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教師生存困境分析

摘 要：農村教師的良性發展對基礎教育的發展至關重要。由于每個地區的具體情況差異較大，為了了解H省農村教師獨特的生存困境，筆者采取質性研究的方法，通過對H省農村教師交流話語分析，獲得本土概念，得到H省農村教師生存困境的三個主要方面：社會支持力度不夠;教師教學效能感不高;教師主觀幸福感不強。并提出應對策略：需要創建農村教師發展平臺，提升農村教師工作的積極性;改革評價措施，強化農村教師自我發展規劃;相信教師，放手提升課堂教學內在生命力。

關鍵詞：農村教師;生存困境;個案研究;本土概念

【中圖分類號】G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8-1216（2016）11C-0082-03

我國有近800萬農村教師，促進農村教師的良性發展，是深化農村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的重要舉措。國內外已有眾多學者從多角度、多層次對農村教師的發展進行探索，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由于各地情況不一，很難在全國范圍進行一刀切的研究，要解決農村基礎教育中存在的問題，就必須首先了解各地的具體情況。H省地處亞熱帶海島，農村教師所處的教學環境，教師個人的教育教學經驗，教師個人獨特的教育感受和體驗可能和別的省份有所不同。本研究希望通過質性研究的方法對H省農村教師的生活困境進行深描，通過分析H省農村教師的話語獲得造成教師生活困境的具體原因，為解決H省農村教師困境獻上一份力。

由于本研究采取分析教師話語的質性研究方法，所以無法進行大規模調查，根據研究內容，筆者決定進行個案研究，經過前期接觸，有8位農村教師愿意參與這項研究，這8位教師分別來自H省的屯昌縣和陵水縣，其中有3名初級教師（任教0.5～5年），5名青年教師（任教6年以上），8位教師皆為本科學歷。為了讓教師們暢所欲言，不要有心理負擔，本研究沒有采取面對面訪談的方式，而是建立了一個QQ群，讓8位教師都加入這個群，采取不定時在群內交流的方式進行同伴交流。筆者對QQ群內教師們交流記錄的方式進行觀察研究。

經過一個學期的持續觀察，對農村教師QQ群內交流記錄的數據整理、編碼和意義分析，筆者列出了下列本土概念，它們在教師的交流中頻繁地被提到，表達了教師對自身困境的關注。

一、教師交流中的本土概念

1.郁悶。這個詞頻繁地在教師的交流中被提到，說明農村教師對自己的生存狀態整體來說是不滿意的。“畢業近一年，教高一物理并擔任了班主任，在管理班級方面，很多時候覺得很頭疼，最煩惱的是有個別問題學生經常曠課或睡在宿舍起床晚了，而且這種不好的習慣會傳染，對這種學生不論是懲罰或者耐心教導都不會有什么效果，最郁悶的是有的學生家長對于自己孩子的情況完全置之不理，在老師告知情況后拒絕和老師交流，也不愿來學校解決問題，對于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太好的辦法解決。”“畢業剛剛當上班主任總是感覺管理班級很累，力不從心。比如，在班級紀律的管理上，學生在上課時愛搞小動作，愛說話，打鬧，有些學生是不聽從科任老師意見的，甚至和科任老師頂撞，整個班最‘怕的就是班主任。我嘗試過連續一周每天都在辦公室，每節課都走到班上去，收到了較好的效果，但一個星期下來我的身體吃不消了。我現在最郁悶的就是我付出了這么多，可是學生依然如故。”“在教學方面，多數學生的基礎不是很好，尤其是數學不好，導致教學很難進行，我現在還不能根據不同班的不同情況確定教學內容。我們老師在學校是沒有什么發言權的，教學進度必須按照學校的規定統一進行，教不好又是我們的錯，郁悶。”無論是班級管理還是課堂教學，都有很多事情讓農村教師感到“郁悶”。

2. 困惑。教師們在交流的過程中多次提到自己的困惑，雖然各個教齡教師困惑的具體情況不同，但大家都表達了內心對農村教師這一職業角色的認同危機。“學生學習興趣不大，部分家長也不重視學生學習，我們學校開家長會，有一個班居然只來了3個家長，后來學校就不開家長會了。我去家訪的一個學生，他的媽媽竟然問我一個月能掙多少錢，然后告訴我他們家有一片橡膠園，以后就是留給她兒子的，只要他能順利地初中畢業，不要學壞，成績好壞都無所謂，以后不會缺錢的。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么，錢少，活多，還不被尊重。”“教學上，感覺比較困惑的是如何提高學生物理學習興趣。高中物理是一門比較尷尬的學科，與初中物理難以銜接，跨度大，重應用，實驗少，學生較容易放棄。在教學中，學生普遍反映難以理解、枯燥乏味，效率低，隨著高考科目設置的調整，物理教學面臨的挑戰將越來越大。”

3. 平臺。平臺，在這里是指教師工作的環境，更狹義些是指可供教師發展的舞臺。教師們的對話中表現出對平臺的關注，農村教師對自身的發展前景存在深深的憂慮。“我們和城里的老師不同，我們的平臺不夠，很多培訓輪不到我們，也沒有出門學習的機會。市里的老師經常可以出去參加各種培訓，參觀，我們就不行了，總是窩在這里，根本沒機會。”“我們縣里給農村教師評職稱的名額特別少，我們沒有上升的平臺，到退休的時候能評上高級就阿彌陀佛了，所以大家沒有什么動力。”

4. 油鹽不進。這個詞本意是形容人十分固執，教師們在交流的過程中數次用它形容自己的學生。“我們有個別學生的行為習慣非常不好，可是我們打不得也罵不得，只能好言好語地相勸，可是他們完全油鹽不進，怎么說（他們）都沒有用。”“學生上課遲到、曠課的現象非常嚴重，校長都拿他們沒辦法，完全油鹽不進。”“其實學生也是很可愛的，畢竟小，沒有什么壞心眼，就是學習風氣不好，也很難怪他們。可是，有時候看他們油鹽不進的樣子也很生氣……”

二、 本土概念中折射出的農村教師成長困境及原因分析

（一）社會支持力度不夠

從郁悶、困惑這些本土概念的反復出現可以看出農村教師的職業幸福感不高，面臨著職業認同的危機，危機的主要來源在于社會支持不夠。社會支持總體來說包括兩類，一類是客觀的、可見的或實際的支持;一類是主觀的、體驗到的情感上的支持。從教師們的交流話語來分析，農村教師在這兩個方面都沒有得到應有的社會支持。客觀支持方面，教育資源分布的不均衡導致農村地區占有的教育資源有限，無論是教師職稱評審的名額，還是教師進修學習的名額都顯著低于城區，根據吳增強等人做的研究，農村教師的收入也低于城區學校教師的收入。職稱、收入是最直觀地反映社會物質支持力度的指標，雖然這些年國家已經著手改善農村教師的待遇，從縱向上看，農村教師們的收入有了很大的提高，可是，如果橫向比較，農村教師各方面的待遇都處于劣勢。主觀支持方面，教育在當地不受重視使教師得不到應有的尊重。H省是位于國家最南端的小省，由于地理位置偏遠，很多市縣是少數民族聚居區，加上歷史原因，基礎教育一直比較薄弱，處于H省農村地區的教育更是雪上加霜。在很多農村地區，學生很難有機會通過學習這條途徑謀得更好的職業，再加上H省獨特的氣候優勢，很多村民不愿到外地去，他們寧愿孩子守著家鄉，靠著天然的林業或漁業資源過生活。從開家長會的情況和教師家訪時的遭遇我們可以看出，村民并不重視孩子的受教育情況，他們只寄希望于孩子在學校不要學壞，到了一定的年齡順利畢業，就可以自立門戶了。從事基礎教育的老師在這里并不能得到大家的尊重，對實現自身價值的渴望和現實的遭遇使農村教師一次次懷疑自己的選擇。按照馬斯洛的需求理論，教師的專業需求的最低層次應該為生理性需求，應包括教師的工資收入等物質生活方面;其次為安全與歸屬需求，應包括教師來自家庭、學生、家長、領導、學校等方面的支持。只有滿足了前兩項的需求，教師才有可能追求更高層次的諸如尊重和自我實現的需求，可是在現實中，H省農村教師連這兩項最基本的需求都難以得到滿足。

（二）教師的教學效能感不高

教師效能感包括一般的教學效能感和自我教學效能感，一般的教學效能感是指教師對教育在學生發展中的作用等問題的一般看法和判斷，自我教學效能感指教師對自己教學的一種信念和對自己教學效果的認識和評價，教學效能感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教師的教學成敗經歷。在H省，學生薄弱的學習基礎和不良的學習習慣使農村教師在教學過程中充滿了挫敗感。由于教育在當地不受重視，農村學生普遍學習習慣較差，產生了惡性循環，學生不愿意在教室里上課，自然學業成績比較落后。“我們這里有些學生到了初中連基本的四則運算都不會，有的學生連一篇文章也讀不順，還要給他們補小學的內容。”“學生逃課現象很嚴重，情愿躺在宿舍睡覺，學校出于安全的考慮要求一定要知道學生的去向，每節課單點名和找學生來上課的時間就花費不少。”影響教學效能感的另兩個核心要素是替代性經驗和他人的評價、勸說，替代性經驗指那些和自己相近的教師教學成敗經歷。對農村教師來說，他們的處境比較相似，“剛畢業時我也是滿腔抱負，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一些事情，后來發現每個老師都一樣，我們學校很多老教師說他們原來也這樣，發現根本沒用（學生學業成績很難得到提高），就放棄了，現在得過且過，我很擔心我以后會變得和他們一樣，有時候想想，我來這里當老師可能就是一個錯誤。”多種因素的綜合造成了H省農村教師的教學效能感普遍不高，國外的很多研究表明，教學效能感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教學的效果，這也是H省多年來基礎教育偏弱的一個重要原因。

（三）教師的主觀幸福感不強

哲學家休謨說過“一切人類努力的偉大目標在于獲得幸福”。主觀幸福感是個體依據自定的標準對生活質量的總體評價，是一種情感體驗。主觀幸福感的缺口學說認為期望值和實際成就之間的差異是決定主觀幸福感的主要因素。從教師們的交流話語可以看出，教師們對從事的職業都有美好的憧憬，“我從小就覺得當老師是一個特別神氣的職業，想當年大學報志愿的時候，第一個就報師范，……。”“想當年在大學的時候，還以為自己以后能夠有一番作為，……”可是，入職后很努力地付出卻收獲甚微。現實和理想的差距使農村教師開始懷疑最初的選擇，學生學業成績在低位上的徘徊使農村教師的理想像泡泡一樣一次次幻滅，最終導致教師的主觀幸福感不強。

三、對策與建議

（一）創建農村教師發展平臺，提升農村教師工作的積極性

我國一向重視農村教師的繼續學習和深造，2010年實施“國培計劃”以來，農村教師的學習、培訓工作取得了長足進展，但通過H省農村教師的談話交流，我們發現依然存在一些不足。對H省農村教師來說，校本研修是最主要的學習培訓形式。校本研修的形式很多，例如，教學觀摩、備課組討論等，這些活動可以幫助教師進行同伴交流，但在H省農村教師看來，“走出去”交流才是他們更希望的。人的成長與空間的拓展是同步的，長期處于一個狹窄、封閉的空間勢必造成教師的因循守舊。要改變教師的精神面貌，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并有激情改造現狀，就必須從教師生活的物理空間入手，打破空間壁壘，拓寬交流空間，和不同地區的同行切磋、交流。各級政府應該為農村教師搭建更廣闊的平臺，讓農村教師能長期有效地學習和交流，搭建網絡學習平臺、網絡交流平臺，讓農村教師和外界保持動態交流，在不斷交流中獲得發展的動力和支持，并降低教師負面情緒對工作的影響。

（二） 改革評價措施，強化農村教師自我發展規劃

評價一向是制約教師發展的瓶頸，長期以來“唯學生分數是論”的評價方式損害了農村教師的工作積極性。學生發展的影響因素是多 方面的，不能單一地憑借學生的學業成績評價教師，對教育教學相對落后的地區，對教師的評價更應該看重教師在提升學生學習興趣、改變學生學習習慣、改善家校關系等方面做出的努力，在職稱評定方面加重師德素養所占的比重，對農村教師評聘職稱給予政策上的傾斜，肯定農村教師在教學一線做出的努力。在此基礎上，尋找、樹立農村教師標兵，利用榜樣的力量，強化農村教師的自我發展規劃意識，重新建立教學信心，增強教學效能感。要求農村教師根據地區和學校發展教育規劃要求及教師特色，對自我發展分別建立短期和長期發展目標，讓農村教師對發展方向做到心中有數。

（三） 相信教師，提升課堂教學的內在生命力

葉瀾教授說過：“課堂教學應被看作師生人生中一段重要的生命經歷，是他們生命的有意義的構成部分。……對教師而言，課堂教學是其職業生活的最基本的構成部分，它的質量，直接影響教師對職業的感受、態度和專業水平的發展、生命價值的體現。總之，課堂教學對于參與者具有個體生命的價值。”農村教師主觀幸福感不高的最重要原因就是課堂教學質量不高。生源問題、家長的教育價值觀問題固然是導致教學質量不高的原因，但這些問題都是短期內難以解決的問題。在學校管理層面上，要提升課堂教學的內在生命力，“放手給教師教”才是最便捷的方法。教師們非常清醒地意識到了學生的不足之處，也很明白學生今后的出處，可是不得已要按照學校規定的進度進行統一教學，既為難了教師，也很難讓學生有收獲。放手給教師教，相信教師的判斷力，發揮教師的主觀能動性，允許教師根據學生的實際情況調整教學進度，增減教學內容，讓學生融入課堂，體會到課堂學習的樂趣，提高課堂教學的內在生命力。

基金項目：本文是海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hnsk14-98）和海南省教育廳高校教學改革項目（hjsk2012-50）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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