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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學 中國新文學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23)
“自我批評”與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的生產
——以《人民日報》三篇“自我批評”的檢討文章為中心*
許永寧
(南京大學 中國新文學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23)
以《人民日報》三篇“自我批評”的檢討文章為主體的文學批評話語,豐富而又具體地呈現出新時期文學批評的現實圖景和文學的生態,進而剖析文學批評在新時期面臨的文學困境和理論訴求。這一文學批評話語體系的生產不僅清晰地呈現出政治制度在文學批評話語中的規范和訓導的制度設計作用,也反映出在新時期文學語境下,文學批評所呈現出的時代特點和批評特質。可以說,這一獨特歷史現象的文學批評活動在新時期文學研究中具有啟發性的意味,開啟了文學批評發展的新路徑和新模式,將文學與政治關系的闡釋帶入一個新的階段,并且迅速將其歷史化,從而在探索和反思的互訓中,力圖實現文學批評的客觀化。
“自我批評”;文學批評;新時期文學
新時期以來,由于政治的松綁,文壇出現了一系列新的文學現象,如早期的“傷痕文學”“改革文學”“反思文學”以及八十年代中期的“尋根文學”,與文壇的熱鬧相似,思想文化領域進行著一場有關“人性”問題的大討論。現在看來,思想文化領域的“雙百方針”的重提,政治領域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出臺以及具體針對知識分子平反“冤假錯案”的措施都為文學的勃興提供了有利的環境。一些文學作品的出現引發了廣泛的討論,不僅在文學領域內出現嚴肅認真的學術討論,而且也波及到思想文化領域,引起社會廣泛關注。然而,這些新的文學現象出現很快招來一場強烈的政治批判。作為受意識形態影響的文學,新時期以來借著政治的松綁而萌發出新的契機,卻也因為政治的干預而變得撲朔迷離。但是,新時期文學并沒有因為政治的干預而失去其獨有的特質,畢竟這已經不再是“文革”時期,文學的春天已經來臨,這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擋的。無論是從政治氣候的大環境還是從作家個體的生存體驗與認知方式,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具體到以“自我批評”為方式的作家檢討機制而言,新時期以來的“自我批評”在某種程度上開始逐步失去了共和國初期其應有的效用,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新的趨向。
《人民日報》1984年1月27日頭版發表胡喬木文章《關于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對“人道主義”與“異化”問題的討論算是做了結論。作為黨和政府重要機關刊物的《人民日報》,在新中國成立以來的地位不言而喻,其影響力也自是毋庸置疑。長久以來以理論宣傳和政治導向為重要內容的《人民日報》以長篇幅的文字來闡述“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由此可見其對此問題的重視程度。向前追溯,1983年11月6日,周揚在《人民日報》發表署名文章《擁護整黨決定和清除精神污染的決策——就發表論述“異化”和“人道主義”文章的錯誤做自我批評》,這樣我們可以看出,作為時任中國文聯主席的周揚做出“自我批評”的檢討,說明問題的嚴重程度已非同小可。大致同時,1984年1月9日和1984年3月5日,《人民日報》先后轉載并刊發加有“編者按”的張笑天和徐敬亞在《吉林日報》的“自我批評”文章,分別是《永遠不忘社會主義作家職責——關于<離離原上草>的自我批評》和《時刻牢記社會主義的文藝方向——關于<崛起的詩群>的自我批評》,進而推斷,新時期在1983年至1984年間,以《人民日報》為陣地和導向的作家“自我批評”話語體系的初步構型。
為什么是“自我批評”?因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法,是推動大家堅持真理、修正錯誤的很好的方法,是人民國家內全體革命人民進行自我教育和自我改造的唯一正確的方法。”[1]從歷史的實際出發,自馬克思、恩格斯提出“‘自我批評’乃是鞏固無產階級革命的方法”開始,列寧、斯大林以及毛澤東等進一步將“自我批評”本土化,并且運用到政治社會生活領域的各個方面,尤其以延安整風運動以及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為代表,“自我批評”逐步從政治領域擴展到文化領域,因而新中國成立初期,“批評與自我批評”成為一項基本的政治制度和文學制度,引導與規訓知識分子為新的政權服務。而就其實際效果而言,失去政治身份的作家很難談得上“批評”,更多的只能是一種“被批評”和“自我批評”。這其中具有三重功效:首先,從身份上講,“自我批評”者失去了批評的資格,轉而淪為被批評的對象。其次,從觀念上說,“自我批評”在很大程度上顯示出被批評者對于政治的服膺,進而從思想上進行自我矮化。第三,“自我批評”從專業上已經成為徹底否定知識分子賴以存在的依據和價值。這樣一來,“自我批評”成為改造知識分子思想強有力的武器,為新的政權的建立初步掃清思想上的障礙。
以共和國初期蕭也牧的《我們夫婦之間》的“自我批評”為例。1951年公映的《我們夫婦之間》是由作家蕭也牧同名小說改編而來,一經公映即受到批判。陳涌在1951年6月10日的《人民日報》上刊出《蕭也牧創作的一些傾向》,批評蕭也牧入城以后寫的《我們夫婦之間》《海河邊上》是“依據小資產階級觀點、低級趣味來觀察生活,表現生活”,[2]值得注意的是20天前的5月20日,《人民日報》剛發表毛澤東親自執筆的《應當重視電影〈武訓傳〉的討論》的社論,對思想文化界的一些觀點進行了批評。正是在這樣的氣氛下,陳涌緊緊跟上,對當代作家蕭也牧開了頭一炮。蕭也牧隨后在1951年10月26日《人民日報》發表了加有“編者按”的《我一定要切實地改正錯誤》的“自我批評”檢討,其深刻地懺悔道:
我的作品里邊所反映出來的:對于生活本質的歪曲,那虛偽的風格,那低級趣味,那玩弄人物的態度,以及嚴重的個人主義的創作動機;把創作看成是個人的事業,看成是獲取個人名譽地位的敲門磚。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惜投機取巧、粗制濫造……那種低劣的品質,無一不是我骨頭縫里的東西。[3]
這種從骨頭縫里發出的自我批評,直接將作家的主體意識敲得零碎。無論是從思想認識上,還是作家自身的專業技能上都進行了自我的批判和否定。作家自我閹割和臣服非蕭也牧所獨有。著名文藝理論家錢谷融在發表《論“文學是人學”》的理論文章后也受到批判,在回憶《<論“文學是人學”>一文的自我批判提綱》寫作時,他說,“當我讀到最初發表的一些批評文章時,我本來是想就一些問題進一步申述我的觀點,提出答辯的。但后來,反右運動的浪潮愈卷愈猛,對我的批判愈來愈兇,我也愈來愈感覺到自己世界觀方面所存在的問題的嚴重了。我真誠的認為我最應該做的工作是自我檢查,而不是對別人的批判進行答辯”。[4](P56)錢谷融先生的“真誠”應該是對那個時期運動所帶來的思想認識發生變化最深刻的一種體驗,以至于恍惚到失去自我的立場和價值判斷,應該說這是共和國初期知識分子或作家共有的一種精神上的體驗。
制度上的設計并沒有因為思想的解放而得到徹底的變化,這種“自我批評”方式帶來的精神上的體驗延續到新時期的文學活動中。在經歷了“第三次思想解放運動”之后,一批有爭議的文學作品開始出現。1982年《新苑》第2期刊發了張笑天中篇小說《離離原上草》,其中有關“人性”和“人道主義”的言說引起了廣泛的討論,頗有爭議。1983年1月,吉林省文學界就有關《離離原上草》的思想動向召開了一次研討會,并將會議的主要內容刊發在1983年《新苑》第2期,與此同時本期配發了筆談形式的5篇批評文章。1983年8月15日,吉林省文學界進一步就《離離原上草》的“人性”問題進行了批評。無獨有偶,徐敬亞的《崛起的詩群》在未發表之前已經受到關注,并被中央領導點名批評。1983年《當代文藝思潮》第1期發表以后,更是引來廣泛的批判,從吉林省文學界到甘肅省文學聯合會都開會進行集中批判。迫于壓力,張笑天和徐敬亞在《吉林日報》都發表了“自我批評”的檢討文章,先后被《新苑》《詩刊》《文藝報》以及《人民日報》轉發。
值得注意的是,新時期的“自我批評”并非是共和國初期“自我批評”的一種完全繼承和模板復制,相對而言,從批判開始,這種反批評的聲音一直存在,尤以作家自身的聲音最為獨特和顯著。面對來勢洶洶的批評,作家張笑天曾在《江城》1983年第4期發表了《索性招惹它一回》的反批評文章,對于“人性”和“人道主義”問題的批評,“我沒有被說服,我還將探索、寫下去。”[5]這應說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回想五六十年代作家遭遇批評之后的心態,張笑天無疑冒了天下之大不韙。徐敬亞在《崛起的詩群》發表前,曾復信《當代文藝思潮》編輯部,“雖然到目前為止,有些觀點(大部分觀點,我仍堅持!)我仍覺得是可以堅持、探討的,但確也有很多失誤的地方(語言上的失誤和小觀點上的失誤),從整個認識上我也覺得有不適當的地方,對此,在適當的時候,我愿意形成文字。”[6]可以想見,徐敬亞與張笑天對于批評和討論的反駁是如此的激烈。此后不久,徐敬亞又一次以《圭臬之死》的文章進行了理論上的探求,既有對《崛起的詩群》的反思和完善,又有對當時學術的批判與警醒。所以《圭臬之死》未經發表就導致《當代文藝思潮》停刊,可見其反批評的力度之大。
其實,從周揚、張笑天、徐敬亞在《人民日報》發表“自我批評”的檢討文章開始,一種以“自我批評”為核心的“批評——反批評——自我批評”模式逐步形成。我們在討論其歷史的發展過程中,無疑對以“自我批評”為核心的模式演變的話語方式產生了興趣,進而言之,這種話語模式的展開不僅與新時期的政治、歷史與文學生態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同時也與自身所具有的功能與特性有密切關聯。
首先,“自我批評”的呈現是以“批評”的出現為理論預設前提的,也就是其對立面,進而言之,“誰的批評”。這一看似必然的理論言說在新時期有了更多的可能和面向。“自我批評”只有建立在與“批評”相適應的關系中才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沒了“批評”,“自我批評”也就無從談起。因此“自我批評”也就意味著一種功能關系的建立,在從屬關系上,“批評”應是掌握了某種權力,并且具有了強制執行力的功效,正因為如此,“自我批評”也就有了具體可供參考的表述對象和話語范式。毛澤東曾說過,“有無認真的自我批評,是我們黨和其他政黨互相區別的顯著標志之一”,[7](P1096)所以,“自我批評”成為一種政治的話語在新時期繼續得到貫徹,知識分子的“自我批評”也就合理地成為其政治運動的注腳。面對“批評”者的強勢,“自我批評”開始以各種方式或情態表現出懺悔的意愿。周揚的“自我批評”是其在病榻上以與新華社記者談話的形式進行的,卻也表明了“在一些負責理論宣傳工作的同志提出不同意見之后,還固執己見”的客觀情狀,進而以理論問題的研究,“對實際情況所知甚少,對于我所看到或聽到的許多現象也缺乏認真的深入的研究和分析,所以只知道要改革,但如何改革也還是茫然,既提不出中肯的意見,更經不起實際的檢驗”這樣的“自我批評”完成檢討。[8]同時,張笑天和徐敬亞的“自我批評”主要就社會主義文藝的方向和社會主義作家的職責兩個方面進行檢討。實際情況是,很多的批評者并沒有與文本建立起很好的對話關系,而是囿于政治思想的訴求,在文本的批評中上綱上線,進而對作者的創作產生懷疑和批判,形成一種惡性的環境與氛圍,套話與空話充斥其中,在某種程度上完全喪失了針對具體問題批評的客觀性。換句話說,“自我批評”檢討的不是作品的內容和藝術,而是其在思想上表現出的動向,失去了“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有效性和目的性。從反面而言,由于沒有建立起有效的對話和討論,“批評與自我批評”在一定意義上為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的建構保留了原始的樣本和探索的軌跡,使其避免更多的陷入政治的論爭中而損害文學批評應有的功能和特質。
其次,“反批評”與“批評”和“自我批評”是一種同構關系,也是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的關鍵一環,更重要的是,“反批評”的出現,彰顯了新時期文學批評獨特的風景與魅力。如果說“誰的批評”主導的是一種權力的意識形態話語,那么“反批評”則是一種思想的狀態,一種對于當下文學發展與社會變革新的認識。1983年3月7日,周揚在紀念馬克思逝世100周年學術研討會上作了《關于馬克思主義幾個理論問題的探討》的講話,3月16日,《人民日報》第四版全文刊發了周揚的這篇講稿,隨后中宣部組織力量進行批判。據顧驤回憶,周揚面對胡喬木的批評十分的憤怒,兩人唇槍舌戰,當面爭執起來。[9](P68)張笑天在《離離原上草》的批判之后發文《索性招惹它一回》進行反批評,徐敬亞在受到批判之后仍堅持自己的大部分觀點,可以說一種反批評的氛圍逐漸形成。首先無論批評的恰當與否,以及反批評的正確與否,反批評的出現正視了新時期初期文學批評建設的實際問題,那就是可不可以有反批評,以及反批評在文學批評空間構建過程中的作用。其次反批評的出現與批評的主導是否都是處于平等的地位以及學術的范疇,超出這個意義,批評僅成為一種聲音的獨秀,雖然有著爭鳴的意味,但已經失卻與作者或文本展開對話的功能。最后,“自我批評”的結果與反批評的出現有著莫大的關聯,也正是因為其對批評的反駁,加快了自我批評出現的進程,不僅進一步引發了廣泛意義的討論,也承受了更重的外在壓力。1983年,鄧小平在“思想戰線不能搞精神污染”的講話中明確對反批評進行了批判,“抵抗批評的氣勢很盛。批評不多,卻常被稱為‘圍攻’,被說成是‘打棍子’。其實倒是批評者被圍攻,而被批評者卻往往受到同情和保護。”[10](P46)這被認為是對反批評最嚴厲的批評,反批評受到壓制,自我批評則成為唯一的出路和結束論爭的方式。
最后,以“自我批評”為核心的同構關系中的批評與反批評不僅是建立一種共時性的場域之中,而且還存在于一種歷時性的發展脈絡里。從“自我批評”回溯,批評的產生和反批評的出現都離不開《人民日報》對這一問題的推動和關注。同樣,以《人民日報》為主要的平臺和載體背后,還貫穿有一系列的理論和觀念的論爭,而集中于1983年到1984年這一段時間的論爭,其理論焦點主要圍繞“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當然向前再追溯則主要是關于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的大討論。無論是何種形式或觀點的理論論爭,以3篇“自我批評”檢討文章而結束的方式,無疑在某種傾向上構成了一致,進而反觀周揚《關于馬克思主義幾個理論問題的探討》、張笑天《離離原上草》和徐敬亞《崛起的詩群》這3篇文章所引發的共同的思考和討論,其中最核心的問題即有關“人”的文學的話語論爭,而這正是五四以來“人的文學”大力倡導和尊崇的。例如郁達夫在《中國新文學大系·散文二集》序言中談到“五四運動的最大的成功,第一個要算‘個人’的發見。”[11](P5)茅盾認為“人的發見,即發展個性,即個人主義,成為‘五四’時期新文學運動的主要目標;當時的文學批評和創作都是有意識或下意識的向著這個目標。個人主義(它的較悅耳的代名詞,就是人的發見,或發展個性)……個人主義成為文藝創作的主要態度和過程,正是理所必然。而‘五四’新文學運動的歷史的意義亦即在此。”[12](P298)周作人也曾指出,“一、這文學是人性的,不是獸性的,也不是神性的。二、這文學是人類的,也是個人的,卻不是種族的,國家的,鄉土及家族的”。[13](P24)但是,在一系列批評文章中,慣用的“表現自我”“人性”以及“人道主義”等成了批判的對象,恰恰說明了在周揚、張笑天和徐敬亞等人的文章中,人的話語的重新出現顯示出新時期文學一個新的精神向度,即重返五四,或以五四新文學運動的價值和理念重新審視新時期文學創作和文學批評,將失落了的“人”的文學重新納入到文學的視野中,這無疑是最大的貢獻。
由此可見,以“自我批評”為核心的文學批評話語在新時期雖然表現得舉步維艱,但是這種執著的探索以及敢于冒險的精神為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開了一個縫隙,逐漸對復蘇的文學進行引導和促進。在價值的層面上開始出現文學批評話語新的萌芽,同時也重新喚起五四時期對于文學批評中“人”的話語的關注,為沉悶的鐵屋子開了一扇窗。
今天,重讀周揚等人的文章,不言自明地會發現其中或多或少的理論謬誤和思想缺陷,這主要局限于時代的環境和個體的學術理論處于發展和完善過程中。但是,這些粗糙甚至顯得有些幼稚的理論探索為我們留下了真切的時代印跡,表達著新時期文學批評的理論訴求和文學反思。在此基礎上我們進一步追問何以形成新時期特有的文學批評話語,或者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新特點出現的原因,大致有二:
其一,圍繞三篇“自我批評”文章的出現,及其背后的問題的討論,這既有學術研究的方式和方法的嚴肅思考,也有著強烈的政治意識形態意味摻雜其中,甚至可以說,以政治的思想運動為主角,文學領域的討論研究為注腳的一次政治運動。不可否認,文學有反映時代的功能以及政治在文學活動中的干預和影響作用,但是,如果將原因僅僅歸咎于政治的意識形態或者纏繞在其中的人事糾紛,似乎已經失去了文學之為文學的獨特意義,正如楊念群所言,“應該承認,‘文學文本’與‘歷史文本’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張力。盡管后現代史學已完全不承認兩者之間應該保持距離和界限,或者干脆有意模糊之。但我仍以為,‘文學文本’不能當作歷史材料的主體加以分析,只能作為歷史的輔助資料加以看待。事實也證明,有關中國革命的文學作品往往更多地與政治意識形態發生著復雜的糾葛支配關系,文學描寫也常常代表作家相對單純的政治立場,由此立場引申出的歷史描寫也會呈現出某種相對單一的特征,即使偶爾透露出所謂‘日常生活的焦慮’,其豐富性也是相當有限的,不能借此窺見革命更為復雜的一面”。[14]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而言,對秦川和顧驤訪談中提到的《中宣部關于人民日報擅自全文發表周揚同志長篇講話的情況和處理意見》中第一條即是“關于人道主義問題,作為學術問題今后仍可允許進行不同意見的討論”,[15](P119)將“人道主義”的討論限定在學術問題范疇是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的重大亮點,因而“自我批評”文章的出現及其有關問題的討論主要是從學術論爭開始的,這應是文學在新時期從政治中逐步剝離的一個重要體現,也是新時期文學批評生產的一個重要前提。事實上,也只有打破或拋卻政治的觀念束縛,文學批評的獨特功能才能展現出來。
從文學本位主義出發,不能因為政治的原因而忽略文學發展過程中自身的規律和特定的存在。進而會發現,在就“人道主義”問題的討論中,馬克思主義的人道主義、社會主義的人道主義和資本主義的人道主義問題其實質則是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認識的角度問題,我們很難說馬克思主義的人道主義與社會主義的人道主義有著本質的差異,更不可能否定資本主義沒有人道主義,在某種程度上這種論爭只能導致政治干涉解決的結果。同樣,關于張笑天《離離原上草》中的“人性”問題,“共同的人性”“抽象的人性”以及人性有無階級性等問題的提出,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已經進行了總結,*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表示,“有沒有人性這種東西?當然有的。但是只有具體的人性,沒有抽象的人性。在階級社會里就是只有帶著階級性的人性,而沒有什么超階級的人性。我們主張無產階級的人性,人民大眾的人性,而地主階級資產階級則主張地主資產階級的人性。” 《毛澤東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27頁。此次重新提出,雖然仍然有著打棍子揪辮子的嫌疑,但是僅就這個問題進行重新討論可以說已經輸入了新鮮的空氣,對僵化了的思想禁錮有著松動的痕跡。再說徐敬亞《崛起的詩群》中“表現自我”以及“現代派”的問題,正是由于對“現代”問題的關注和討論,一度為了規避政治風險帶來的厄運,文學逐步轉向技術層面的探尋,進而引發了八十年代的方法熱,1985年也被稱為方法年。而方法熱的出現,“歸根結底是一個去政治化的過程”,也“是中國大陸當代文學擺脫文學工具論而走向獨立主體意義的標志”。[16]
其二,運動的思維模式再一次運用到文學研究領域,在這種混裝無差別的運動模式下,差異性思維的閃現,在交互影響中逐漸脫離原有的藩籬束縛。什么是運動思維?“運動思維”就是用激進的方式進行政治動員和社會動員,用突變的方式推進事物發展、用人財物的規模集中來解決實際問題的工作方法。[17]中國共產黨領導人也深刻意識到這種思維方式對于社會發展的弊端,鄧小平在談思想戰線問題時一再強調“對于當前的問題,要接受過去的教訓,不能搞運動……批評的方法要講究,分寸要適當,不要搞圍攻、搞運動。”[18](P390)但是這種運動的思維方式并不能立刻消失在現實生活中,“物理學上的慣性力實在太強大了。延續了幾十年、滲透到全民意識深處的‘左’傾思潮,像飛速奔走的車輪,并不因十一屆三中全會剎閘而立即停止滾動,它還要在原有軌道上繼續向前沖一段”。[9](P106)新時期“自我批評”的產生,即是這種慣性思維模式的典型產物。這場持續一年之久的“自我批評”,其主要的核心問題圍繞著社會主義文藝的功能、方向和定位以及作家在社會主義文藝中的職能和貢獻,這兩項的最終指向都明確地導向與之同時產生的“清除精神污染”運動和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只是在具體的理論論爭上,“異化”和“人道主義”成為切入點。從運動的形式上看,具體的“自我批評”的產生,是在中央的授意與支持下,地方與中央聯合唱主角。據張笑天回憶,地方上的批判是受了“上面的意思”:
1983年5月21日,當時的長影黨委書記紀葉找我談話,聲稱:“是上面委托我與你談話”,就《離離原上草》這部有錯誤的小說對你幫助。在我追問下他告訴我。他說的“上面”不是省委領導,而是胡喬木,說他點了我的名。隨后,有人告訴我,我在中央文件上也被點了名,同時點名的有戴厚英的《人啊人》,張辛欣的《在同一地平線上》,禮平的《晚霞消失的時候》,以及徐敬亞的《崛起的詩群》(稱后者為現代主義),也涉及到朱光潛等人所謂貶低魯迅、郭沫若,抬高沈從文、徐志摩等問題。[19]
大致同時,馮牧在首都部分理論宣傳工作者座談會上也點名批評徐敬亞的《崛起的詩群》和張笑天的《離離原上草》:
最近有幾個會我覺得很不正常,我看了心里很不痛快,就是長春一個電影文學會議,表面上圍攻鐘惦棐,實際上是一種放肆地又沒有馬列主義修養,文藝理論修養,隨心所欲地。陳登科、張笑天寫了一篇文章《索性招惹它一回》。人家批評他那個《離離原上草》,他的這個作品十分拙劣,夠不上一個起碼的文學水平的,根本達不到,在資本主義國家也根本達不到發表水平的。人家批評他,他不但不引起警惕,反而寫文章索性招惹俺—次。
……
包括你們登徐敬亞文章的那一期刊物,當然那期徐敬亞的文章是重頭文章,削弱或者沖淡他的文章的極端錯誤的論點,而有些同志簡單化了,簡單化恐怕想起到中和、沖淡,以至于壓倒錯誤的觀點,我覺得效果可能適得其反。[6]
與張笑天相類似,徐敬亞的《崛起的詩群》在西北文藝座談會上受到中央領導賀敬之的點名批評。緊接著,地方上也開始了各種的批判。1983年1月29日,吉林省文學界在長春就《離離原上草》的真實性和思想動向進行了批評。1983年8月15日,吉林省文學界進一步就《離離原上草》的“人性”問題進行了批評。甘肅省文聯相繼召開座談會就《當代文藝思潮》及《崛起的詩群》進行了批判,吉林省文學年會成了批判徐敬亞的大會。
與這種環境相左的是,由于運動的思維影響,“自我批評”在很大程度上的表現也成為一種程式的典范,并沒有揭示出作家個體在創作過程中所犯“錯誤”的針對性,進而言之,這種針對性的喪失以及相互影響作用下的個性并沒有受到批判和否定,而這正是文學批評所應當珍視和研究的,所以,模式與套路下所作的“自我批評”,失去了行之有效的懺悔效果,更不用說規范與訓導作用的喪失。進而從反面也證實了,新時期的“自我批評”在忽略差異性的前提下,作家主體的個性發展得到一定程度的保護,并沒有因為創作中實質性的問題或者藝術性的問題受到批判,因而,“自我批評”所展現出的批評話語的生產有了更多的途徑和方式。
總之,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的生產中,“自我批評”既是政治意識形態術語同時又承擔文學批評話語的功能。既承續了五六十年代“自我批評”話語體系的特點與狀態,又有了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的特質和訴求。在以《人民日報》為載體和平臺的重要前提下,尤其是“自我批評”的檢討文章所衍生出的,新時期文學批評話語生產不僅清晰地呈現出政治制度的預設和規范,而且更重要地展示出新時期文學批評的復雜生態和歷史糾葛。周揚等人個體理論話語的闡釋,將“自我批評”的理論言說逐步從時代合唱的洪流中解放出來,逐步回歸到個體審美與價值判斷的藝術領域中。可以說,這一獨特歷史現象的文學批評活動在八十年代的文學研究中具有啟發性的意味,開啟了文學批評發展的新路徑和新模式,將文學與政治關系的闡釋帶入一個新的階段,并且迅速將其歷史化,從而在探索和反思的互訓中,力圖實現文學批評的客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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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lf-criticism"andGenerationofLiteraryCriticismDiscourseintheNewEra
Xu Yongning
(Research Center for Chinese New Literature,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210023, China)
Citing three articles of "self-criticism" in the People's Daily as literary criticism discourse, this paper presents the realistic view and literary ecology of literary criticism in the new era, and further analyzes the literary dilemma and theoretical request faced by literary criticism in the new era. The generation of the literary criticism discourse system manifests the role that the political system has played in normalizing and guiding literary criticism discourse as well as the spirit of times and distinctive features of criticism in the context of literature in the new era. As a special historical phenomenon, the literary criticism in the literature of the new era has opened up a new path to literary criticism development and had implications for literary studies in the new era. The literary criticism has interpret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terature and politics, then historicized it, and tried to make literary criticism objective in the process of exploration and reflection.
self-criticism; literary criticism; literature in the new era
I206.7
:A
:1672-335X(2017)05-0123-06
責任編輯:高 雪
2016-09-06
:許永寧(1987- ),男,陜西旬邑人,南京大學中國新文學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專業方向為中國現代文學思潮與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