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的“上門女婿”

孫祥　林可依

未來的丈母娘很強勢

我和麗君的相識，是通過同事介紹。

第二天同事問我對麗君的印象，我老老實實地說，尚可。因為麗君不愛說話，我對她的脾氣、性格一點都捉摸不透。同事竭力勸我，和麗君再多接觸幾次，因為不管怎么說，麗君的各方面條件和我相配還是綽綽有余的。我明白同事的潛臺詞，我家在農村，因為頂替退休的父親，才有機會到上海工作。而麗君是上海本地姑娘，又在國有企業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最重要的是，麗君家里的親戚眾多，而且都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將來不管在哪方面都可以給我們幫上忙。

說實話，我當時并沒想過要靠麗君的裙帶關系，不過我覺得麗君看上去老實本分，對我這樣的人來說還是很適合的。

就這樣，我和麗君談起了戀愛。我們相處了一年多，按照規矩，我到了該上門的時候了。去麗君家的那天，我特意換了—套西裝，又給麗君的父母買了一些保健品。當我忐忑不安地走進麗君家時，未來的丈母娘一見面便給了我一個下馬威：“要不是我們麗君老實，怕她找了別人吃虧，我是不會同意她找你的。你以后要對我們麗君好好的，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面對她的強勢，我只有頻頻點頭。

好不容易結束了麗君父母的審核，我忽然有了隱隱的擔憂，這樣強勢的丈母娘，我今后該如何相處？

母親說我像上門女婿

煩惱歸煩惱，麗君娘家的能量還是很快顯現出來。我原來一直住在廠里的單身宿舍，沒有資格福利分房，婚房成了大問題，麗君的舅舅通過關系幫我們弄到了一間小房子。

我和麗君舉辦了婚禮。婚禮上，麗君的娘家人占了一大半。舅舅、阿姨、姨媽，個個能說會道。我依次為他們敬酒、點煙，這時丈母娘發話了：“你看，舅舅阿姨對你們多照顧，以后你要拎得清，明白嗎？”我一邊賠著笑臉，一邊心里頗不是滋味。

一年之后，女兒呱呱墜地了，我將母親從鄉下接了過來。

丈母娘三天兩頭到我們家來，看著我母親做事，不是指責她這個做得不對，就是挑剔她那個做得不好，還常常嫌母親衛生習慣不好。結果，母親只要一看到丈母娘來，就顯得非常緊張，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出錯。

我幾次忍不住想幫母親說話，卻什么都說不出來，連房子都是丈母娘家的“恩賜”，我的腰桿還怎么硬得起來呢？

麗君坐完月子，母親堅持要回老家。我把她送到火車站，母親突然說：“兒子，你現在這副樣子就像是我們農村的上門女婿。”我一下子愣住了。

這輩子別想抬頭

女兒十歲那年，因為企業效益不好，我下崗了。

看我實在找不到工作，麗君的娘家人又出面了。他們把我介紹到一家高校搞后勤管理。雖然收入不高，但工作穩定，也比較輕松。最重要的是，解決了我的經濟負擔，不用靠麗君一個人的收入養家，我們的生活相應寬裕了很多。

雖然經濟問題解決了，但很快我就發現在丈母娘面前我更抬不起頭了。

不久后，我們住的房子拆遷。作為補償，我們分到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新公寓房。這下，丈母娘更神氣了。為了感謝麗君娘家一直以來對我們的幫助，借著搬家的名義，我請麗君的娘家人在飯店吃了一頓飯。飯桌上，丈母娘不停地嘮叨著：“你娶了我們麗君真是好福氣，否則憑你這樣，在上海怎么買得起房子呢？”當著一桌子人的面，她的話讓我特別沒面子，但我不敢反駁，只能借著喝酒把所有的悶氣都喝下了肚子。

從此以后，我更不愿意出席麗君家的家庭聚會了。

無力改變遺憾的人生

轉眼，女兒進了初中，正是最需要用錢的時候，麗君卻下崗了，家里的經濟一下又變得吃緊起來。

我希望麗君能重新找份工作，可麗君不肯出去上班，整天呆在家里，無所事事。她既不擅長家務，又不會輔導女兒功課，每天不是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睡覺，就是對著電視機打發時間，或者就是去找丈母娘或者她的幾個阿姨逛街、聊天。

麗君的這種生活態度讓我很看不慣。有時候，我覺得她根本不像她這個年齡的人，沒有一點朝氣，也沒一點追求，可是麗君自己很滿足這樣的生活。尤其是丈母娘，非常支持她，每次總拿麗君人老實做擋箭牌，仿佛她不出去工作是天經地義。而且每次說到這個問題，丈母娘還沒好臉色給我看。“你幸虧娶到了我們麗君，要不像你這樣在上海要房沒房，要工作沒工作，哪個女人愿意和你過？你還不是靠了麗君才有今天的日子，你賺錢養她也是應該的。”看著丈母娘神氣活現的樣子，我—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這樣，女兒都上大學了，麗君還是呆在家里。我覺得我和麗君之間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女兒在家，我們這個家里才有一點歡聲笑語，女兒回學校，我和麗君就像兩個陌生人，雖然同處一室，卻無話可說。

我經常想，麗君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性格，也許和她的家庭有關，因為丈母娘太強勢，娘家人太能干，所以才造成了麗君的懦弱。而我娶了麗君，雖然在經濟上、物質上確實得到了很多，但過得并不幸福，也是因為丈母娘的強勢和她家人的能干。就像母親說的，我這個“上門女婿”其實過得非常窩囊。

如今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齡，也深知要改變目前的狀況很難。雖然和麗君沒有什么共同語言，還要整天看丈母娘的臉色，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只是偶爾我也會遺憾，如果當初不是選擇了麗君，也許物質條件上會差一點，但精神上會不會更快樂呢？

（孫光星摘自《上海法制報》2015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