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失去口紅的旅行

街貓

在貴陽的最后一個夜晚。雪里青說，本來她近視又不戴眼鏡看不太清東西，沒想到我更瞎。本來她出門不認路，沒想到我更不認路。

一夜之間，她什么都會了。

你看，一個笨蛋只要遇到另一個更笨的笨蛋，就有機會成為英雄。

過安檢時書包里兩瓶指甲油被扣下了下來，我心如刀割。

我帶了一本書，兩瓶指甲油，三只口紅，為旅途中可能出現的困頓無聊做了萬全準備。

到我回來的時候，指甲油沒了，口紅丟了，白求恩的傳記被我用來墊在火車的桌子上睡覺。

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27個小時。我和雪里青傻傻地在貴陽北站等了一個多鐘。在檢票時才被告知火車是在貴陽站坐。

當我們打的趕到貴陽站，火車已經開走。

我們手機里都不夠錢買下一張火車票，于是拖著拉桿箱走進烈陽照耀的公路上去找銀行存錢，錢沒存得進去，但我順便把錢包弄丟了。連同里面的卡啊口紅啊鑰匙啊U盤啊。我才剛跟一個戴粉色帽子的女生學會用桃紅色口紅當眼影用。

我覺得自己好蠢好蠢，這些年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一直在不停不停不停丟東西。

這幾天我幾乎和雪里青形影不離。在第一個景點的時候，我爬下河邊和一個垂釣者聊天兒忘了時間，鬼魚和杜耀輝返回吊橋時叫了我一聲我才驚覺爬上來，所有人都走了，而雪里青在上面等我。我們還是不怎么說話，但我已經能在她面前非常心安理得地脫內衣，抽煙，爆粗口。在她跟我說房間里有一個大蟲子的時候回答：那請你把它踩死，不要讓我有機會看到它。

最后一個晚上大家一起去大排檔宵夜。上菜太慢了，我吃到一半失去耐心跑了出去。

和涼華壓馬路，在路邊的一家面包店買了杯酸奶，10塊錢，我用牙齒一咬開，酸奶其實只有一杯的三分之二。

賣那么貴還不給我裝滿！

類似這種小事情真的能把我氣瘋。比如電影院里沒有杯裝可樂，耳機不翼而飛，最后一個冰淇淋被排在前面的人買走。

涼華說，這種小商販很精的，看出我們是外地人就會叫高價。

第二天我在路邊買水餃又被坑了，我明明知道她在使詐卻又無計可施。因為她已經煮好了，而我買之前又忘了問價。

我和雪里青在高鐵站想去附近一公里的咖啡店，司機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跟我們要價40，嚇得我們立馬轉頭。在高鐵站里的便利店，我們問店員附近有沒有吃東西的地方，她說沒有。于是我們在便利店里買了一堆扛餓的零食，誰知一走到便利店對面就是一個廣場，一眼看去全是牛肉面排骨面各種快餐。我們走進一家吃面充電，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難吃的面。

但現在想起來，其實還蠻高興錯過了那班火車。

晚上涼華回貴陽帶我們走了好遠的路去一家他贊不絕口的餐廳，結果人家店沒開門。

我根本不在乎吃什么。我很累。只想找個有空調有無線有沙發的地方坐下來。

我一進店把自己摔沙發上第一件事就是脫鞋，把腿盤在沙發上。抽煙。很大聲地問服務員有什么冰的喝的。說你們趕緊給我們上菜，我們當中有人等下要趕火車趕不上就不吃了。

其實我平時沒那么粗魯。真的。我從初中開始零零散散做過好多兼職。了解餐飲服務員的辛苦。我平時對他們都是瞇起眼睛露八顆牙齒地笑的。但現在我不想瞇眼睛，不想露牙齒，不想笑。

除非水餃大娘退4塊錢給我。

送走秦耽后涼華帶我們去了貴陽的金融街。非常漂亮的夜景。

凌晨的火車站。把藍色氣球放飛。我抱了一下涼華。檢票進站。27小時。回到上海。

我走進早晨的便利店買酸奶和面包，回到了我的生活。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