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犢引命案

舒懷

2015年3月11日清晨，山東菏澤幸福社區的居民李菲，來到菏澤成武縣公安局報警。她的父親李強失蹤了。

李強今年55歲，經營一家小型建筑公司。3月10日，李強從妻子王翠云手里拿走了一萬多元現金，到幾家合作單位銷賬。當天晚上10點多，李強還沒回家，手機也打不通，全家人四處尋找無果。11日清早，鄰居賈恒送來了別人在社區附近的菜地里撿到的李強的手機。

成武縣民警接到報警后查看小區監控，發現李強當日傍晚8點半，停好車后從后門步行出去，因天色昏暗，加上他步行的背巷路燈相隔很遠，且大部分路段沒有監控設備覆蓋，線索中斷了。警方聯系給李強家送手機的鄰居賈恒，想詢問李強手機被發現的具體位置時，竟發現賈恒全家都不見了！

賈恒與李強是多年街坊，他經營著一家農資門市。警方調取賈恒全家在李強失蹤當日的監控錄像，發現他當晚的行跡非常可疑，這讓警方產生了懷疑，并立即展開對賈恒一家的行蹤調查。

當晚23時，辦案民警找到了躲在親戚家的賈恒。很快，兒子賈東升和兒媳趙麗也被警方找到，并帶回協助調查。

訊問中，賈東升非常沉得住氣，始終拒不交代。倒是趙麗顯出面色猶豫，最終抱頭痛哭道：“李強是和我婆婆通奸偷情，被我公公撞見弄死的，我和我老公跟這事沒關系！”

得知兒媳已經說出真相，賈恒嘆了口氣，交代了作案經過：“10日晚上8點多，我肚子不適提前結束生意回家，卻發現李強和我老婆宋菊英在家里偷情。”賈恒說自己操起門后的秤桿秤砣，對李強一陣暴打。很快，李強就頭破血流失去了反抗能力，而后，賈恒將他拖到社區背后僻靜路邊的蒜苗地里，用秤砣繼續打李強泄憤，又將他掐死。最后，賈恒用電動三輪車拉著李強的尸體，拋尸到市郊幾公里外的河溝內。在隨后的訊問中，賈家其他人的供述內容也均大致相同。

苦等李強消息的李家人，驚聞他因“捉奸在床被打死”恍如遭遇晴天霹靂一般。當晚，妻子王翠云徹夜難眠，丈夫多年一直愛家愛她，即便做生意賺了錢，他也從未在男女關系上越過界。而且2012年李強因突發腦溢血入院，差點喪命，休養了一年多才逐漸恢復。生病后李強平日飲食鍛煉非常自律！

3月13日，王翠云找到辦案民警反映情況。警方表示案件仍在調查中，她反映的情況非常重要。此前一天，警方已帶賈恒指認了殺人現場，并找到了李強的尸體。法醫連夜進行初步尸檢，發現李強死因是機械性窒息死亡。但他身體其他部分的傷痕，卻并非如賈恒所供述的被秤砣秤桿毆打所致，有明顯的撞擊、跌落、軟骨質挫傷等痕跡。李強的死因并非如賈恒所言！這堅定了警方的推斷：賈恒在說謊！

警方反復對賈恒進行法理教育、親情說服，在強大的心理攻勢下，賈恒、賈東升父子最終交代了“抓奸殺人”背后的真實案情。

3月10日晚，賈東升和一幫朋友在酒店聚會，并喝了酒。賈東升酒后駕車回家，一邊開車還一邊玩著手機。在幸福社區西側的偏僻路段，他撞到了一樣東西。下車后才發現居然撞了人，且這人已經毫無反應了！出于害怕，賈東升給父親賈恒打了電話。

賈恒讓兒子趕緊開車到自己的農資門市來，父子倆見面后匆忙交流了撞人的事情。賈恒安排兒子趕緊回家不要出門，自己則騎車沿著兒子所說的路段，前往查探被撞者的情況，發現被撞的人竟是老街坊李強。

供述中，賈恒告訴警方：“當時我看到老李躺在那一動不動，心里五味雜陳，我推搡他叫他，他都奄奄一息沒有反應了。我知道兒子闖了大禍撞死人了，老李估計是沒救了。”

隨后，賈恒打手電搜索兒子賈東升掉落在車禍現場的面包車殼子等物件，分兩次捎帶回家交給兒媳趙麗藏匿。其間，賈恒多次與兒子兒媳通電話，交代善后。在兩次往返車禍現場過程中，賈東升曾勸過父親：“要不，咱送李叔到醫院搶救吧？”賈恒卻說：“他那樣已經不行了，說不定送醫院路上就死了，到時候你就是交通肇事，要坐牢的！”

所以，賈恒清理好車禍現場后，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李強的毛衣一掀，捂住他的頭部，心里念叨著：“老李，我對不起你了！”最后，他兩手掐住李強的頸脖許久才放手。

處理完這一切，他將李強藏在路邊的菜地里，晚上10點多，賈恒駕駛著兒媳趙麗送來的電動三輪車，將李強的尸體拖運至菏澤市郊人跡罕至的河溝內拋尸，然后匆忙回到家中。

整個驚魂之夜，賈家一家四口徹夜未眠。賈恒決定：“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即便被公安機關調查發現了，大家也要一口咬定，是李強與你媽通奸，被我抓奸在床然后怒而殺人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說，由我來承擔一切！”早就嚇傻的賈東升和趙麗木然點頭，宋菊英失聲痛哭卻也沒有反對。然而，天亮不久，當地居民在路邊菜地撿到一部手機，翻了通訊錄剛巧認識賈恒，就請他將手機代為轉交給失主。此時，還沒人知道李強已遇害，賈恒只好硬著頭皮來到李家，將手機交給了王翠云。正因手機的緣故，李強家人選擇了報警，恐懼不已的賈家人才匆忙躲到親戚家，最終被警方盯上。

據法醫介紹，被害人李強真正的致死原因，正是賈恒最后用毛衣捂鼻和雙手掐頸導致的人為窒息。也就是說，案發當時，由于天色黑暗加上車速并不是很快，李強被撞倒后還有生命跡象，如果賈東升勇于承擔責任，及時報案、及時將傷者送醫搶救，或許李強還有生還的可能。

然而，在賈恒蒙昧的護犢情結驅使下，這起原本普通的交通肇事案，最終竟然演變成為一起全家參與、手段惡劣的故意殺人案。事已至此，這起案件中，究竟是坑爹的兒子連累了全家，還是糊涂爹干了糊涂事害了自己，誰也說不清楚了！

（聽風賞雨摘自《知音》2016年第2期。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