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志強 吳振濤 齊春惠 范崇帥 李曉民
·中醫中藥·
白癜風的中醫藥學歷史與現狀
韓志強1吳振濤2齊春惠3范崇帥1李曉民1
白癜風(vitiligo)是一種常見的后天色素脫失性皮膚黏膜病,膚色深的人群比膚色淺的發病率高。我國人群患病率約0.1%~2%[1]。白癜風的臨床特點,在中醫古籍中多有論述,如:隋代《諸病源候論》:“白癜者,面及頸項身體肉色變白。與肉色不同,亦不癢痛,謂之白癜。”宋代的《圣濟總錄》指出該病有輕重之分,曰:“輕者是有白點,重者數月內舉側斑白,毛發亦變白,終年不瘥。”清代吳謙在《醫宗金鑒》曰:“白駁風,此證自面及頸項,肉色忽然變白,狀類斑點,并不痛癢,由風邪相搏于皮膚,致令氣血失和。施治宜早,若因循日久,甚者遍及全身。初服浮萍丸,次服蒼耳膏;外以穿山甲片先刮患處至燥痛,取鰻鱺魚脂日三涂之。”
白癜風的中醫病名有“白處”、“白毋奏”、“龍舐”、“白癜”、“白癜風”、“白癲瘋”、“白駁”、“白駁風”、“白定”、“白點風”等[2]。
1.1 “白處”、“白毋奏”病名最早見于《五十二病方》。本書記載了諸多皮膚科疾病,其中就有“白處”、“白毋奏”等。系指包括白癜風在內的色素脫失性皮膚疾病,如“白處方”、“白毋奏(腠)”,取丹沙與鱣魚血,若以雞血,皆可。
1.2 “白癜風”、“白癩”、“龍舐”、“白駁”的病名最早見于《肘后備急方》。其中即有“白癜風,一名白癩,或謂龍舐,此大難治。”又曰:“治面頸忽生白駁。狀如癬。世名為疬瘍”。由于當時條件受限,可能將其與色素減退性皮膚病混為一談,亦或謂異病同治之論。
1.3 清代,“白點風”最早見于《外科證治全生集》書中。其中曰:“以蛇蛻,不煅煎汁。敷白點風,洗惡瘡”。“白癜風”的病名首見于《瘍醫大全》書中。其書中記載:“手上白癜瘋:鳳仙花一棵。帶泥入砂銚內煮滾洗之。”而“白駁瘋”、“癜瘋”最早見于《外科大成》。從上述病名可以看出。清代把“瘋”與“風”字通用;“點”與“癜”字通用。這一時期,中醫外科發展較快。對皮膚疾病的論述、記載也較多。同時,對白癜風病名的認識也不盡相同。例如,許氏在《外科證治全書》中認為:“白屑風又名白駁。”等等。
2.1 中醫古籍中對于白癜風病因病機的論述 宋代《太平圣惠方》曰:“夫肺有壅熱,又風氣外傷于肌肉,熱與風交并,邪毒之氣伏留于腠理,與衛氣相搏,不能消散,令皮膚皺生白點。”《諸病源候論·癭瘤等病諸候·白癜候》中有……此亦是風邪搏于肌膚,血氣不和所生也。”明代王肯堂的《證治準繩·瘍醫》:“夫白駁者,是肺風流注皮膚之間久而不去所致。多生顏面,點點白斑,但無瘡及不瘙癢,不能早療,即便浸淫也”。清代《醫宗金鑒·外科心法要訣》:“此證自面及頸項,肉色忽然變白,狀如斑點,亦不痛癢,由風邪搏于肌膚,致令氣血失和。施治宜早,若因循日久,甚者遍及全身。”《普濟方》:“白癜風是有壅熱,風邪乘之,風熱相并傳流營衛,壅滯肌肉久不消散,故成此也。”《素問·調經論》:“五臟之道,皆出入經隧,血氣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丹溪心法·六郁》:“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故人生諸病,多生于郁。”清代王清任《醫林改錯》:“白癜風是血瘀于皮里,服三五劑可不散漫,服三十劑可痊愈。”
綜上所述,在中醫古代文獻中,對于白癜風的病因病機主要是從風邪相搏、氣血失和、脈絡瘀阻,以至肌膚失養,退色成白斑等方面來認識。
2.2 部分專家對白癜風病因病機的認識
2.2.1 閔仲生教授認為,白癜風初發及進展期常表現為風濕外侵證,治當祛風除濕;白癜風靜止期,中年白癜風患者常表現為氣血失和證,治當益氣養血;白癜風病久者、中老年白癜風患者常表現為肝腎陰虛證,治當滋養肝腎;白癜風因外傷誘發者、有同形反應者及中年女性白癜風患者常表現為氣滯血瘀證,治當理氣活血。白癜風發展迅速,春夏季或日曬后加重者多為血熱夾風證,治當涼血祛風;白癜風病程較長者及挑食、偏食的青少年白癜風患者常表現為脾胃虛弱證,治當補益脾胃。同時閔教授有注重氣血津液的辨證。認為:氣血不和,津液不足,瘀血阻絡,肌膚失之濡煦或滋養,導致皮膚色素脫失而見白斑,故疏肝理氣解郁、滋陰活血祛風治法貫穿白癜風治療始終[3]。
2.2.2 鐘以澤教授對此病的認識尤為注重“有諸內必形諸外”思外揣內,審度病機。他認為,白癜風發病多與情志有關,或勞碌過度,或喜怒無常,或憂思寡慮,暗耗陰血,傷及氣陰,精血同源,陰虛風動,血虛生風,血虛可致血瘀,瘀血阻絡,肌膚不容而致此病。因此病影響美觀,患者情志失調則肝風內動,病情進展,致病更是惡性循環,纏綿難愈。故此病病機乃氣血不足,累及肝腎;脈絡瘀阻,兼夾風邪。鐘教授總括為“風、虛、瘀”三個字。且本病系“色素脫失”白斑,病程纏綿難愈,久病多虛多瘀,多傷及肝腎。因此,鐘教授對久病患者的病勢演變,多考慮累及肝腎[4]。
綜上,可以看出,各專家根據自己的診療經驗,或重氣血,或重臟腑,但總歸離不開中醫的氣血陰陽臟腑等理論。對白癜風的病因分析,初發多因正氣不足,感受外邪侵襲所致。病久則入里,影響臟腑,其中主要為影響肝腎。而氣滯血瘀的病機卻貫穿始終。但臨床上,還是應該謹遵中醫的辨證理論,從整體著眼,仔細辨證分析。
3.1 部分專家觀點
3.1.1 沈家驥依據中醫“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久病必瘀”、“氣為血之帥”及陽生陰長,氣旺血生的理論,及在整個病程中注重調節患者情志,加入疏肝解郁活血藥,注意顧護脾胃氣血生化之源等。“有諸內必形諸于外”,表皮疾患通過內服中藥治療,常采用如下辨證分型施治。(1)風血相搏型。治以祛風、調和氣血。方藥:當歸飲子加減(白芷10 g,僵蠶15 g,刺蒺藜15 g,羌活10 g,麻黃5 g,柴胡10 g,天麻15 g,川芎15 g,當歸10 g,生地15 g,何首烏30 g,黃芪30 g,紫草10 g,甘草10 g)。(2)氣滯血瘀型。治以疏肝理脾,活血化瘀,祛風通絡。方藥:血府逐瘀湯加減(當歸10 g,川芎15 g,生地15 g,黃芪30 g,刺蒺藜15 g,柴胡10 g,黃芩10 g,香附15 g,紅花10 g,紫丹參15 g,三棱8 g,莪術8 g,甘草10 g)。(3)肝腎不足型。治以滋補肝腎,養血祛風。方藥:二至丸加味(紅參30 g,鹿茸10 g(打粉兌服),女貞子20 g,旱蓮草15 g,枸杞20 g,刺蒺藜15 g,黑芝麻20 g,補骨脂10 g,大棗20 g,何首烏30 g,熟地20 g,甘草10 g)。在此三型基礎上結合辨病治療,參考現代藥理研究結論,有針對性地選用適合的藥物,提高療效。如采用具有光敏作用的羌活、補骨脂、白芷等;具有激活酪氨酸酶活性的女貞子、旱蓮草、刺蒺藜、地黃、益母草、菟絲子等;具有促進黑素形成的旱蓮草、益母草等;具有增強機體免疫功能的補骨脂、女貞子、枸杞子、何首烏、茯苓、人參、黃芪等;含有必須微量元素的自然銅、浮萍、珍珠母、牡蠣等[3]。
3.1.2 鐘以澤教授立足本病病機及病勢發展特點,將患者全身辨證與局部辨證相結合,同時考慮到皮損顏色與“五色”相聯系,根據中醫學黑,五色屬腎;青,五色屬肝的認識,治法上尤為注重以黑勝白,將本病分為血虛受風型和肝腎不足型兩型治療。本病以活血熄風,補益肝腎為基本治療大法。治療須持之以恒,用藥至少1個月以上,一般3個月為1療程。病程短、面積小者療效更佳。(1)血虛受風型(白癜風進行期)。治法:養血活血,熄風通絡。方選自擬消白熄風湯(基本方:鉤藤、蒺藜、川芎、枸杞子各15 g,橘絡、當歸各10 g,雞血藤30 g,桑椹、菟絲子、何首烏各20 g)。每天1劑,水煎服。(2)肝腎不足型(白癜風靜止期)。治法:養肝益腎。方選自擬消白固本湯(基本方:黃芪30 g,熟地黃、何首烏、菟絲子、桑椹各20 g,山茱萸、當歸、枸杞子、沙苑子各15 g,補骨脂12 g,橘絡10 g)。每天1劑,水煎服。同時借鑒中藥現代藥理,內外合治。鐘教授認為,本病治療應內外合治,才能達到更好的效果。鐘教授常用自擬消白酊外治。處方:菟絲子30 g,補骨脂、白芷、紅花、紫草、烏梅各15 g。將藥物剪碎置于細頸棕色瓶中,以市售烈性白酒(度數為58~70度)浸泡,避光保存,1周后可使用。以棉簽醮少許藥酒外搽患處,每天1~2次,以皮損處發紅為度。搽藥后可以曬柔和的陽光10 min左右,面部外擦糠酸莫米松乳膏,其余部位可外搽鹵米松軟膏[4]。
3.2 中藥治療白癜風總結性研究
3.2.1 張弘收集白癜風內服方劑300首,對其組方原則及用藥進行統計分析,發現其組方原則側重于滋補肝腎、活血化瘀。分析其中176首滋補肝腎、活血化瘀方劑的用藥頻次,居前3位的中藥分別為制何首烏、補骨脂、白蒺藜。故而其認為對于表現為肝腎不足或無明顯伴隨癥狀的白癜風患者可以“滋補肝腎、活血化瘀”進行論治,用藥可選制何首烏、補骨脂等[6]。
3.2.2 宋業強等研究治療白癜風的53味中藥對蘑菇酪氨酸酶活性的影響,發現53味中藥水提取物對蘑菇酪氨酸酶活性激活率由高到低分別是生地黃、沙苑子、蒼耳子、獨活、重樓、白附子、浮萍、威靈仙、秦艽、刺蒺藜、郁金、苦參、枸杞、豨薟草、川芎、黑芝麻、紫草、黨參、桑椹、女貞子、荊芥、白鮮皮、防風、何首烏、附子、赤芍、菟絲子、桃仁、炙甘草、生麻黃、羌活、烏梅、當歸、丹參、黃芩、黃芪、柴胡、補骨脂、陳皮、旱蓮草、烏蛇、蒼術、炒白術、雞血藤、牡丹皮、骨碎補、龍膽草、白芍、熟地黃、白芷、僵蠶、茯苓、紅花,其中47味中藥對蘑菇酪氨酸酶有激活作用,最強者為生地黃,最弱者為龍膽草;6味中藥對蘑菇酪氨酸酶有抑制作用,最強者為紅花,最弱者為白芍[7]。
3.2.3 盧良君等收集了共220個治療白癜風的內服中藥處方,并按統計結果,把處方分為針對肝腎不足、氣滯血瘀、風濕蘊熱、肝郁氣滯、脾失健運五型。發現:根據數據統計220首處方中,主治肝腎不足的處方有67首之多。主治氣滯血瘀型白癜風的處方有71首,居首位。主治風濕蘊熱的有46首。以健脾益氣為主的處方有21首。以疏肝解郁為主的處方有15首。常用的古方包括逍遙散、柴胡疏肝散、小柴胡湯等。且發現,220首治療白癜風處方中,應用頻次最高的前8味中藥依次為蒺藜、當歸、何首烏、補骨脂、紅花、丹參、川芎、黃芪。這與現代藥理學研究激活酪氨酸酶活性或促進黑素細胞生長等治療白癜風的作用相符合[8]。劉佳[9]的研究,亦得出了類似的結論。
3.3 中醫其他關于治療白癜風的理法方藥
3.3.1 中藥單方對白癜風的治療 林立航[10]采用自擬的理血通經方治療節段型白癜風32例,并與糖皮質激素治療做對比,發現治療組有效率56.3%,對照組57.1%,無統計學差異。且副作用明顯小于對照組。王淑惠[11]自擬玉療靈顆粒劑治療白癜風68例,并于口服白癜風膠囊治療50例做比較,治療結果治療組總有效率(92.65%),對照組(68%)有顯著性差別(Plt;0.05),提示治療組在臨床療效方面優于對照組。田丑恒[12]對門診收治的128例白癜風患者,使用自制祛白顆粒進行治療,觀察療效。祛白顆粒臨床總有效率達81.25%。結論為祛白顆粒治療白癜風療效確切,經濟適用,患者依從性好。
3.3.2 中藥聯合針灸方法對白癜風的治療 周輝[13]利用自制中藥外擦聯合梅花針叩刺治療白癜風并與單純中藥外擦治療做對比,結果:治療組痊愈率83.0%,總有效率96.2%;對照組痊愈率39.6%,總有效率73.6%。兩組痊愈率與總有效率比較均有統計學差異(均Plt;0.01)。
3.3.3 中西醫結合對白癜風的治療 韓德鑫[14]采用白癜風沖劑,白癜風擦劑(本院自制劑)聯合窄譜紫外線(NB-UVB)治療穩定期白癜風患者40例,痊愈8例(20.0%),有效21例(52.5%),顯效9例(22.5%),無效2例(5.0%),總有效率為95.0%。吳一菲[15]采用玉屏風顆粒聯合他卡西醇軟膏治療白癜風35例并與單純采用他卡西醇治療35例做比較。結果,臨床療效總有效率治療組68.57%,對照組34.14%,2組比較,差異有顯著性意義(Plt;0.05)。故而得出結論:玉屏風顆粒聯合他卡西醇治療白癜風安全、有效,患者容易接受。
綜上所述,中醫學對白癜風的認識歷史悠久,治療方法多種多樣。但是總離不開中醫中藥的精髓:整體觀念,辨證論治。大部分醫家都是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借鑒現代藥理學研究的成果,以增強療效。部分醫家在嘗試應用單方來治療白癜風,并取得了一定的療效。同時中西醫結合治療的理法方藥越來越多,中西合用不僅可以提高療效,減輕毒副作用,而且方法更簡單、明了,是一個大的發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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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劉巖.閔仲生教授治療白癜風臨床經驗簡介[J].新中醫,2011,43(8):175-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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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張弘.白癜風中藥內服方劑的組方原則及用藥探析[J].中醫中藥,2011,1(1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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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劉佳.302首治療白癜風的內服處方分析[J].中醫雜志,2010,51(3):278-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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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吳一菲.玉屏風顆粒聯合他卡西醇軟膏治療白癜風療效觀察[J].新中醫,2010,42(1):48-49.
(收稿:2016-08-17 修回:2016-09-22)
1山東省濰坊市皮膚病防治所,濰坊,261061 2山東省濰坊市青州皮防站,262500 3山東省濰坊市人民醫院,26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