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每一個學生都成功法》的背景、內容與啟示

付華安

2015年12月10日，美國總統奧巴馬簽署了《每一個學生都成功法》（The Every Students Succeeds Act，簡稱ESSA）。該法案是對美國前總統小布什于2002年簽署的《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No Child Left Behind Act，簡稱NCLB）的繼承和糾偏。該法案于2016年1月6日在全美范圍內實施[1]。ESSA法案在頒布以后，得到了美國眾議院和參議院、政府官員、教育組織、教育管理者和教師等各方面的一致贊同，但實施的最終效果如何，還需要時間的檢驗。

一、《每一個學生都成功法》出臺的背景

美國對教育公平問題的關注由來已久，如何讓種族、家庭背景和宗教信仰不同的人都能夠受到良好公平的教育，并能過上有尊嚴的生活，這是一直困擾美國的難題。為解決這一難題，每屆美國政府都做出了努力并提出了相應的解決方法。

1965年由美國第36任總統林登·約翰遜簽署的美國《中小學教育法》（The 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Act，簡稱 ESEA），旨在針對貧窮階級，為公立和私立學校提供聯邦資助。這部根據低收入家庭孩子的數量把教育經費分配至各州的立法計劃，使教育經費能夠有效地資助公立以及私立學校中的貧困學生，開啟了聯邦援助中小學教育的新時代[2]。此后，老布什和克林頓總統等人只是對該法案進行了程度不一的修訂，雖修訂的重心不一，但都延續了解決美國教育公平問題的思路，力圖實現本國不同種族、階級和家庭背景的學生都能受到高質量教育。出于美國國內對20世紀70年代以來公共教育質量下滑、公眾對公立學校的秩序和紀律混亂頗有怨言的情況，小布什總統執政以后提出和頒布了NCLB法案。小布什政府提出這一法案的出發點在于縮小不同種族學生的成績差異，正如他在簽署法案時宣稱的一樣：“我們將要贏得海外的戰爭，我們在家中也同樣要贏得這場反文盲的戰爭”[3]。

小布什總統為了解決建國以來不同種族間的教育不公平的情況，還采用了標準化測試的質量監控方式。NCLB法案在實施之初取得了一些成果，比如讓數學和閱讀較差的學生成績得到了提高。但是，聯邦政府所制定的考核和定級以及相應的懲罰措施在推行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這些暴露出來的問題已經證明NCLB法案中的各種措施不能保證實現當初制定法案的目標。

奧馬巴政府上臺以后，為了重振2008年大規模經濟危機后一直萎靡的美國經濟，所制定的核心國策之一就是進行基礎教育變革。而針對NCLB法案“一刀切”的缺陷，奧巴馬政府在2010年3月發布了《改革藍圖：中小學教育法再授權》（A Blueprint for Reform：The reauthorization of the 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Act）以后，于2011年呼吁國會修訂NCLB法案，但未能成功。針對NCLB法案帶來的美國各州的教育標準不一的問題，為了讓美國學生獲得世界級的教育，提高其學業水平，為升學和就業做準備，2010年美國州長協會（National Governors Associa- tion，簡稱NGA）和州首席教育官理事會（Council of Chief State School Officers，簡稱CCSSO）共同頒布了《共同核心州立標準》（Common Core State Standards，簡稱CCSS）[4]。此外，奧巴馬政府在2013年至2014年間推出了“免除”政策。這一迂回的策略避免政府直接廢除NCLB法案，而是接受各州放棄執行NCLB法案的申請，執行各州自主決定的教育發展計劃。后續，來自美國的43個州和華盛頓特區以及波多黎各自治邦的申請獲批，這些地區的教育改革不再受《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的法律約束[5]。這也造成在2013年以后NCLB法案已經名存實亡，奧巴馬政府便在此基礎上頒布和實施了《每一個學生都成功法》。

二、《每一個學生都成功法》的主要內容

這部新法案共包括九部分內容：（1）改進由州和地方教育部門實施的基礎項目；（2）培養、培訓及聘任優質教師、校長和學校領導者；（3）英語學習者及移民學生的語言教學；（4）21世紀學校；（5）各州創新與地方靈活性；（6）印第安、土著夏威夷及阿拉斯加本土教育；（7）影響援助；（8）總則；（9）無家可歸子女教育及其他法律[6]。

將ESSA與NCLB法案對比來看，NCLB法案的核心目標是縮小不同學生群體之間學業成績的鴻溝，確保美國所有兒童公正、平等地享有高質量的教育，并達到州的學業成績標準和學業評價要求[7]。ESSA法案的核心目標是縮小不同學生群體之間教育機會的鴻溝，確保所有的美國學生，不管其種族、民族、國籍、年齡、性別、宗教、語言、社會經濟地位等存在什么差異，都能夠公正、平等地享有高質量的教育，并達到州的學業成績標準和學業評價要求[8]。這樣看來，兩部法案的核心思想都在于保障美國境內學生的教育公平問題，所以在核心目標上二者基本是一致的。

而二者之間的不同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對待考試的態度方面。對必要的年度考試加以保留，減少不必要的考試。NCLB法案中規定各州每年須對三年級至八年級的學生進行英語和數學學科的考試，且在高中階段須再一次進行測試。小學、初中和高中階段對科學學科必須要保證每一階段至少有一次測試。ESSA法案雖對此進行了繼承和延續，但是在考試的方法和時間上并沒有進行明確的規定，這就給予了各州在實際操作中很大的靈活性。也意味著原來單一的標準化考試模式將會被多元的評價體系所替代，用多種方式來評估學生的學習和進步，以使學生評價更具科學性與公平性。

第二，對“共同核心州立標準”的態度方面。CCSS標準誕生在NCLB法案之后，但奧巴馬政府根據NCLB法案的要求鼓勵各州接受這一標準。而在ESSA法案中，閱讀和數學學業標準是由各州自主選擇的，只要與沒有聯邦干預的高等教育銜接即可。奧巴馬政府要求各州可以自愿選擇接受CCSS標準，但不作硬性規定和要求，并規定教育部需保持中立的態度。ESSA法案規定禁止教育部部長或聯邦政府官員對各州采納CCSS標準或其他某類特定標準（或與此類標準相聯系的各種評估）進行命令、激勵或指示。

第三，在問責方面。學校必須提高所有學生的學業成績是NCLB法案的一個重要目標。而ESSA法案中規定，由各州自主規定問責的目標，并將問責計劃提交給聯邦政府教育部。各州和地方學區的決策者有權為了其基于證據的學校改善而構建有力的問責制度[9]。這些證據主要有學校的氛圍與安全狀況、學生在學習時的投入程度、選學與完成高水平課程的人數等。

第四，對薄弱學校的改造方面。NCLB法案通過聯邦政府資助經費來促使那些“失敗學?！眮硖岣呖荚嚦煽?。該法案中明確規定，三年級至八年級參加考試的學生成績須達到州級年度目標中的熟練程度。達到并超越州級年度目標或學業成就差距得以消除的州將獲得州學業成就獎，而未達標的學校將會受到糾錯、改錯甚至關閉重組的懲罰。在ESSA法案中，對該項的規定改為各州按照自己的問責方案，每三年一次來確定本州的哪些學校是需要改進的。這些學校是指在本州評估中排名最后的5%的學校、高中畢業率低于67%的學校、弱勢群體學生學業成績達不到州標準要求的學校。但在ESSA法案中，并沒有明確規定各州該如何改造這些學校，而是將改善行動的權力留給了學區，州政府則保留了監督和干預的權力。

綜上我們可以看出，ESSA與NCLB法案相同，質量監測的主要目標都為學業成績，質量監測的主要方式都是考試，并同時繼續實行問責制[5]。ESSA法案改革的亮點主要體現在減弱了聯邦政府的管理權力、恢復地方責任權利、賦予家長更多權利三個大的方面[10]。ESSA法案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各州和地方學區重新從聯邦政府手中獲取了控制教育的權力，從而終結了NCLB法案中所規定的聯邦以測試為基礎的問責制度。

三、 對我國教育改革的啟示

ESSA法案依據本國的實際國情，尊重不同背景學生平等追求教育的權力，保持提倡教育公平和提高教育質量的核心目標不曾改變，同時他們對學校教育本質的理解也值得我們深思。

第一，教育改革要注重質量與公平[10]。我國地域幅員遼闊，東部與西部之間、城鄉之間、經濟發達地區與偏遠山區的教育發展水平不一，如何做到教育資源的均衡配置，提高教育質量，實現教育公平是擺在我國教育改革面前的主要問題。我國政府也正在著手解決這一問題，2016年6月新修訂的《教育法》明確規定，“國家采取措施促進教育公平，推動教育均衡發展?！边@在我國《教育法》的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自此，我國在教育改革過程中落實教育公平、提高教育發展質量有了法律支撐和依據。

第二，注重教育評價的改革。目前我國的教育評價中存在的主要問題有：考試仍然是評價學生學業成就的唯一方式；各種名目的考試種類繁多；各個層面實施的評估之間缺乏協調[11]。為了有效解決這一難題，需要解決在學生評價中“唯分論”的現象?！秶抑虚L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中確立了“改革考試評價制度和學?？己宿k法，建立科學的教育質量評價體系，改進教育教學評價”的總目標。此外，我國正在力圖解決用中考、高考分數“一刀切”地來評價學生的問題，不斷弱化單一依靠考試來完善教育評價體系的高風險行為。而后續如何將上述政策落實為行動，改變“唯分論”的觀點，就需要國家、政府、學校、社會、家長等多方的共同參與和努力。

第三，政府要堅定在教育改革中的決心。教育改革關乎經濟社會大局，基于我國當前教育的發展狀況，政府更須堅定在教育領域內改革的決心。例如，教育體制改革就是我國教育改革中的一大頑疾。我國教育的辦學權、管理權與評價權方面的權力全集中在政府，教育體制形式單一，造成教育發展和管理缺乏活力。政府應堅定破除此難題的決心，努力嘗試采用各種積極手段和方法來實現管評辦分離，從而實現我國教育體制的變革。

第四，教育改革要注重師資隊伍建設。在我國現階段，正大力推行校長教師交流輪崗制度，雙向交流輪崗有利于對弱勢地區學校和弱勢教師進行扶持，并以此來實現教育資源的均衡配置，保證教育公平。對于教師群體自身來說，我國教師當前要承受來自教育考核、家庭生活與學生家長的各種壓力，生存現狀不盡如人意。如何提高教師待遇，特別是改善農村教師的經濟狀況，是當前擺在國家和政府面前的現實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值得借鑒的措施有，國家應繼續加大教育經費的投入，并優化分配機制來提高教師的收入水平；落實教師工資待遇的相關政策，完善偏遠地區教師崗位津貼制度，逐步縮小鄉村教師與城市教師的平均收入水平；繼續推進“國培”“省培”項目，不斷提高教師的職業水準；加快推動教師評價制度改革和職稱（職務）評聘政策等。

參考文獻

[1] Every Students Succeeds Act（ESSA）[EB/OL].[2016-06-30].http：//www.ed.gov/essa.

[2] 楊帆.1965年美國《中小學教育法》的制定與實施[D].長春：東北師范大學，2010.

[3] 閻光才.NCLB與布什政府的教育政策傾向[J].外國教育研究，2002，8（8）.

[4] 靳丹晨.美國州立核心標準及其批判[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4.

[5] 陶西平.一個難題，兩種策略——評美國《每一個學生都成功法》[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6（2）.

[6] 藤珺，王楊楠.美國基礎教育體系真的要大改？——奧巴馬政府基礎教育改革新法案《每個學生都成功》述評[J].比較教育研究，2016（3）.

[7] 谷賢林.破解《每個學生都成功法案的》的“成功密碼”[J].人民教育，2016（5）.

[8] 畢念慈，谷賢林.何以讓每個學生都成功？[J].福建教育，2016（4）.

[9] 趙中建.美國通過《每一個學生成功法》——將基礎教育全歸還各州[EB/OL].（2015-12-16）[2016-06 -07] http：//paper.jyb.cn/zgjyb/html/ 2015-12/16/content_446726.htm？div=-1.

[10] 吳海鷗編譯.從十一項改革讀懂《每一個學生成功法》[EB/OL].（2015-12-16）[2016-06-19]http：//paper.jyb.cn/zgjyb/html/2015-12/ 16/content_446727.htm？div=-1

[11] 崔允漷等主編.基于標準的學生學業成就評價[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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