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青
排名不分先后
柳長青
干部科長小沈敲門進來說有事報告。秦天正奮筆疾書,他想趕在今天完成全市民營企業融資困境的調研報告,頭也沒抬就嗯了一聲。沈科長說,組織部吳科長通知,新來的姚部長排名在您之前。什么?秦天情不自禁地問,他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在得到同樣冷靜明確的回答之后,秦天慢慢放下筆摘下眼鏡,半天說不出話來。盡管他在竭力克制,卻難掩滿臉窘態。
沈科長帶來的清香早已消失,而她留下的那句話,卻正在給他造成壓力給他增加不安,使他莫名其妙地躁煩起來。秦天不知哪根敏感的神經被觸動,整個心緒失去寧靜,方寸漸亂。整個下午他的心頭縈繞一個問題,怎么會這樣呢?
輾轉反側苦思冥想一個夜晚卻不得其解的秦天一上班就碰到了分管干部的副部長老閔。看看老閔的眼神,秦天覺得老閔可能有話要說,他也正想找老閔問個究竟,卻不愿先開口,只想靜觀靜候。然而從進電梯到走向各自的辦公室,老閔好像壓根就沒有和他正兒八經說什么的跡象。閔部長大秦天整整十歲,即將改非退居二線。兩人平時很談得來,特別是對禪宗文化有很多共同語言。等了半天,既沒見老閔來也沒聽老閔喊他去,秦天有點迫不及待,決定主動去找老閔。就端著茶杯去敲開老閔的門。老閔說,近來有何頓悟?秦天說,心有塵埃請君拂拭。老閔說,何處惹塵埃?秦天說,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老閔滿臉疑惑一時無語。秦天就把昨天沈科長說的事說了一遍。老閔說,哎,這個事我怎么不曉得啊?按說小沈應該先跟我匯報,就是要跟你說那也應該是我這個管干部的副部長來說呀,她怎么就跟你說了呢?再說這個事,常委部長知道嗎?聽老閔如此說,便排除了他是策劃者和參與者,秦天就坐下來,兩個人繼續往深處交談。
老閔說,我在民宗局當了十年局長按規定輪崗交流到統戰部當副部長,就排在袁部長后頭,我是正縣級,他是副縣級,沒有哪個要我排在他前面,我自己也沒有這樣想過。在我后面又來了個葉部長,也是正縣級,而且他是老臺辦主任,正縣比我還早三年,照樣排在我之后,自然也就排老袁之后。因為規矩講的是先來后到。老王部長改非后,老袁才明確為常務副部長,落實正縣級。你從縣里上來搞副部長兼工商聯書記也是正縣級。講職務級別你和姚遠一樣,講先來后到你還早些。如果是現在就明確他當常務,那一要老袁讓賢二要排在老袁之前,排在我們所有人的前頭,怎么單單就排在你的前頭,這我就不懂了。他一直給領導當秘書,下面縣里空出了個常委組織部長,他就下去了。市里空了正縣級的位子,他就回來了。在殘聯把正縣級混到了手現在又瞄上統戰部了。這個人的能量大著哩。
聽了老閔一席話,一種憤慨油然而生。秦天當過副縣長,當過常委統戰部長,知道領導干部一般都是按任現職的先后順序來排名,如果后來的人要排在前面,要么任職通知里有個括號注明,要么就是職務上有明顯的高于。秦天覺得姚遠排在他之前完全不合規矩,有明顯的偏向,顯失公平,明顯的是在欺負老實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站起來說,我決不能接受!老閔沒說什么,用將信將疑的目光送他出門。
秦天回到辦公室,拿出昨天沒寫完的調研報告,逼迫半天也寫不出一個字來。稍一定神,字里行間就涌現出有關領導干部排名的種種情形。有經歷過的,也有聽說的,總在眼前晃動,怎么都揮之不去。有關姚遠任職的文件中既沒有常務的字眼也沒有怎樣排名的任何說法,這樣排名的理由何在?沈科長說是吳科長跟她說的,那又是誰跟吳科長說的呢?是組織部長還是分管的副部長?如果是部長跟科長說的,那又是誰跟部長說的呢?誰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呢?
隨著疑問與憤懣的與時俱增,秦天又熬過了漫長的一天。巧的是這兩天竟沒有一個人來跟他匯報、請示工作,他感嘆人們的嗅覺好靈。他只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一遍遍思索和回想。他試圖不想,卻總有問題跑跳出來,使他不得不想。但再怎么努力,卻又得不到結果想不出名堂,而且越思越想問題越多。這些問題不斷地被壓縮又不斷地膨脹,把他折磨得十分難受,他就想大聲地大喊大叫一場。他知道這樣憋下去是會使人發瘋的。但這里是機關現在又是上班時間,誰能夠允許他像個瘋子一樣大吼大叫呢?秦天想人在官場真是身不由己,連個發瘋的權利都沒有。郁悶啦郁悶,不在郁悶中爆發就在郁悶中沉寂吧。
桌上的電話響了,辦公室主任小唐說胡部長請他去一下。秦天放下電話,就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以前常委部長找他都是親自打電話,座機無人接就打手機,今天卻拐了個彎。他又查看了一下來電顯示,小唐是用值班電話打來的,說明小唐就在辦公室。以往她總是直接到各個部長的辦公室來通知會議或其他事情,電話通知只發生在下班以后、節假日,今天怎么就在這樓上還要打電話呢?該部長打的電話部長沒有打,不該辦公室主任打的電話卻又打了,這又有何玄機呢?
秦天來不及細想,就去了常委部長胡可的辦公室。他們同在一個縣里工作時,胡可就一直是秦天的直接領導。兩人說不上特別知心知己,但熟悉是絕對的。寒喧過后,秦天就在部長對面坐了下來,并無什么拘束。部長說,我市的僑屬僑眷多,臺屬多,民主黨派成員多,信教群眾多,民營企業多,做好新形勢下的統戰工作,十分重要。為了進一步加強和充實統戰部的力量,市委決定調市殘聯黨組書記姚遠同志來任副部長。
秦天心想已經有四個正縣級的副部長了,還要充實力量嗎?他不僅對部長所說毫無興趣似乎還有些明顯的反感。部長看了他一眼,繼續說,根據領導的意見,他排名在你之前。
秦天神情漠然地說,前天沈科長就跟我說了。
部長突然皺起了眉頭,她怎么跟你說了,誰叫她說的?
秦天不語,但怨意外露明顯。
部長說,這個事本來應該是由我來親自跟你談的,這兩天又是下鄉又是陪省委統戰部的領導就耽誤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也好。我就開門見山長話短說,今天找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秦天悶悶不樂地說,我想知道姚遠排在我之前的理由。
部長和顏悅色笑容可掬地說,他的正縣級是不是比你早幾年?說著就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干部名冊翻閱起來。顯然是在將兩人進行比對時發現了什么,部長安慰說,要說這是理由,也不是理由。領導可能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對領導的意圖既要領會更要理解。你看,你還有什么想法嗎?
秦天知道領導這樣問實際上是希望他不要說想法,但他還是不知趣不識時務地說,我確實有想法。我不理解,不能接受。如果領導非要這樣厚此薄彼我只有服從,但保留意見。
部長顯得有些意外,很警覺地掃了秦天一眼才說,有想法是正常的。在服從的前提下保留意見,證明你有全局觀念,有大局意識,還有奉獻精神。
秦天感到一陣肉麻,給三歲小孩戴高帽的手法未免太明顯了。他不以為然毫不領情地說,我沒有領導說的這意識那精神。我有想法,而且還想不通。這兩天真的是寢食不安心煩意亂。接下來,秦天滿腹牢騷地說了過去在縣里是怎么排的名,現在統戰部又是怎么排的名。一個人滔滔不絕喋喋不休說了十多分鐘。
部長見他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說,有想法也很正常。關鍵是要正確對待。特別是不能老放在心里。誰先誰后都是小事,爭來爭去使人掉價。你都看到了,報紙上經常說排名不分先后。
秦天很有抵觸地說,既然排名不分先后,那為什么非要往我前面排呢?既然是小事,為什么還要您親自跟我談話呢?還要組織部通知干部科呢?
部長說,排名先后也不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多少會有一點,不承認就不客觀。但要說這影響有多大,我看也未必。我們既不能否認,更不能夸大。你說對不對?
秦天說,領導說的肯定是對的。我只是覺得怎么排名都應遵循一定的規矩,不能搞雙重標準,更不能看人打發。
部長用一種不置可否的口吻說,領導的考慮也還是遵循了一定的原則,雖然都是正縣的副部長,畢竟他的正縣比你早一些。
秦天說,你過去是我的老領導現在又是我的直接領導,我直話直說。姚遠的正縣是比我早兩年,但我的副縣早他六年,我到統戰部來又比他早三年。領導再看一下干部名冊,看看排在袁部長后面的閔部長葉部長的正縣比袁部長早多少年。兩個正縣級的副部長排在一個副縣級的副部長之后,恐怕不光是我們統戰部才有的事吧?過去排名按任職先后,現在卻要看級別的早晚,同在一個統戰部怎么就搞出了兩個標準呢?這明顯是因人而異搞量身定制嘛!秦天越說越激動。
一直看著秦天說話的部長“吱”了半天,終于大聲說,話都說清楚了,我十分理解。有些事情不能分得太清楚,還是馬虎一點糊涂一點好。不能把誰先誰后看得太過于重要了!
秦天不滿領導的訓斥卻只能在心里反駁。官場上哪個不知排名先后的重要?走路誰前誰后,座次誰在前排誰在后排誰在中間誰在旁邊,講話誰先誰后,上新聞誰先誰后,哪一樣不是根據排名先后來確定的?只是人們心照不宣從不說破而已。人在官場圖的就是職務升遷,苦熬死等升遷不了就圖個排名靠前落個自我安慰,你能說不重要?要是不重要,怎么會有那么多人默默地關注著瞪大了眼睛緊盯著?部長說完半天,秦天才回過神來,趕忙說,既然不重要,那為什么偏偏還要通過領導來幫著爭這個先后呢?領導不一碗水端平,不一視同仁,明顯的不公明顯在偏袒,叫人馬虎不了,叫人難得糊涂。
部長覺得秦天鉆進了牛角尖,從來還沒見他這樣執拗,為照顧他的情緒,還是很勉強地笑著說,總要想開點嘛。特別是要多替別人想想,老想自己的事,心里總平衡不了。
秦天說,給領導當過秘書的人在后面可以排上前,沒有給領導當過秘書的人本來在前面卻只能往后排,這怎么叫人平衡得了?
部長突然嚴肅地說,你不要把簡單的問題搞復雜了。說著竟站了起了,把一種不滿表達得恰到好處。
秦天也站起來,他知道領導已經不想和他再說下去了。他也不想多說,但有一點他覺得必須申明:把問題搞復雜的不是我!說實話,我就是想把問題搞復雜既沒膽更沒有那個能量。
部長趕緊解釋,不是說你搞復雜,我是希望你不要想得太復雜。你是個能夠正確把握自己的人,一時想不通的問題,可以慢慢去想。我今天找你談這些也是盡我的職責盡我的心。有些地方說得不全面不夠清楚的,希望不會對你的情緒產生不好影響。說著伸出了右手。
秦天趕緊雙手握著部長的手說,感謝領導的開導。但強加給我的東西我不會接受。我保留意見。
幾天來,一直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今天直抒胸臆,真叫人揚眉吐氣痛快淋漓。但這種暢快如過眼云煙霎時就飄散殆盡,一從部長辦公室出來呼吸到清新的空氣,秦天就悔上心來。部長明顯是在例行公事,壓根就沒有替你主持公道的意思,他只希望你能接受領導的安排,卻不管合理不合理,更不管你想不想得通。反正他是盡心盡責,聽不聽由你。真不該跟他說那么多說得那么直白。看來,還得去找領導自己為自己討回公道。
回到家里,秦天理出了一點頭緒。沈科長、胡部長都不約而同地說過根據領導的意見這句話,看來這件事確實是有領導發過話而且這還是不一般的領導。要不然,身為市委常委的一部之長怎么會親自出面鄭重其事地給自己的下屬做工作呢?如果不是為了討好更大的領導,怎么會在得知有人提前透露了談話內容之后表現出那樣的驚訝呢?種種跡象表明是一位很重要的領導在介入此事。那么這個重要的領導又是誰呢?秦天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明知故問,部長說不要把問題搞復雜了,其中的意味不是昭然若揭嗎?
如果真是這位重要領導對這次排名作過明確的指示,哪怕是隨口而說,那都是金口玉言,都是最高指示,都會得到不折不扣的落實。領導會因為你有想法而改變自己的決定嗎?如果領導因你而改變決定,他又會怎么看你呢?即便不說你不服從領導不說你跟領導作對,他就不能認為你這個人愛計較名位不知謙讓心胸狹窄沒有風度嗎?如果會使領導產生這樣的印象,那又有什么必要去找領導呢?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如果是既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又會讓領導產生不好的看法,那就掉得更大了。一直想找領導,卻苦于不知該找哪一個的秦天,在終于悟出一點門道之后,竟出了一身冷汗。
秦天的老婆夏雨在市婦聯當科長,看到他幾天來一直都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一個人長吁短嘆,還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就問他有什么不順心的事。秦天支吾半天不說。夏雨說,你就是個沉不氣的人,別人有什么都放在心里,你有點什么事都掛在臉上了。秦天就說了幾天來一直攪得他不得安寧的排名之事,直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說著就沖出門要去找領導討個說法。夏雨追下樓死死地把他拽回家,連哄帶勸,秦天仍在歇斯底里。夏雨喘著粗氣說,既然領導已經找了你,你就沒有必要再去找任何領導了。你稀里糊涂也好心甘情愿也好被逼無奈也好你都必須毫無怨言地接受,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滿,裝也要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無所謂的樣子來接受。大丈夫能伸能屈,千萬不要做屎不臭偏偏自己挑起來臭的蠢事。
秦天大惑不解,怎么是我自己挑起屎來臭呢?
夏雨說,你聽我說,看是不是。領導對排名的事跟你們部長和組織部作了交待,說明你在這個領導的心目中的份量不如那個姚部長重,說明這個領導不怎么看好你。如果你去找其他領導,他們也一定知道這是重要領導的意見,他們都不會也不敢幫你。你只會把重要領導不看好你的信息擴散出去,你找的人越多擴散的就越廣。如果你直接找重要領導,那就等于是在直接向他提意見。他會怎么看你?他會說你提得對,馬上改正過來嗎?我看不會。他只會覺得你這是在跟他叫板,覺得你難以馴服,覺得你在爭名奪位,覺得你這個人不安分。如果是這樣,你今后還能有出息有發展嗎?我看你想都別想。還有,胡部長跟你做了工作,你還去找這個找那個,這不是公開表示你不聽他的話不賣他的賬不給他面子嗎?那以后你就別想在他面前抬起頭來。你還會因此得罪那個姚部長,跟他把關系搞的很僵。你的那些科長科員還會在一旁看你的笑話。而那個姚部長排在你前面的事實將不會有絲毫的改變。這不就是屎不臭自己挑起來臭嗎?
聽了夏雨一席話,秦天倒吸了幾口涼氣,愣愣地安靜下來。夏雨又不失時機地來了一番苦口婆心循循善誘。平心靜氣的秦天這才感到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得多。排名在前在后都不如領導特別是重要領導對你的看法重要。這是絕對不能忽視的絕對真理!爭先恐后也是為了能夠盡早進入領導的視線,為了讓領導高看一眼。既然領導更看好他看重他,爭與不爭都沒有意義,爭更無益。不爭,領導對你最多也就是個不怎么看好,還不會把你看壞更不會把你怎么樣。去爭,領導就可能改變對你的看法,甚至會更看不起你更不把你當回事。所以不論找哪個領導都無濟于事,都得不償失,都會讓領導對你另眼相看。既然“前頭有景道不得”,那就閉上你的嘴,自認倒霉吧!
思前想后,秦天不覺心灰意冷,倍感孤立無援。自己的老婆,自己的老領導和頂頭上司都這樣,還能有誰會理解你支持你?他長長地嘆息著,無奈地搖著頭。突然想起不知是誰說的一句話:把脾氣發出來是本能,把脾氣壓下去是本事。又想起郭冬臨演的小品里有“沖動是魔鬼”的說法。想得最清晰的是從部長那里一出來就后悔莫及的情形。已經得罪了一個領導,不能再去得罪別的領導了。去他娘的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老子不爭了不把它當回事還不行嗎?
秦天幾天來第一次睡了個好覺。雖然心里還多少有些不大痛快,但畢竟是自己在權衡利弊后作出了決斷,心里正在恢復往日的平靜。上了班他就趕緊把那份調研報告寫完,早該完成的工作拖了三四天,還真是不好意思。既已決定放棄,他就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里輕松多了。真是退一步海闊天空。離下班還有一會,秦天就到部辦公室去拿報紙。他看到唐主任正給信報箱重新貼標簽。原來的信報箱上的姓名標簽并沒有按嚴格的順序來貼,三年來他的信報箱一直排在幾個“改非”的人之后,這里講的也是先來后到。此時,他看到信報箱的位置已經改變,新貼的姓名標簽已經把他引人注目地擺在了姚遠的下面。不是說排名不分先后嗎?怎么他人還沒來就急著把信報箱的位置作了調整?什么時候開過干部大會宣布過姚遠的任職通知了?秦天拿起一摞報紙,朝著無人坐的辦公桌使勁拍打,并大聲長叫起來。突如其來持續而高亢的叫喊驚動了隔壁左右的人,他們都跑了過來。唐主任既緊張又小心翼翼地問,秦部長您怎么啦?秦天說我瘋了!眾人不知原由卻都很詫異。唐主任說,秦部長您真會開玩笑,把我們都嚇著了,您的聲音真是洪亮。秦天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卻用更大的聲音說,誰開玩笑?我是真的瘋了!
眾人面面相覷,秦天揚長而去。

柳長青,男,漢族,1963年3月出生,湖北鄂州人。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在《長江文藝》《長江從刊》《廣州文藝》《芳草》《芳草·潮》《新作家》《東坡文藝》《問鼎》《中國縣域經濟報》《湖北日報》等報刊發表文學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