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耳船長和他的貓水手

楊臻

可以想象一下，對于一個完全耳聾的人來說，要出去獨自航游世界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情。在茫茫大海上，他既聽不見風聲，也聽不到海浪聲……但這個男人并沒有向不公的命運屈服。2016年5月，生活在新西蘭的保羅·湯姆森帶著他的緬因貓，開啟了航海旅程。保羅雖然完全失聰，但他靠貓做聽力向導，完成了夢想，并創造了奇跡：他是史上第一位獨自駕船穿越南大西洋的聾人。

同病相憐 人貓結緣

今年50歲的保羅·湯姆森生活在新西蘭的奧克蘭市。保羅先天失聰，在寂靜中生活了大半輩子。然而先天的不足并沒有讓保羅放棄自己，他熱愛閱讀，喜歡自學，尤其擅長數學，最終，他成了一名計算機工程師。

時間如白駒過隙，保羅賣力地工作，在電腦前一干就是整整30年。他雖然聽不見，但仍然不甘心一輩子只坐在電腦前工作，他渴望接觸更廣闊的世界。

為此，2015年12月，保羅辭職了。可突然改變高強度的工作和生活方式，變得悠閑起來，保羅感到很不適應，而且非常孤獨。保羅沒有伴侶，孤寂的感覺讓他有些崩潰。然而，一個下雨天，一個可愛的小生命闖入了他的生活。

那天，保羅撐著大大的黑傘經過一家流浪動物會所時，看到了一只淺黃色的緬因貓。看樣子他剛出生不久，粉嘟嘟的小嘴發出細小的喵嗚聲。也許是在求助什么，這只弱小的緬因貓竟順著鐵桿來到保羅的面前，對著他叫喚著，它大而清澈的眼睛濕漉漉的，就像一個正在哀求的孩子。就在那一剎那，保羅的心被一種柔軟的力量擊中了。

他好想擁有這只緬因貓。保羅走進會所里，這才看清這只緬因貓竟然有6個腳趾頭，這在貓咪中十分罕見，難怪它被丟棄了。這時工作人員朝他走過來，保羅打著手語，接著拿出紙筆快速地寫著，他要求收養這只緬因貓。

經過一系列程序后，保羅在小家伙的健康卡上看到，這只叫凱蒂的貓咪除了是6趾外，其他方面都非常健康。工作人員告訴保羅，有些人覺得殘疾的貓咪會帶來厄運，所以才遺棄它，但保羅卻預感到這只貓咪說不定會給他帶來好運。

收養凱蒂的當天晚上，保羅就忙開了。他獨自生活了30年的家，終于迎來了一個“小愛人”。在此之前，保羅也談過幾次戀愛，但那些女孩都因為他的耳聾而放棄了他。即使是和他一樣的聾人女孩，也受不了他沒日沒夜的加班。

可是凱蒂就不同了，它那么弱小、乖巧，又不吵鬧，保羅就像對待女兒一樣呵護著它。保羅用一張毯子和一些柔軟的棉花，為凱蒂做了一個窩。他喂它喝牛奶，吃餅干。讓他開心的是，凱蒂的食量很大，保羅再也不用擔心牛奶總是因為喝不完而壞掉了。

在保羅的精心喂養下，凱蒂長得很快，它十分活潑健康，而且超級可愛漂亮。它一天能吃下兩個156g的肉罐頭，外加貓糧和雞胸肉。保羅總是撫摸著凱蒂，它柔軟的小身體讓保羅忘記了寂寞，有一種被需要的感覺。

取長補短 如虎添“耳”

凱蒂長得很快，雖然只有2個月大，但已經有30厘米長了。凱蒂肌肉很發達，爆發力也很強。每次凱蒂都會圍著保羅喵喵叫，可保羅卻聽不見，他只能通過凱蒂的嘴型判斷它的情緒。如果凱蒂的嘴巴張得很大，那一定是有強烈的要求；如果凱蒂舔著嘴唇，表明它想吃東西了；如果一邊舔著嘴唇，一邊眨眼睛，就表明它希望得到撫摸，在向保羅撒嬌。

當凱蒂長到3個月大時，保羅發現了凱蒂神奇的一面，那就是凱蒂擁有獨一無二的靈敏聽覺。而凱蒂似乎也察覺到保羅是沒有聽力的，于是一種奇特的默契就在他們之間形成了。凱蒂幾乎成了保羅的耳朵！

一天，保羅正在廚房為凱蒂撬罐頭，沒想到，剛剛還在熟睡的凱蒂，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坐在廚房門口等著了。顯然它是在院子里就聽到了開罐頭的聲音，聞聲而動了！

而這全歸功于凱蒂強大的聽力。原來，貓的聽力猶如雷達般精準。人類可以聽到的聲音范圍在16-2萬HZ，貓咪卻能達到25-7.8萬HZ，貓能聽到的高音頻甚至比狗還要高1個八度音。除此之外，貓咪還能夠正確地判斷出聲音的來向，就連20米外老鼠的腳步聲，貓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凱蒂的聽力絕佳，可是保羅卻什么也聽不見。為此，當遇到“情況”時，凱蒂會做出自己的選擇和判斷。

一次，流浪動物會所的工作人員來查看凱蒂被收養的狀況，他們按了三四遍門鈴，但保羅根本聽不到。保羅忽然發現，凱蒂的兩只耳朵不停地左右擺動，眼睛看著大門的方向，然后張大嘴巴沖著保羅喵喵叫著，并用前爪拍打保羅的大腿。凱蒂的反應讓保羅意識到門口一定有什么動靜，他便直起身子。凱蒂見保羅有反應，立刻縱身一躍，從沙發上跳了下去，保羅也一路跟隨，他這才發現有人在敲門。

因此除了敲門聲，凱蒂甚至可以察覺到電器啟動前的微弱電流，尤其是保羅的手機鈴的震動聲，凱蒂對震動有一種令人驚奇的敏銳，當保羅的手機沒有帶在身邊時，它會密切注意那個小方塊的動靜。只要手機發出震動，凱蒂就會撲上去“逮”住它。保羅看到后，就會去回復短信。對此，保羅感到非常神奇，因為他從未訓練過凱蒂，就這樣，凱蒂對保羅的聽力負起了某種“責任”。

2016年3月，保羅決心完成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他要去航海，而且要帶上他的貓水手！保羅做出這個重要的決定，并不是一時興起，他早就想這么做了。為了實現這一夢想，保羅從2012年就開始學習怎樣造船，并成為了一名小型船只建筑設計師。雖然能造船，可他知道，要出海航行最重要的是必須要有良好的聽力。因為在大海上聽不出海浪的聲音、聽不到其他船只的聲音、聽不到呼救聲和電話聲是很可怕的。

因此，保羅一直無法獨自完成這個夢想，如今他有了絕佳拍檔——他的“順風耳”凱蒂，那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呢？！

挑戰極限 結伴而行

說做就做，保羅用兩個月的時間為自己建造了一艘32英尺的帆船。他技術熟練，并對此早有準備，因此并沒有花費太多的精力。2016年5月12日，他帶上凱蒂，開始了一場既激動人心且無比刺激的航海旅行。

在海上航行，判斷風力和風向的方法首先是學會感知吹在脖子和耳朵上的風，其次是學會觀察飄舞的旗幟和煙霧。帆船的動力來自于風力，每次風向改變時，帆船就會改變航向，此時必須調整船的角度。保羅可以從皮膚的觸覺上感受到風向，但凱蒂每次都能預先聽到風的聲音并判斷出它的來向。

首先，貓在頭不動的情況下，能讓兩只耳朵迅速轉向聲音的方向，并分別做180度的擺動，從而對聲源進行精確的定位。這是因為貓的兩只耳朵里各有32條獨立的肌肉能讓耳殼轉動并將音源收集成聲波，再傳到鼓膜。鼓膜再將聲波轉換成電脈沖，最后通過聽覺神經傳到大腦。

通過觀察，保羅發現每當有左側的風從背后吹來之前，凱蒂的左耳就會朝后。緊接著右耳會朝左，像這樣反復三四次之后，風真的會從左側吹來。這樣，保羅就可以提前掌握左右的舵，借風力前行。

在航海時，除了要密切注意風聲與海浪聲，還要隨時關注船上的通訊設備所接收到的消息。而這就是凱蒂顯露本領的時候了，因為貓還有一種特殊的本領，就是對震動極為敏感。據說有些貓可在10或15分鐘前感應到地震將要發生。

因此，每當有信息傳來，凱蒂都會第一時間跳到通訊設備儀上，保羅就迅速去查看天氣等重要信息，而由于凱蒂能感受到微小的震動與聲音，它甚至還幫助保羅躲過了一劫。

一天下午，船正在海上正常航行時，凱蒂忽然用爪子使勁撓配電箱的盒子。保羅已經習慣對凱蒂的任何動靜都做出反應。他用試電筆一檢測，發現一根電線由于在安裝時就有些短，現在它已經開裂，不時地和其他電線搭在一起，這是極大的隱患，很容易造成短路。凱蒂提前聽到了電流的滋滋聲，發出了預警。

凱蒂不僅聽力好，還擁有280度的廣闊視野，而人只能看到180度。所以當有別的船只經過時，凱蒂會及時提醒保羅，這樣他們就能獲得一些補給。

然而，在海上航行，總會有不測風云。一天，保羅睡得正香時忽然感到臉部一陣陣的疼。他睜眼一看，原來凱蒂正用它厚厚的6趾掌打自己的臉。保羅很生氣，坐了起來。這時，他忽然看到天邊很遠處似乎有閃電。再看凱蒂，它的耳朵焦急地左右轉動著，還不停地在甲板上慌亂地轉圈，不好！有暴風雨。保羅突然意識到，凱蒂一定是先看到了閃電，甚至已經聽到了轟鳴的雷聲。保羅趕緊收攏桅桿，把它降到最低。這時，大風來了，保羅集中精神掌舵，盡量穩住船。風勢很強，保羅示意凱蒂藏在自己的腳下，而凱蒂卻顯出了勇猛的一面。緬因貓本身體型很大，再加上凱蒂是6趾，它大大的爪子，竟讓它加大了抓住甲板的力量。這么大的風浪，凱蒂竟然沒有滑出船外！

忽然，一個大浪襲來，帆船震蕩了一下，但保羅很快就判斷出下一個風浪來臨的時間。因為凱蒂的耳朵就是風向標，保羅提前掌握了舵的方向，盡力讓帆船順著風浪的力量從而避免翻船。就這樣，大約過了15分鐘，風浪減小了……

不一會兒，金色的陽光竟然從云層中漏了出來。清涼的風很快吹干了凱蒂身上被打濕的毛。時間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正當保羅想歇息一會的時候，卻看到凱蒂忽然直起身，耳朵左右擺動著，不僅如此，它還蹲到船舷附近四下張望。保羅環顧四周，并沒有發現什么異樣。

忽然凱蒂離開了船舷，蹭地一下跳到了通訊接收器上。一定是有信息來了！保羅趕緊去查閱，只見信息上只寫兩個字：“救命”！

這是誰？看著茫茫大海，保羅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凱蒂對著天空喵喵地叫了幾聲，保羅下意識地朝著凱蒂呼喚的方向駛去，果然，在茫茫海面上保羅遠遠地看到在幾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在動來動去！

那一定是求救信號。于是，保羅快速前行，果真在不遠處，有一艘小帆船，上面有個人在不停地揮動著白色的衣服。

有人遇難了！保羅一刻沒有遲疑，加緊行駛過去。遇難的是一個名叫瑪麗的女人。剛才那場風浪把她帆船的桅桿打斷了，她完全無法前行……保羅迅速救起了瑪麗，并給了她一杯熱可可，凱蒂也圍著瑪麗喵喵叫。當瑪麗發現來救她的竟然是一個完全聾的人和一只貓咪時，感到非常震驚。

就這樣，有了凱蒂，保羅不僅完成了航海旅行的心愿，還創造了奇跡。他是史上第一位完全耳聾，并獨自駕船穿越了南大西洋的人。只是，保羅的心愿已經完成了，但凱蒂的似乎還沒有。因為，一路上，它一心想抓一只海鳥，但迄今為止，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本刊責任編輯 吳 俊〕

〔原載《知音·海外版》

2016年10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