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資興地處湘南,與廣東相近,舊市位于資興縣城南十公里,漢為古郴縣地,郴據楚南嶺北之間,昔人謂嶺為楚粵之關,東周時期是百越的活動區域,但是相關文獻記載較少。1978-1980年資興舊市發掘出八十座戰國墓,從物質層面很好的反映出該地區的文化特征,反映出楚文化和越文化的融合,資興舊市戰國墓顯示出戰國早期戰國末年這一地區的楚越文化融合及其進程,這一現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多元楚文化的包容性和開放性,以及越文化在楚文化構建中的特殊地位。
【關鍵詞】:資興舊市戰國墓;楚文化;越文化;文化融合
1978-1980年間,東江文物考古隊在資興舊市發掘東周墓葬一百二十七座,春秋墓葬四十七座,戰國墓八十座。其中三十六座春秋墓形制完全相同,清一色的狹長形土坑豎穴,文物的風格也一樣,考古家公認它們都是越人墓。八十座戰國墓中,形制則大不相同,出土器物既有典型的楚器,同樣也有大量典型的越式生活用器。關于這八十座戰國墓的文化特征,吳銘生在《湖南資興舊市戰國墓》中認為這批墓葬的考古學文化特征顯示其葬制以楚文化特征為主;具有典型越文化特征的墓葬不是楚人的墓,墓主的族屬很有可能是為楚人所征服的越人。關于墓葬的主體特征,本人目前贊同吳先生的分析,墓葬的楚文化因素吳先生在其發掘簡報已做詳細介紹,在次將不涉及關于楚文化因素的探討,本文主要通過資興舊市戰國墓包涵的越文化因素分析戰國時期這一地區楚越文化融合及進程。
一、資興舊市戰國墓中的越文化因素
資興地處湘南,與廣東相近,舊市位于資興縣城南十公里,據清《興寧縣志·風土志》記載:“漢為古郴縣地,郴據楚南嶺北之間,昔人謂嶺為楚粵之關。”楚國在吳起時才占有唐道州(治所在今湖南道縣)、郴州(治所在今湖南郴縣)、韶州(治所在今廣東韶關市西南的曲江)、連州(治所在今廣東連縣)在內的南嶺山區[1]。可見戰國時期楚國才占據資興,這批墓葬雖以楚墓為主,但是也有很多百越文化因素存在,反映出楚國在南下進程中,兩個民族和兩種文化互相共存的情景。越文化因素主要體現在墓葬的形制特征、隨葬器物等方面。
(一)墓葬形制
根據考古發現,越人墓多數為狹長方形窄坑豎穴,坑寬度很少超過90厘米,長寬比例一般有4:1,或更甚達到7:1,一般無墓道,無封土,坑壁大多不修整,有些墓墓坑底部有腰坑, 腰坑往往放置1件陶器。多用原坑土回填,一般不夯打[2]。墓底設腰坑是越墓的典型特點,廣西平樂銀山嶺110座戰國墓中,窄坑74座、有87座在底部設有腰坑。
資興舊市戰國墓中長方形窄坑二十四座,墓坑豎穴,坑壁不平整,坑內填土以本坑黃土回填,經夯打但不緊密。這些窄坑中設有腰坑的有三座,M494墓葬長寬分別為290、70厘米,腰坑長70、寬44、深10厘米。坑內放硬陶杯、紡輪各一件[3]。M485墓葬長寬分別為300、70厘米,腰坑長42、寬52、深16厘米,未發現隨葬器物。M579墓葬長寬分別為340、90厘米,腰坑為方形,長、寬各40、深10厘米,內放硬陶盂一件。這種做法在江陵地區楚墓中并沒有一例。綜合分析,資興舊市的八十座戰國墓中,M494、485、579三座設有腰坑的窄坑墓具有典型的越文化特征。
(二)隨葬器物
資興舊市八十座戰國墓中,發掘的不少器物與百越地區出土的相同,如越式銅鼎、扁莖無格短劍、日用陶器等,這些器物與江西、兩廣地區越墓中出土的器物相似。
1、銅器
(1)越式鼎
向桃初在其論文《“越式鼎”初步研究》中把斂口附耳帶蓋鼎歸為“越式鼎”中的D型鼎,此類越式鼎的流行時間為戰國時期,不少出土于楚墓中,從器形特征來看,其除三足之外的部分與楚式斂口附耳帶蓋鼎很接近,明顯是受后者影響形成的。戰國時期是楚人征服越地的主要時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楚、越文化交融的互動過程。舊市戰國墓中發掘出41件越式鼎,按形制分Ⅰ式、Ⅱ式。這類鼎同江西上高、廣西平樂銀山嶺戰國墓中的類似。
Ⅰ式 :十件。斂口,附耳,腹微鼓,平底,扁腿有棱外撇,近口沿處有凸弦紋一道。標本M326:2,通高13.4、口徑10.6厘米(圖一,1)[4],江西上高地區出土的Ⅱ式銅鼎,深腹,斂口,足細長,底稍平,尖端略外撇,口沿下有凸紋一周,通高13.3,腹深6,口徑9.5厘米(圖一,3)[5]。
Ⅱ式:三十一件。與Ⅰ式相似,唯圜底,腿略顯蹄形,有的帶蓋。標本M165:4蓋上兩圈變形虺紋,中間一圈以同向斜線紋相間,耳部為單一的變形虺紋。通高18.8厘米(圖一,2)[6]。平樂銀山嶺戰國墓中Ⅵ式銅鼎(M22:4),斂口、圓腹,有蓋,扁蹄足,圜底,方附耳高出蓋頂。腹上有三道凸棱,蓋頂有半圓鈕,蓋面和附耳均飾細蟠虺紋,高13厘米(圖一,4)[7]。
(2)越式劍
從考古資料看,越式劍的典型特征為扁莖無格短劍,其特點為:扁莖、無格、折肩、短身、中脊有棱,莖上有孔。舊市戰國墓中共出土14件扁莖無格短劍,這類廣西樂平銀山嶺墓出土的Ⅳ式銅劍類似。如標本M402:2,扁莖,無格,無首,莖上有孔,中脊有棱線。身莖處呈斜肩(圖一,5)。但少數呈平折肩,如標本M546:l(圖一,6)[8]。平樂銀山嶺墓出土的Ⅳ式銅劍無格,折肩,劍身有脊,全是扁莖。標本M74:10,圓首,呈漏斗形,有柄,柄上有矩形凹口,扁莖。莖上無孔,但莖末有對稱凹口,斜肩,劍身中脊凸起(圖一,7)。標本M15:6,圓首,作漏斗形,有柄,細而扁,有對穿長方孔,扁莖,有孔,平折肩,短身,有脊棱,鋒利如新(圖一,8)[9]
2、陶器
根據考古資料,越墓的隨葬陶器主要為生活用具,舊市出土的陶器中有大量的生活用具,不少的器形與百越地區出土的相同,舊市戰國墓中甕、碗、杯與紡輪,分別與廣東增城始興戰國遺址、江西貴溪崖墓、廣西平樂銀山嶺戰國墓出土的類似。
(1)陶甕、陶碗
越式陶甕,七件,形制較大,寬沿短領深腹,最大腹徑近于中部,底比口略小。標本M286:6,通高42、口徑98、底徑8厘米(圖二,1)。始興出土的陶甕,鼓腹、平底,底徑略小于口徑,最大腹徑在中部(圖二,2)。越式陶碗,六件,深腹,平底,素面。標本M367:9高,.4、口徑12、底徑5.2厘米(圖二,3)。增城出土的陶碗器身矮扁,作直口,圓腹,平底,素面,底有刻劃符號(圖二,4)。
(2)陶杯
舊市戰國墓中的陶杯皆為越式,十五件。出土于十三座墓。標本403:1, 上腹近直,下腹收折成平底。內底有類似刻劃符號,高4.6厘米(圖二,5)。標本493:6,侈口,弧腹似碗,平底。高5.4厘米(圖二,7)。同廣西平樂銀山嶺墓Ⅱ式陶杯相似,M75:1,平口,直腹,下腹收成小平底,下腹部有刻劃符號,高4.6厘米(圖二,6)。M31:5,高5.3厘米(圖二,8)。
(3)紡輪
I式、Ⅱ式紡輪[10],與廣西平樂銀山嶺戰國墓[11]出土的I式、Ⅱ式紡輪類似(圖二,10,12)。I式:一件(365:4)。泥餅拍成,扁平體,直徑3.6、厚l.5厘米(圖二,9)。Ⅱ式:四件。輪制,紡錘形。標本467:4,厚2.3厘米(圖二,11)。
1.資興(M286:6) 2.始興陶甕 3.資興(M367:9)
4.增城陶碗 5.資興Ⅰ式(M403:1) 6.資興Ⅱ式(M493:6)
7.平樂銀山嶺(M75:1) 8.平樂銀山嶺(M31:5) 9.資興Ⅰ式(M365:4)
10.平樂銀山嶺Ⅰ式(M64:11)11.資興Ⅱ式(M467:4) 12. 平樂銀山嶺Ⅱ式(M104:1)
二、楚越文化融合及進程
任何考古學文化,至少至新石器時代以來,幾乎都不是孤立的發展的,某一文化只要和其它文化發生一定的接觸,就會相互影響,內部就會出現來自其它文化的因素[12]。楚越文化也不例外。資興舊市戰國墓中除上述典型的越式墓葬和越式器物外,楚越文化的共存還體現在很多方面。并且根據整個墓葬形制特點、隨葬器物及器物組合、年代分析也可以看出楚越文化是如何不斷融合的。
(一)楚越文化共存
1、器型特征
墓中一件銅鼎(M234:7),蓋扁有環紐,長環形附耳,圓底,短蹄腿。口沿下與腹部均有凸弦紋一道,通高13.2厘米(圖三,1)。這個鼎楚越文化因素兼有,是兩種文化結合的產物[13]。楚人主要以蟠螭紋、蟠虺紋、龍鳳紋等為主,S形紋主要來自越文化,陶敦是楚墓中典型的仿銅陶禮器。墓中的I式陶敦,四件,橢圓體,蓋與底平口承合,頂部有三只雙卷“S”形紐飾,底部有三圓釘形短足。標本M182:7,通高21.6厘米(圖三,2)。
1.資興Ⅲ式銅鼎(M234) 2.資興Ⅰ式陶敦(M182:7)
2、器物組合
墓葬中還有很多典型楚器與越式器物共出的現象,如M228、234、367、492、527、585中既有百越文化特征的實用生活器物及組合,又有楚式銅劍,菱紋鏡、八葉四花鏡,凹形侈口鐵鋤、琉璃璧、珠等,都是楚墓常見之物。 墓葬中越式銅鼎與典型的楚式器物組合同出的現象也有很多,如M166、M171、M249、M403等墓葬,在這些墓葬中我們可以看到越式銅鼎和典型的楚式日用陶器或仿銅陶禮器鼎、敦、壺等同出的現象,銅鼎一般是墓葬主人身份的象征,所以越式銅鼎的出現不可否認其越文化特征,有的學者認為此時的越式銅鼎已經是一種日常用器而非禮器,可能楚人對越人傳統器物的喜愛而隨葬,在我看來,這種楚越器物共存的現象很好的反映了楚越文化的融合。
(二)文化融合的進程
通過對舊市戰國墓葬的年代及性質和出土器物分析來看,楚國在占領這一地區后與當地越文化融合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侵染。在資興舊市戰國墓M494、485、579三座墓葬全都為窄坑墓,并且墓葬中沒有鼎,可能是平民墓,并且墓葬設有腰坑,這些特征具有典型的越墓特征,墓葬時代均為戰國早期;還有M229、365、493、528墓葬均為窄坑墓,但是根據墓葬長寬來看,不具備越墓的狹長特點,并且未設腰坑,隨葬器物有越式鼎,和典型越式的生活用器,綜合分析,墓主人身份有可能是越裔楚人墓,這些墓葬時代為戰國早期到中期;上文提到的器物共存的墓葬 M228、234、367、492、527、585、166、171、249、403,這些墓葬中既有典型楚器又有典型越式器物,這些墓葬均為戰國中、晚期;另外還有M104、182、186、193、225、230、432、476、529、584,此類墓全部是寬坑墓,隨葬器物均為楚器,時代均為戰國晚期或末年。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隨著時間的推移,楚越文化在資興舊市這一地區不斷的融合,楚文逐漸取代了越文化,成為這一地區的主流文化,也反映了兩種文化的融合進程。
三、結語
楚文化在與越文化接觸的過程中,影響和吸收越文化因素,本文通過對資興舊市戰國墓中越文化因素的分析,展現出楚越文化的并存與融合,從墓葬中大量越文化因素的存在以及歷時漫長的楚越文化融合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出楚越文化的融合方式是一種自然的浸染,不是一蹴而就的,墓葬中越文化特征的存在也是一種文化積習的自然流露,從戰國早期早戰國晚期,墓葬的形制及隨葬器物從早期以越文化特征為主到晚期的楚文化成為這一地區的主流文化,在此期間兩種文化相互影響融合。這一現象一方面反映出楚文化的包容性和開放性,另一方面也折出越文化底蘊的深厚。越來越多的考古資料表明楚文化實則是兼及南北方文化的雜糅。隨著楚國疆域的不斷擴張,各民族豐富的文化同楚文化相互融合,構筑了博大的楚文化,同樣越文化因素在楚文化的構建中占有獨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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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趙娜(1990—),女,山西長治,中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2015級碩士,專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