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樸槿惠”的崔氏家族

趙婧夷+姜琨

崔順實“最愛修改總統演講稿”，其父是樸槿惠精神導師，其前夫是樸槿惠親信

在韓國，提及“家族”，人們聯想到的是李家與三星，鄭家與現代，具家與LG，辛家與樂天……財閥家族企業主導了上世紀韓國的經濟騰飛，無論哪個家族，都有一部光輝奮斗史。而今，卻來了個一鳴驚人的崔氏家族。

樸槿惠的“閨蜜門”事件讓“崔氏家族主導韓國”的說法震驚朝野，驚愕、憤怒、恐慌都不足以形容韓國民眾的復雜心情。

其實，早在樸槿惠父親樸正熙執政時，崔家就與樸家建立了密切聯系。這還要從崔順實的父親崔太敏說起。

“通過崔太敏聽到我的聲音”

崔太敏1912年出生于黃海道，曾在日本殖民統治時期做過警察，后來以牧師身份自居。上世紀70年代初，崔太敏自稱將佛教、基督教、天主教融合在一起，創立了“永世戒”理論：在墻上畫一個圈，看著這個圈并一直念咒語“南無慈悲造化佛”，就能靈魂合一，由此建立了“永生教”。

“永生教”是否是“邪教”？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教授張璉瑰說：“以一般宗教定義來看，很難說‘永生教是正規宗教。但在韓國這種信教自由的社會背景下，它有生存空間，也有市場。韓國人并不把它看作是邪教?！表n國媒體人劉蕊說，韓國人把“永生教”看作似是而非的“偽宗教”。

1974年，朝鮮間諜刺殺了樸正熙的妻子、樸槿惠的母親陸英修。22歲的樸槿惠無法接受母親離世，精神很不穩定。樸槿惠后來回憶：“那段時間，電視上像連續劇一樣反復播放母親遇刺的畫面，這對我來說很殘忍?！?/p>

陸英修離世后，崔太敏以此為契機，多次寫信給樸槿惠。崔太敏說：“我在信中并沒有寫陸女士托夢的內容，只是寫了些陸女士托我轉達安慰的話，希望樸槿惠能夠接見我?！睒汩然莸幕貞浺沧C實了這個說法：“我記得他在信中說，要我堅強，履行好母親的職責?！彼^“履行好母親的職責”，乃是陸英修被刺殺后，樸槿惠結束留法生涯，回國“決定代替母親履行第一夫人的職責”。

如崔太敏所愿，樸槿惠終于接見了他。見面時，崔太敏惟妙惟肖地模仿陸英修的聲音、動作，以母親的口吻對樸槿惠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才離開，想要把你打造成偉大的領導者。不要悲傷，若你感到痛苦，可以通過崔太敏聽到我的聲音?！睒汩然萦纱松钚?，崔太敏是個具有通靈能力的非凡人物。就這樣，崔太敏在樸槿惠情緒最低落時找準了她的軟肋，一觸即中。

陸英修生前熱衷于孤兒、病患、老人的志愿救助活動，樸槿惠與崔太敏的早期交集，也多是此類活動。劉蕊介紹，1975年，崔太敏在樸槿惠的支援下創建了以自己的心腹和偽宗教人士為中心的“大韓救國宣教團”（1976年更名為“救國奉仕團”，1979年更名為“新心靈奉仕團”，簡稱“救國團”），崔太敏自任總裁，樸槿惠為名譽總裁。有畫面顯示，在“大韓救國宣教團”的敬老院開院儀式上，年輕的樸槿惠與崔太敏肩并肩共同剪彩。整個行程中，崔太敏一直緊緊跟在樸槿惠身后。

上世紀90年代樸槿惠接受采訪時說：“‘救國團是以為國家做事的宗旨開始的。崔太敏組織了無償診療活動，向400萬人提供了醫療服務，而且還展開了插秧等50萬次的服務活動和多項獎學金事業?！?/p>

比血還濃的水

仗著樸槿惠的信任，崔太敏開始自由出入青瓦臺。此后，崔太敏利用樸槿惠之名大肆斂財。1977年9月，時任韓國中央情報部部長的金載圭指出崔太敏有違法嫌疑。樸正熙親自審問崔太敏，并下達指示：解散“救國團”、解除崔太敏總裁職務，禁止他接觸樸槿惠、出入青瓦臺。

據當時的保安司情報處工作人員回憶：“樸總統很擔心，為了拆散兩人費了不少腦筋，也跟樸槿惠吵過很多次。然而，樸槿惠沒有輸給樸總統，最后還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了，真是倔脾氣！”

1978年，崔太敏干涉釜山市實行的西面地下商街承建工作，以“樸槿惠的意思”將工程交給毫無資質的“大賢實業”，并向釜山市企劃管理局與建設局長施壓。曾擔任樸正熙總統秘書室室長的金正濂看在眼里，十分擔憂：“槿惠被‘救國團利用的危險性很大。我向總統建議，秘書室可以支援槿惠，但她不能介入金錢問題。此后，樸總統派民政首席秘書官樸升圭注意‘救國團的一舉一動。樸總統為了不讓大女兒受到牽連費了很大心思。”

當時，樸槿惠仍為崔太敏的團體積極奔走，二人的合作持續到樸正熙遇刺前夕。樸槿惠在1979年1月9日的日記里記述：“父親接見‘新心靈奉仕團領導小組成員時說，‘愛心運動已經落實到各個階層……為老人著想的國家才是真正的文明國家。”

1979年10月，樸正熙被金載圭槍殺，樸槿惠和弟弟妹妹不得不離開青瓦臺。崔太敏沒有疏遠樸槿惠，而是給了她很多幫助。劉蕊說：“崔太敏沒有公職，表面上與樸槿惠不存在利益關系，在她跌落谷底時不離不棄，被樸槿惠認為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人?！痹诟赣H、前總統樸正熙被刺殺之后，到1997年步入政壇之前，樸槿惠度過一段長達18年的隱居生活?！吨醒肴請蟆氛J為樸槿惠在這期間與崔太敏、崔順實父女保持著親密關系。

整個20世紀80年代，樸槿惠傾盡全力想要恢復父親的名譽。1988年，樸槿惠依靠陸英修生前所設的育英財團的力量，正式啟動樸正熙的正名活動;次年，在崔太敏的幫助下，樸槿惠組織了悼念陸英修的“槿花服務團”，創辦追思樸正熙、陸英修的《槿花報》。樸槿惠在日記中激動地寫道：“如果沒有我的努力，父親怕會永遠成為歷史罪人，歷史恐怕永遠得不到澄清。”

日復一日，樸槿惠愈發信任崔太敏，1990年，樸槿惠的弟弟妹妹因無法忍受崔太敏對姐姐的“控制”，寫信給時任總統盧泰愚，信中說：“父母去世后，崔太敏就離間我們姐弟，我們甚至連電話都不能打。如果這次不能救出姐姐，我們將永遠無法擺脫崔氏，成為他玩樂的犧牲品?！比欢?，樸槿惠仍不肯與崔家斷絕關系。樸槿惠的弟弟樸志晚曾無奈嘆息道：“竟有比血還濃的水呀！”

錯綜復雜的崔樸關系

與崔太敏一起開展宗教活動的全琦永牧師在接受采訪時透露，他曾就社會上的“崔太敏樸槿惠戀愛傳聞”親自問過崔太敏，崔太敏不以為然：“樸槿惠和我是精神世界的夫妻，不是肉身上的夫妻?！?/p>

據韓國《朝鮮日報》報道，崔太敏先后結過6次婚，生下3男6女，崔順實最受崔太敏疼愛。崔太敏認為崔順實繼承了他通靈的能力，去世前還把她托付給樸槿惠。崔順實1979年前往德國留學，回國后與樸槿惠“親如姐妹”。她在江南地區開了一家幼兒園，幼兒園所屬的基金會就是由樸槿惠母親陸英修創辦的。

此外，崔順實的前夫鄭潤會也是樸槿惠政治上的親信和助手。鄭潤會在樸槿惠身邊的官方身份記錄只有兩年：2002年，樸槿惠創建韓國未來聯合黨時，鄭潤會擔任秘書室室長，負責安排樸槿惠的日常工作行程;2004年樸槿惠成為大國家黨代表之后，鄭潤會就再沒有出現在官方場合。但韓國KBS電視臺披露，樸槿惠初入政界時，鄭潤會就以立法調查員的身份幫樸槿惠做事;2007年樸槿惠參加新國家黨總統候選人競選時，鄭潤會還曾帶領外圍組織幫她拉票。樸槿惠當選后，被稱作“門環三人幫”的李在萬、鄭虎城、安奉根也是由鄭潤會、崔順實夫婦推薦的。

崔順實夫婦在青瓦臺內部也頗有“故事”。2014年11月，韓國《世界日報》曝光了青瓦臺公職紀綱秘書室的一份內部報告，指政府“幕后紅人”鄭潤會定期與3名青瓦臺秘書等樸槿惠的10名親信會面，干涉國家事務。事件曝出后，鄭潤會與崔順實離婚。

與崔順實關系匪淺的前韓國擊劍手高永泰，也是崔家關系網里的關鍵人物。相貌俊秀的高永泰曾以國手身份拿下曼谷亞運會擊劍金牌，退役后在首爾江南區的夜店工作，化名“敏宇”，服務出手闊綽的女性，陪她們聊天甚至提供性服務，他與崔順實2006年相識后迅速發跡，此后還跨足時尚界，創立品牌Villomillo。2013年，樸槿惠出席活動時拎著Villomillo的手提包，使得該品牌名聲大噪，高永泰也順勢擴大了人脈網絡。后來，高永泰與崔順實不歡而散，在接受韓國JTBC電視臺采訪時爆料，崔順實“最愛修改總統演講稿”，直接將該事件的性質提升至涉及國家機密的重大事件。

崔順實的姐姐崔順德跟樸槿惠的關系也不錯，她曾和樸槿惠一起讀高中。2006年5月20日，樸槿惠在首爾幫助一名大國家黨候選人競選首爾市長時，右臉被人用文具刀割傷，傷口長達11厘米，不得不在家養傷。其間，就是崔順德陪伴左右。一名與崔氏姐妹相識近20年的消息人士稱：“我們喝酒聊天時，崔順德總是吹噓一些政客為了升官要提著一袋子錢來求她引薦。不過自2012年后，崔順德身體狀況開始惡化，她就教女兒如何運用她的影響力來賺錢了?！?/p>

崔順德與女兒張時浩也染指娛樂圈。韓國共同民主黨議員安敏錫稱：“與他們有關的藝人都受到了‘特別優惠待遇?！痹缭?0年前，崔順德就經常拜訪藝人組成的“旋風足球隊”，還經常請隊員們吃飯。安敏錫表示，韓國有一位家喻戶曉的歌手與崔順德和張時浩關系一直很親密。這位歌手曾作為韓國代表歌手參與國際活動并演唱歌曲，這與崔順德撐腰必然有關系，“國內能達到‘韓國國家代表歌手這一級別的只有幾個人。但在過去幾年，唯獨那位歌手的事業如日中天。”

靠樸槿惠斂財

崔太敏1994年去世時，崔家已擁有龐大的事業、房產及通過樸槿惠的庇蔭而建構的人脈網絡。青瓦臺的一名官員曾對媒體說：“1974年，崔太敏一家還擠在位于佛光洞的一間房子內，連電話都沒有，生活非常貧困。”短短十幾年間，崔家購買了多幢市價在80億至290億韓元（1韓元約合0.0059元人民幣）的大廈。

崔太敏的子女們已經不需要擠在一間房子里了。崔順德、崔順實、崔順天三姐妹的資產核心是房地產，但投資資金來源并不透明，有人質疑她們是利用其父崔太敏牟取的資金進行投資。

據媒體報道，崔順實先后在首爾江南區驛三洞、新沙洞和京畿道河南市等地購買3座大廈并最終出售，在德國也擁有酒店和住宅，其名下僅房產資產就高達200億韓元。姐姐崔順德及其丈夫張碩七擁有市值290億韓元的首爾三成洞勝游大廈，并以該房產為擔保先后13次從銀行貸款獲取流動資金，日前在KB國民銀行仍有大約50億韓元的貸款。妹妹崔順天名下的資產總額共計逾2400億韓元。崔順天看上去是姐妹中最富足的一個，不過她的兒子說：“我們家的資產都是通過努力經商賺來的，與阿姨（崔順實）沒有任何關系。”

但有媒體披露，崔氏一家像影子一樣介入樸槿惠曾工作過的各個機構。崔順實介入育英財團旗下槿花園業務，張碩七曾在樸槿惠擔任名譽總裁的“新心靈奉仕團”工作。1987年，育英財團的員工們曾集體抗議“崔順實過度插手財團經營”，但不了了之。

“崔氏接近樸家的目的一是斂財。從上世紀70年代到現在，崔氏利用樸正熙及樸槿惠的身份，斂財數額巨大。樸槿惠就任總統后，更是動用公權力壓榨眾多大企業出資，甚至通過權力尋租獲取更大利益。二是控制樸槿惠。非常明顯，崔家都是‘寄生于樸槿惠才能斂財得權，控制住樸槿惠才能有生財之道。正像韓國不少人說的，‘樸槿惠身心已經完全被崔氏控制?！睆偷┐髮W朝鮮韓國研究中心主任鄭繼永說。

但顯然，被崔氏家族坑了的樸槿惠并不這么認為。

（綜合摘編自《環球人物》《南方周末》《中國報》、新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