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絕幫助

李偉明

吳小丁搬到金楓小區居住后，最先認識的鄰居是樓下的張三和王老太。

張三是一所職業學校的教師，平日里對待鄰居們彬彬有禮，溫文爾雅。但是，吳小丁有一種感覺：張三其實對誰都是不冷不熱，若即若離。

王老太是一家銀行的退休職員，待人熱情，經常和鄰居們主動打招呼、拉家常。尤其讓吳小丁感動的是，王老太樂于助人，仿佛天生一副熱心腸，在人際關系冷漠的都市，堪稱難得的“身邊好人”。

在吳小丁搬進來之前，張三和王老太已經在小區住了一段時間。奇怪的是，過了不久，吳小丁便發現，張三和王老太雖然是一個單元面對面住的鄰居，關系卻有點微妙，互相之間似乎并沒什么話可說。熱心助人的王老太，唯獨在張三面前失去了那份熱情。

吳小丁住下不久，便迎來了端午節。一大早，有人敲門，原來是王老太送艾草和自家包的粽子來了。雖然不是太熟悉，但盛情難卻，吳小丁不好推辭，便高高興興地收下，品嘗了粽子的美味，又按照當地的風俗，認認真真地把艾草掛在門上。

又過了些天，吳小丁老家的幾個親戚來市里辦事，找到了吳小丁家里。因為事先沒打招呼，吳小丁沒有準備，恰好家里的米不夠吃，又來不及上超市去買，吳小丁便按照很多年前在農村生活時的習慣，向鄰居借米救急。吳小丁首先想到的是王老太。果然，一說明來意，王老太就很客氣地把他迎到廚房，把盛米的盆子裝得滿滿的。

上樓時，恰巧對面的張三出門。見到吳小丁，張三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看著他端的米盆子，不經意地搖了搖頭。

這張三真是怪人，吳小丁想。他為什么對大家都好像設了一道防線？鄰里之間，有這個必要嗎？吳小丁不解。記得有一次，王老太做了艾米果，送了一碗給吳小丁，吳小丁欣然接下；王老太也給張三送過，可張三怎么也不肯收，讓王老太很是尷尬。以后就很少看到他們兩家人打交道了。吳小丁又想起，有一次自己上樓時，看到張三手里提著兩大袋東西，很是吃力的樣子，便伸出手要去幫他一把，張三卻連連搖頭，怎么也不肯接受吳小丁的幫助。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鄰里間的關系也就這樣延續著，熱的熱，冷的冷，平淡的平淡。吳小丁和王老太兩家人倒是經常互通有無，王老太做了什么好吃的，總是端一碗上來給吳家嘗嘗；吳小丁下鄉帶回什么土特產，也忘不了給王家一份。

吳小丁居住的這個小區，有一個面積不小的居民活動室，平日里，閑在家的老人們喜歡聚在這里打麻將、下棋或聊家常什么的。吳小丁平時工作忙，沒時間光顧。這個休息日，吳小丁難得在家呆著，感到閑得無聊，便信步來到活動室湊熱鬧。

老人們三五成群，圍著幾張小桌子娛樂。王老太也在打麻將，邊打邊聊天，嗓門還中氣十足。

吳小丁走到她身后，只聽王老太正在說，這世上，什么人都有，對面的張家，當初裝修房子，我把我家裝修時剩下的半車沙免費送給了他，沒想到他一點也不領情，對人總是冷冰冰的，好像誰欠了他的錢沒還似的。

王老太又說，我這人向來就是喜歡幫窮救困。就說我樓上的吳家吧，人家把房子裝修完了，家里沒錢了，有一次連米都買不起，差點吃不上飯了，還不是靠我送他一盆米救急？平時過個節什么的，哪次我不給他們家送些糕點什么的？還有呀，他家小孩生病，我從老家山上采來艾草，讓他們掛在門上祛邪，沒幾天小孩的毛病就好了……

吳小丁如同掉進冰窖，只覺渾身發冷。周圍的老頭老太們不認識他，沒人在意他。吳小丁趕忙悄悄退出活動室，忽然明白了張三為什么總是謝絕別人的幫助。

〔責任編輯 姚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