形。爺爺說,那是一座中國式的建筑。

她一愣,然后意識到他說的是世博會,于是聽他繼續說,入口有三艘裝飾得華麗和東方的漁船──樓里有些賣紀念品的商店和餐館──我在那間叫國泰的餐館打工。有人抱怨香港館太商業化,除了門口的船,沒有值得看的地方。這話說得可不對,我在那兒,看到許多來吃飯的中國人,聽他們談論,偶爾也加入進去,聽他們講如何離開家園的往事,真是一部歷史。──不過,也難怪,一般人走馬看花,怎么可能留意到這些?

寇伊附和說,想必也是,華人去世博,無論如何也要到這香港館去看看。

爺爺卻還藏著精彩的故事,接著講下去,說,有一天,香港館的贊助商──聽說是一家香港貿易公司──說要預留國泰餐館兩個小時,還特別來了個新廚師。我們都以為有特別的大型活動,誰知來的卻只有一桌人,坐在最靠里邊的位置。先來的是一位女士,中國女子看上去都年輕,我猜不出她的年齡;然后來了一位男子,高大英俊,帶了一個小孩。從外表看,兩個人在一起,讓人覺得非常舒服,容貌匹配,神情也有某種默契──不過他們看上去可也不像是一對璧人──那女子一直處在主動的位置,一開始,空氣中就有些別扭。

他們對旁人有避諱,上了菜,餐廳里便不留一個人,而我因為搬東西,隔著一道門無意間聽到他們談話,只聽了一會兒就被他們帶來的人發覺,表現得有些緊張,要我走開,后來大概以為我不會中文,才明顯松口氣。我只聽到只字片語,卻已相當有趣。

記得那男子說了一句──聽說,中國核彈實驗成功了。

那女子卻回答,難道你對那年香港的事還是耿耿于懷?且不說那些材料有多大用處,不管那些材料拿不拿去,都有今天這一天。這是遲早的事。

那男子嘆了口氣。女子道,我以為你離開只是因為個人的原因。不要把那些無聊的政治的加到我們中間來。政治跟我們小人物有什么關系。

男子長出一口氣,口氣中微有嘲諷,說,嗯,小人物?──無聊的政治,你倒撇得干干凈凈。

女子卻不在意,只說,回來就好。我需要你。

那口氣是這樣坦率,不容人拒絕。我立刻覺得──他不會是她的對手。

啊?寇伊聽到這里,已經被吸引,接著問,那小孩呢?

他爺爺一愣,說,我竟沒有留意,不過記得那新來的廚師做的全都是些小孩愛吃的點心。

這都是些什么人?

爺爺卻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他們是誰,紐約什么樣的人沒有,什么奇怪的事不會發生?旁人不過是看看熱鬧罷了——但他們看上去著實賞心悅目。到后來,一頓飯吃得相當融洽,大概是雙方都得愿所償。這讓人高興,對于他們,也算是一個新的開始吧。

新的開始──人們總是被這幾個字吸引。

寇伊仍舊看那遠遠掛著的紐約地圖,湛藍的主色調相當奪目,她不由自主想到梵高信中提到的那兩個關于顏色的詞──Frankly Green, Frankly Blue──她問爺爺要怎么翻成中文才好。

爺爺笑說,這不應該問你?你的中文比我強許多。

寇伊想一想,問,用坦率還是坦蕩。

爺爺站起來,說,都好。

寇伊想,可不是?如果是一個新的開始,這難道不是人們在起初位置,心中必抱著的希望?

責任編輯 杜小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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