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漢數量語義范疇表達手段對比分析

【摘要】：數量范疇在語言中占據著特殊的位置，但在不同的語言中其概念系統和表達手段都各有不同，因此對語言進行對比研究時，數量語義范疇也是非常值得關注的一方面。俄語功能語法理論剛好可以將數量語義范疇在不同語言層面上的表達手段統一起來。

【關鍵詞】：功能語法；數量語義范疇；對比分析

一、引言

世界上的語言種類頗多，不可否認的是，所有語言都具有一定的共性。例如，單就從語言與文化的關系來看，無論何種語言，都既是社會文化的產物又是文化的載體，都既受到文化的影響又對文化起著反作用。但細細研究之下卻不難發現，不同的語言卻也是千差萬別?！皵盗俊边@一概念在任何語言中都占據著重要地位，但在不同語言中，人們對其概念的認知以及其本身的形式、手段表達都存在著差異。因此，數量意義的研究依然存在其必要性，這對語言的對比研究及語言差異的研究也都能起到促進作用。

對比語言學作為普通語言學的一個分支由來已久。相較于語言的共性，它更關注語言的民族性和差異性，旨在通過對比的方法對語言進行分析研究。本文把對比研究的方法引入對俄漢語數量語義范疇的分析中，旨在更加準確地定位俄漢語數量語義范疇的差異。

不同語言中的數量語義范疇不僅具有不同的形式及表達手段，而且在不同語言中其所分布的語言各個層面也不盡相同。而俄語功能語法理論恰恰能將數量語義范疇在各語言層面以及其多種多樣的表達手段整合起來。因此，借助俄語功能語法理論進行對比分析，可以對數量語義范疇在整體上有更加清晰的認識，也有利于消除學習者理解上的障礙，促進語言使用者積極選擇恰當的形式表述自己的思想。

綜上，本文在俄語功能語法理論的基礎上，采用對比分析的方法，對俄漢語數量語義范疇進行比較，旨在找到二者共性及差異，為俄漢語學習者在數量語義范疇的理解上提供有益的參考。

二、理論基礎

俄語功能語法由來已久，漢語功能語法的發展亦受到其影響。但總的來說，相較于發展得較為成熟和完備的俄語功能語法理論，漢語的功能語法理論則有些不成體系，如姜宏所說：俄語在功能語法方面已經具備比較完善的理論框架和體系，并取得了顯著的成績，相比之下漢語在這一方面還沒有形成完整的理論體系，這就決定了漢俄語功能語法的對比研究是以俄語功能語法學為理論依據的（姜宏， 2005：47）。 因此，我們從俄語功能語法理論出發，以俄語數量語義范疇的形式和表達手段為基點來進行俄漢對比。

俄羅斯功能語法理論研究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由А. В. Бондарко創立至今，發展出許多不同的流派，且都持有各自不同的觀點。孫玉華在《現代俄語功能語法概論》中歸結為兩種流派：一種是以А. В. Бондарко和Г. А. Золотова為代表的，被稱為科學院派功能語法，即理論功能語法；另一種是在對外俄語教學實踐中產生、成長起來的學院派功能語法，即應用型和教學型的功能語法（孫玉華， 2014： 2）。А. В. Бондарко認為，功能語法旨在描寫參與（與語言系統不同層面的單位相互作用）表達話語內容的語法單位的功能規律和規則，它不僅從形式到意義，而且從意義到形式來描寫語言手段的功能（Бондарко，2003：3）。而Золотова則是交際語法的倡導者。她認為，傳統俄語語法的研究對象主要是詞語和句子的形式，而這對于語法研究而言是遠遠不夠的。在語言系統中，意義、形式和功能是三位一體的關系。“功能”體現為兩個方面：系統功能和交際功能（于鑫， 2005： 12）；張會森認為，功能語法是在傳統“由形式到意義”的語法的基礎上產生和發展起來的。功能語法應以形式描寫語法為依據。俄羅斯當代功能語法從研究視角上來看可分為兩大類：一是“由表及里”；二是“由里及表”。前者從形式范疇（表）出發，研究、描寫該形式范疇的功能、意義和用法（里）；后者從語義范疇（里）出發，研究和分析該種語義范疇的多種多樣的表達手段和方法（表）（張會森1989：115-116）；于鑫則將其分為Бондарко的功能語法、Золотова的交際語法、Всеволодова的功能-交際句法、Шелякин的功能語法和Кубрякова的認知功能語法五大類別（于鑫， 2005： 11）。但無論其流派如何，爭議點在于什么，俄語的功能語法理論所要研究的不外乎是“由表及里”（由形式到意義）和“由里及表”（由意義到形式）的問題。本文從俄漢語的數量語義范疇入手，對比二者在各語言層面的多種多樣的表達手段，正是由里及表，即由意義到形式。

三、俄漢語中數量意義的表達手段對比

3.1 俄漢語中表示數量意義的詞法手段

3.1.1 確切數量表示法

俄語中確切數量用基數詞來表示，即基數詞加上可數名詞或一定事物的具體量化詞，如：два учителя， три стола， пять шагов等。又如：В семь часов утра， измученный бессонной ночью и бесконечной беготней， Павка передал кипящие самовары своей смене – толстоморденькому мальчишке с нахальными глазками （Н. А. Островский. Как закалялась сталь）.

在表示確切數量時，俄語中絕大部分表事物的普通名詞都可以和基數詞直接連用，但俄語中的物質名詞所表示的事物，必須借助表量詞才能表達，如песок， мёд等。例如：одна тарелка супа， два стакана чая， три чашки мёда等。

漢語中確切數量也主要通過基數詞來表達，但同俄語中基數詞可以和名詞直接連用不同，在漢語中確切數量的表達必須要借助量詞，即基數詞+量詞+名詞。例如：兩個人，三座山，四本書等。

可見，漢語中確切數量的表達必須要借助量詞這一點同俄語形成了明顯的差異，但在俄語中物質名詞表示確切數量時借助的表量詞（該類表量詞幾乎都是名詞）實際上發揮了和漢語中的量詞相同的功能，這便是二者的相似性。此外，在漢語中也經常出現將名詞作為量詞的情況，如李宇明把“一池春水”、“一臉疙瘩”、“一肚子壞水”、“一竿子高”、“一人多深”中的“池”、“臉”、“肚子”、“竿子”、“人”處理成名詞用為量詞”（李月炯，2007： 9），這便與俄語中的名詞做表量詞的情況類似。

3.1.2 大約數量表示法

俄語中表示大約數量的方法有以下幾種：

（1）用連接符或連接詞или。例如：Вокзал плотно был набит людьми и только на два-три часа ночью， в перерыв между двумя поездами， затихал （Н. А. Островский. Как закалялась сталь （1932））。

（2）俄語中常用詞序顛倒的方式表示大約數量，即將名詞或一定事物的具體量化詞置于數詞之前。例如：Направо видно было всё село， длинная улица тянулась далеко， верст на пять （А. П. Чехов. Человек в футляре）.

（3）俄語中常用前置詞около+二格，с+四格，между+五格，от…до等表示大約數量，其中между+五格常用來連接相鄰的兩個數，от…до則常用來連接兩個不相鄰的數。例如：В этом году полиция арестовала около 20 человек， у которых нашли наркотики （Захар Радов. Комсомольская правда， 2014.08.08）.

（4）俄語中也常用почти， примерно， приблизительно等詞來表示大約數量，例如：В Лондоне живет почти 400 тысяч долларовых миллионеров， а если быть совсем уж точным – 376 тысяч человек （Захар РАДОВ. Комсомольская правда， 2014.08.07）.

漢語中表示大約數量的表達既有與俄語中相似的方法，也有存在差異的地方，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1）漢語中相鄰的兩個數連用可表示大約數量，如兩三個人，四五天，五六只狗等。又如：下了班回到家里他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了母親，母親只嘆了兩口氣，說了兩三句同情的話，以后就不再提起鍾老的名字了（巴金，《寒夜》）。

（2）不相鄰的數連用也可以表示大約數量，但一般用法較為固定。例如：三五成群，而不會說四六成群等。又如：屆時，由三五人扛著城隍神像在街上亂跑，后隨十數人，手執鋼叉或刀劍，裝作種種奇怪之樣，名曰小鬼（杜平，《中國各民族的消費風俗》）。

（3）不相鄰的數穿插使用亦可表示大約數量，但用法同樣較為固定。例如，成語“三年五載”。又如：如果按照常規，恐怕不蓋它一堆公章，不畫上一串圈圈，不等個三年五載，決然不會放行?。ㄙZ魯生、王光明，《古老的東方有一條龍》）

（4）與俄語中借助前置詞和副詞表示大約數量類似，漢語中會在定數基礎上借用其它詞類來表示約數或概數：數詞前加“數、近、上、成”等詞語，例如“數萬、近五十、上千、成百、成千上萬”；數詞后加“多、來、把、以上、以下、以內上下、左右、開外”等詞語，例如“二十多、十來斤、千把（的）、三十以上、五十開外、三倍左右”。其中“～以上、～以下、～以內”數目界限不清，通常包括本數在內（李勉東，2003：55）。例如：古巴對外貿易以糖為主，約占外匯收入的百分之八十左右（弓平，《今日古巴多凄愴》）。

3.1.3 大于某一數量表示法

俄語中大于某一數量常用больше， более， больше чем， более чем， свыше， за+四格等結構表示。例如：Всего за лето 2014 года военно-патриотические лагеря примут более 1，5 тыс. детей （Олег Кармунин. Известия， 2014.07.10）.

漢語中則會在數詞前使用表示“多于”的詞匯，如“超過、高于、超乎、超越” 等，并不涉及詞本身的形態變化。例如：閩江上游的南平地區有7個縣市，日降雨量超過了100毫米（《中國青年報》）。

3.1.4 近似于某一數量的表示法

俄語中近似于某一數量常用под+四格表示。例如：Накануне свадьбы он свалился с температурой под сорок （Александра Маянцева. Комсомольская правда， 2012.03.23）.

在漢語中缺失前置詞這一詞類，則會在數詞前直接加上表示“近似”意義的詞語，如“將近、差不多、接近”等詞。例如：克里特迷宮的傳說發生在將近四千年前的古希臘（余俊雄，《地下迷宮見天日》）。

3.1.5 事物物理量的表示方法

大部分事物都有一定的物理量及其對應的測量單位，例如：長度-千米、分米、厘米、毫米，重量-噸、公斤、克，溫度-攝氏度等。但俄漢事物物理量的表達方式則有明顯不同。

在俄語中常用“物理量名稱的五格+в+單位名稱”組合表示，例如：дорога длиной в 800 километров， аппарат весом 20 тонн等。

由于漢語是孤立語，其本身并不具有詞形變化，因此漢語中物理量的表示方法則為“（物理量+）基數詞+測量單位”，有時還會借助系詞“是”。如：貨物重80噸，鐵路長700公里，溫度是25攝氏度等。

由此可見，俄漢語在表達數量意義的詞法手段上既有相似性又有差異。在表示確切數量意義時都使用基數詞，在俄語中要借助表量名詞，在漢語中則要借助量詞；在表示大約數量時，俄漢語各自都具有較為豐富的表達手段，有時都會借助副詞來表達大約數量意義；在表達大于、近似某一數量的意義和表達物理量時，俄語中要借助詞組、前置詞以及詞本身的形態變化來表達，俄漢語則主要通過具有相應意義的詞匯來表達。

3.2 俄漢語中表示數量意義的句法手段

俄語中表示數量意義的句法手段主要有二格句和數量句。

二格句是一種單部句，主要成分是用獨立二格充當的，表示某一事物的大量存在（孫玉華， 2014：196）。二格表量句可以分成：1）靜詞二格型，即以靜詞二格為句子結構核心的二格表量句，句型中不出現表量詞；2）靜詞二格+表量詞型，即由靜詞二格和表量詞兩部分組成，靜詞二格在前，表量詞始終在后；3）靜詞二格+動詞單數第三人稱型，這類句型中不出現表量詞，句子的數量意義由靜詞二格和動詞第三人稱一起來表示；4）靜詞二格+被動形動詞短尾中性型，這一句型由兩部分組成，靜詞二格和被動形動詞短尾中性形式。句型中的形動詞多數是由附帶表量意義的前綴на-的動詞轉變而來的，句型的時間用系詞быть等來表示（朱紀明， 1992： 27-29）。例如：В сочинениях-живые зарисовки， неизбитое описание природы， юмор. Но ошибок， ошибок！

數量句是表示事物數量意義的特殊句式，句子詞序是“名詞+具有數量意義的詞（如數詞等）”，同時名詞一定要用二格形式（可數名詞用復數二格，不可數名詞用單數二格）（孫玉華： 2014： 198）。在數量句中可以使用的表示數量意義的詞或詞組非常廣泛，除了數詞，其它表示數量意義的詞、詞組、熟語，甚至句子和虛詞都可以使用。例如：Сестер у него было две； Народу тьма； Дел на полчаса； Денег — ни-ни等。

漢語作為屈折語，本身不具有詞形變化，便也缺失了這種以名詞二格為核心的二格句型以及有名詞二格形式參與的數量句。在漢語中數量意義的句法表達手段主要還是依靠詞匯、詞組以及一些詞類和詞組的組合。例如，數詞和量詞可以組成量詞短語，如“一個、三位、五回”等；數詞有時也可單獨做定語或狀語來表達數量意義，如“五人、三室兩廳、三顧茅廬、四渡赤水、三心二意”等；形容詞和名詞組成的詞組也可以表達數量意義，如“很多人、無數的觀眾、許許多多的人”等。

由此可見，在表達數量意義時，俄語中的句法手段較之漢語豐富一些，主要為二格句和數量句，其形式多種多樣，變化靈活。在漢語中則主要是通過詞組以及詞組和詞類的組合來表達。

3.3 俄漢語中表示數量意義的詞匯手段

俄語中表示“數量少、不夠、缺乏”的意義或者表示數量多時，除了常用的мало， немного， много等詞以外，還經常用一些名詞的轉義來表達這種意義。例如：表示人和動物的數量少的詞語有кучка， горстка， горсть， стайка等；表示人的數量多的詞語有взвод， полк， рота， орда等。

同樣地，在漢語中也有很多詞可以表達數量意義，包括名詞，但卻不只限于名詞，其中也包括很多成語，有的利用了它們的轉義，有的則是直譯。例如形容數量多的成語有“不可枚舉、成千成萬、車載斗量、海納百川、連山排海、浩如煙?！钡?；形容人多的成語有“摩肩接踵、門庭若市、絡繹不絕、紛至沓來”等。

由此可見，在表達數量意義時，除了常用的數詞外，俄漢語中都存在大量的其它詞類來表達，俄語中多用名詞的轉義，而漢語中成語的用法則居多，既有名詞也有形容詞。

四、結論

本文借助俄語功能語法理論，將俄漢語數量語義范疇在不同層面上的表達手段整合了起來并做了對比分析，發現二者在表達手段上既有相似性也有差異性。相似性更多地體現在詞法和詞匯手段上，差異性則更多地體現在句法手段上。通過對比分析，對俄漢數量語義范疇也有了一個更加清晰地認識，希望對俄漢語學習者在數量意義的理解和選擇使用上都能夠起到一定的幫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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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Бондарко А.В.Принципы функциональной грамматики и вопросы аспектологии [M]. М.， 2003a.

作者簡介：楊 帥（1992—），女，漢族，吉林長春，研究生在讀，單位：吉林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語言文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