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漢書·藝文志》和《隋書·經籍志》作為我國現存較早的兩部史志目錄,對了解我國古代學術思想源流有重要意義。就小說而言,與《漢書·藝文志》相比,《隋書·經籍志》對小說的類別性質、源流功用等有更深刻和進步的認識,反映出其頗具學術價值的小說觀,對后世小說觀念的發展有深遠影響。本文試從小說的來源與評價、社會功能、劃分標準三方面分析《隋書·經籍志》對《漢書·藝文志》小說著錄的繼承與發展,并說明《隋志》的進步之處。
【關鍵詞】:《隋書·經籍志》;《漢書·藝文志》;小說;目錄;觀念
《漢書·藝文志》(以下簡稱《漢志》)和《隋書·經籍志》(以下簡稱《隋志》)都是了解我國古代學術思想源流的重要文獻?!稘h志》繼承劉向《別錄》和劉歆《七略》而來,記載了自先秦至西漢末期的學術思想成就。唐初魏征等人編著《隋志》,廣泛綜合前人成果,記錄了自先秦至唐初的文化發展流變。而此時正是中國古典小說的發生發展期,故《漢志》和《隋志》中的小說類著錄對了解小說從發生到發展的嬗變脈絡有極大價值。通覽二志,在小說的來源評價、功用闡述、標準界定方面,《隋志》在繼承《漢志》觀點的基礎上又加以發展超越,展現了其小說著錄觀。與《漢志》相比,《隋志》的小說類著錄在以下方面略勝一籌。
一.小說的來源與評價
小說成為目錄學意義上的一派,在《漢志》中首先出現?!稘h志》將小說歸入諸子略,記載小說十五家,共一千三百八十篇。雖列最末,但仍占有一席之地。班固為其作了一篇小序,曰小說家出于“稗官”。稗官者,小官也。小說的來源是小官;產生是道聽途說,街談巷語;傳播者是“閭里小知”;內容是“芻蕘狂夫之議”;陳述的是君子不為的“小道”。雖然《漢志》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小說作用,但表現更明顯的是班固對小說家的輕視鄙薄。略觀其中著錄的小說,作者多不詳,篇目下的附錄也常有“語淺薄”【1】此類評語,正是諸子略總序中所云“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2】。
在小說的性質上,《隋志》未超出《漢志》范疇,仍視其為街說巷語,但比《漢志》更強調其政治訓誡與道德教化作用。對小說的社會功用,《漢志》僅在序中引孔子“雖小道,必有可觀者”和“一言可采”,說明其并非百無一用,未給予過多關注?!端逯尽穭t反其道而行之,認為小說承載著箴諫、規誨責任。統治者無法遍知天下民情,通過小說家“道聽途說,靡不畢紀”,可以使其廣闊地了解民情?!皞鬏d輿人之誦,詩美詢于芻蕘”是自上而下的,讓統治者了解人民對社會政治的意見;而“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而庶人謗”則是小說向統治者傳達來自社會各階層的意見,是自下而上的。通過上下的交互使統治者考察政治得失、改善國家治理。雖然這些風俗出自庶人之口,既不深刻亦非精警,卻同樣可讓經國理家之人獲益,達到“過則正之,失則改之”的目的。同時,這些正史外的風俗、地俗記載還可拾遺補闕,進行政治、道德宣傳,教化民眾?!端逯尽芬怖^承了《漢志》對孔子的遵從,但更欲突出的是“有可觀者焉”,直接刪去了《漢志》中“君子弗為”這類陳述,減少了對小說家的輕視之意。
在小說來源方面,與《漢志》的作者不詳或“閭里小知者”不同,《隋志》選取的大部分小說的作者或編者都有確切信息,一些作者還身負官名,如《瑣語》作者是梁金紫光祿大夫顧協,《世說》作者是宋臨川王劉義慶等。這些變化體現了自漢至唐初,小說價值提升,作品的受眾也逐漸向上流社會擴張的趨勢。
相比《漢書·藝文志》而言,《隋書·經籍志》提升了小說的價值與社會地位,肯定小說的政治道德功能,對中國古代小說觀影響深遠。
二.小說的標準與觀念
《漢書·藝文志》共載小說十五家,一千三百八十篇。略覽其作品篇名及篇名下附言可知,收錄數量雖不多,但在班固看來,小說范圍極寬。不但收錄有史著(《青史子》)、方技(《封禪方說》、《待詔臣饒心術》等),甚至還有諸子。這種哲學、史學與小說相融難分的情況是小說處于發生期的獨特現象。此時小說的概念還不甚明確,故其所收的小說類型蕪雜,與現代觀念中的小說不同。
但經過500多年漫長的歷史時期,尤魏晉南北朝時,志怪、志人小說創作進入繁盛期,題材多樣、想象多彩、描寫細致、語言生動、且具有比較鮮明形象和完整情節的作品大量出現。這樣的創作現實和發展狀態,促使《隋志》的編著者必須更深入地思考和認識小說的內涵、特征及范圍,在編寫新的小說目錄時,轉變對小說的傳統觀念。因此《隋志》在小說的選取錄入上,并非對《漢志》的簡單沿襲,而是展現了自己的獨特性與進步性。
《隋志》所錄篇目呈現出兩個特點:第一,未錄寫神說鬼的故事和史事考訂拾遺類的作品。這與《漢志》選錄史著入小說的傾向有所不同。第二,作品內容上也與《漢志》有所差異,大致可分為四類,一是笑話故事,如《笑林》等;二是雜說語對,如《雜對語》、《要用語對》等;三是志人風貌的作品,如《世說》、《瓊林》等;四是藝術器物制造的作品,如《器準圖》等。收錄篇目共二十五部,合一百五十五卷。與《漢志》收錄數量相比,從晉到唐初,小說創作似乎沒有過多增加,但仔細翻檢《隋志》,方可發現許多按《漢志》標準或《隋志》以后收錄標準歸入小說類的書籍被其列入了其他部類,如《穆天子傳》被歸入史部起居注類等。這類書目以歸入史部雜傳類的最多。僅從雜傳的述異類書籍來看,從《宣驗記》以下至末尾《冤魂志》,就現代小說標準看屬于志怪小說的,即36部254卷,還不包括《宣驗記》之上,按《漢志》標準要收入小說類的孝子、列女、高僧類的書籍。整個史部雜傳類共收錄了217部1286卷書籍,而大量書目都符合《漢志》小說類的收錄標準。故從總體上看,從晉到唐初這段時間,小說創作成果實際上大大超過了先秦到西漢末年的小說創作情況。而《隋志》把眾多的小說作品,尤其是按《漢志》標準看屬于小說的書籍劃入了史部各類,將《漢志》小說類的選取范圍縮小,細化了小說選取標準。但標準的細化并不意味著《隋志》對小說概念的厘清與定型。除以上所述應收而未收之書,依照后世小說標準來看,《隋志》的小說類著錄還有許多不應收而收的書目,如笑話故事等。說明直到小說的發展時期,著錄者對小說的界限仍不很明確。
此二志所收錄的小說類著錄,大都內容蕪雜,范圍寬泛,與后世的唐傳奇、宋元話本等無法相提并論。但從二者收錄書籍的標準細化和范圍縮小可見,對小說觀標準的判斷是愈加清晰的。二志選擇標準對后世目錄書的小說著錄提供了借鑒。
三.結語
《漢書·藝文志》首次設立小說家,使小說變為目錄學意義的概念,雖未給予重視,卻肯定了其價值。與《漢志》相比,《隋志》在小說的性質內涵、來源功用等方面與其一脈相承又有所開創,其小說類著錄對小說的理解更加全面深刻。這種轉變顯示出官方和文人對小說不斷提高的重視??傊?,兩志小說著錄中體現的觀念都對小說觀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對后世目錄學中的小說類著錄起到了奠基作用。
注釋:
【1】【2】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藝文志》,卷三十,北京:中華書局,1962:1744,1746
作者簡介:陳瑤,女,山東師范大學古代文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秦漢魏晉南北朝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