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勇痰濁治驗※

● 鄧 鵬 胡 丹 唐娜娜 徐 驲 李 林 駱始華 指導：劉中勇

劉中勇痰濁治驗※

● 鄧 鵬 胡 丹 唐娜娜 徐 驲 李 林 駱始華 指導：劉中勇▲

本文系統總結了劉中勇教授對痰濁這一病理產物的認識與治療方法，分析了痰濁與五臟的相關性，認為痰瘀互結是痰濁臨床表現的常態，化痰濁首先應當健運脾胃。

痰濁 治療 經驗

痰濁作為“濁”的一種，是人體臟腑氣血失和，津液運化失常的病理產物，同時又是一種危害甚廣的致病因素[1]。痰濁致病既具廣泛性，又有特殊性，與心血管疾病關系最為密切[2]。劉中勇教授長期從事于中醫“濁”的理論與臨床實踐的研究，對痰濁的致病特點，治療方法有著獨特的見解。因此，我們對其經驗進行了系統的總結。

1 痰濁生成與五臟相關

痰濁作為人體代謝失常的病理產物，生成以后隨氣升降，無處不到，其性黏滯，流動善變，生成后滯留體內不易去除，造成病情纏綿反復，故怪病多由痰而生，百病多由痰作祟，劉中勇教授認為痰濁的生成與五臟密切相關。

1.1 痰濁與肺 肺是貯痰之器，肺主宣發與肅降，宣發可將津液布散于肌腠皮毛，肅降可使水道通調，使上源之水下行。若肺失宣降，上焦水津不能通降與布散，便停聚于肺，而化為痰濁。痰濁阻于肺癥見：咳喘滿吐，時有寒熱，有痰鳴音，喉中有水雞聲，痰白易咯出，脈浮滑或細澀。肺實者，屬寒證，治當溫化寒痰用小青龍湯、射干麻黃湯；屬寒痰凝結于胸，用三物小白散方祛痰開結，攻逐寒水；屬熱證則清肺瀉火，化痰生津，可用清肺飲、清燥救肺湯、瀉白散等；肺氣虛者，用補肺湯；證屬陰虛用沙參麥冬湯或補天大造丸、月華丸等。

1.2 痰濁與肝 氣為痰之根，氣若滯，水難運，液不布，易停積。然氣之滯者，莫過于肝。肝為剛臟，性喜條達，而惡抑郁，主疏泄。若因情志所傷，肝氣怫郁，克制脾土，使脾氣失于運化，聚濕生痰，又能化火灼津而成痰。痰濁的形成，其害無窮，因其有流動之性，隨氣而行，無處不到，阻氣礙血，變生諸證，內外婦兒諸科，均有痰患。痰濁郁于肝癥見：咽中有異物感，性格急躁易怒、抑郁，眩暈，肢體麻木，胸脅脹痛，苔滿布，脈弦滑。痰氣郁結者用半夏厚樸湯理氣解郁；若屬肝陽化風，痰涎塑滯，風痰為患者，則宜熄風化痰，方用鎮肝熄風湯，或羚羊鉤藤湯。

1.3 痰濁與腎 腎是生痰之本，腎者水臟，主津液，司開合，主二便出入，以膀胱為府，主水液分注。若因先天不足或后天失調，或房勞傷腎，致腎陽不足，開闔不利，津液停聚，凝積成痰。又腎為水火之臟，內寄元陰元陽，若腎陰虧虛，水不制火，陰虛陽亢，虛火內熾，煎熬津液，變生痰濁。痰濁動于腎癥見：氣促喘逆，少氣，動則喘急，或腰膝冷痛，尿頻晨泄，浮腫畏寒，痰多，舌淡，脈沉細，或腰膝酸軟，頭暈耳鳴，舌紅少苔，脈弦細數。屬腎陽虧虛，蒸化無權，水濕上泛者，用濟生腎氣丸或真武湯；屬腎陰虛火旺，煉津為痰者，用金水六君煎或六味地黃丸。

1.4 痰濁與心 火為釀痰之因，壯火食氣，少火生氣，壯火乃病理之火，戕害人體。若為壯火煎熬，必導致津虧液稠，釀生成痰。痰為有形之火，火即無形之痰。痰隨火而降，火引痰而橫行，火借氣于五臟，痰借液于五味，氣有余為火，液有余為痰。善治痰者，必降其火，治火者必降其氣。痰濁蒙心竅癥見：卒然昏倒，不省人事，喉中痰鳴，或神昏癲狂，胸悶痞痛，吐涎癲眩。屬熱痰者先用紫雪散、安宮牛黃丸以急治，再用清金化痰丸以緩圖；屬寒痰者則用蘇合香丸救其急，繼用安神定志丸、養心湯、茯苓飲消痰氣、養心氣。

1.5 痰濁與脾 脾為生痰之源，脾主運化，若脾失健運，土不制水，則水濕內停，聚而成痰。飲食入胃后，經脾的吸收，將水液中的精氣向上輸送于肺，在肺氣的作用下，將其中“清”的部分布散于全身以濡養臟腑組織器官，其中“濁”的部分，一部分經肺的宣發作用輸布于皮毛而為汗，另一部分經肺的肅降作用下達于腎和膀胱，成為尿液排出體外，使體內各個組織器官，既得到津液的充分濡養，又不致水濕停留，從而維持體液的動態平衡。若脾運不健，氣化失調，水液停聚于肺而成痰。痰濁蘊脾癥見：惡心吐痰，納差，脘腹痞滿，身重，體倦，嗜睡，頭重，苔白膩或黃膩，脈濡緩。濕痰可用香砂養胃丸、香砂六君子丸、平胃散、二陳湯；熱痰用木防己湯辛開苦降，清熱補中；如有痰濁中阻，氣機不宣，脘腹脹悶者，可用加減正氣散除痰化濁。

2 痰瘀互結是臨床常態

痰濁性黏滯，易與其他病理因素相膠著，其中最易與瘀互結，凝結積聚，阻滯氣血運行，痰瘀互結是痰濁在臨床上最常見的兼夾病理證型。痰濁、瘀血既是疾病過程中形成的病理產物，又是加重病情、引起新的病證的致病因素。在形成過程中不僅有著共同來源，而且互為因果，在致病時相互為用，致病特點相似[3]。元代朱丹溪在其《丹溪心法》中創立“痰挾瘀血，遂成窠囊”之說：“津液停聚，積水成飲，飲凝成痰，痰阻脈絡，血滯則瘀，痰夾瘀血，窠囊遂生。”痰之為病，阻于絡脈，脈絡不通而生瘀，痰之為病，氣機運行不暢，而氣為血之帥，氣機瘀滯不能帥血運行而生瘀。當機體在疾病過程中血液生理功能不良，血行失常，則可變生痰濁，其性重濁、粘膩，易于壅滯脈道[4]。痰濁凝聚留滯血中成為高黏、高凝、高聚狀態，妨礙血流的正常運行，血停以致瘀，痰瘀互結在臨床上是病理常態，也是常見的致病因素[5]。劉中勇教授通過長期的臨床觀察認為痰瘀互結之痰濁是造成心脈閉阻、血管狹窄的重要病機之一，其疾病的形成多因長期暴飲暴食，飲食不節，過食肥甘厚味，或飽饑無常，或嗜酒成癖，好逸惡勞，則食滯不消，脾胃受損，運化失常。脾為生痰之源，若脾胃健運失司，飲食不化精微，不生化氣血，清陽不升，濁陰不降，最易擾亂脂肪代謝，聚濕生痰，痰濁日久不去，阻于血脈，上犯心胸，胸陽失展，氣機不暢，使血流受阻，瘀血遂生，痰與瘀互結而成濁，導致血管動脈粥樣硬化進程加快、斑塊形成，痰濁壅盛堵塞心脈，血管狹窄，氣血運行不暢，心脈痹阻故而致病。針對痰瘀互結這一臨床多見的痰濁兼夾證，劉中勇教授根據多年的臨床經驗創制了痰濁方，用于治療冠心病、PCI術后再狹窄、代謝綜合征、動脈粥樣硬化等疾病。其臨床應用主要癥見：心胸悶痛痞滿，胸悶重而心痛微。次癥有：氣短喘促，體胖多痰，身體困重，口黏乏味，納呆脘脹。舌脈：舌質淡，苔濁膩或自滑，脈滑或數。采用健脾化痰、降濁寬胸的治法。全方為：瓜蔞15～30g，薤白10～20g，法半夏10～15g，黨參6～10g，茯苓15～30g，白術10～15g，炙甘草6g，川芎10～15g，赤芍15～30g，當歸10～15g，丹參10～20g，石菖蒲6～10g，陳皮10g，枇杷葉10～30g，竹茹10～15g。若脾氣虛弱者加生黃芪；脾胃虛寒者加附子、干姜；食積腹脹者加山楂、麥芽；血瘀甚者加三七、地龍。本痰濁湯由瓜蔞薤白半夏湯、四君子湯化裁而來，并有二陳湯、四物湯身影。方中瓜蔞薤白半夏湯通陽散結，祛痰寬胸，化胸中結聚痰濁，宣胸中陽氣，使胸陽振，痰濁降，氣機暢，脈絡通；四君子湯益氣健脾，燥濕化痰，使脾胃恢復運化，痰濕不生，從源頭上避免痰濁的生成；用四物之川芎、赤芍、當歸活血化瘀，清胸中之瘀血，破痰瘀互結之瘀；丹參、石菖蒲引諸藥入心，通心氣，益心血，開心竅；陳皮、枇杷葉、竹茹三藥清熱、理氣、化痰，給痰濁以出入。本方既有治標之祛痰化瘀，又有治本之健脾化痰，標本兼治，痰瘀得化、痰濁不生，脈絡得通。

3 化痰濁首當健運脾胃

劉中勇教授認為：“化痰濁首當調脾胃，治脾不在于補而在于健運。”明代《景岳全書》曰：“五臟之病，雖俱能生痰，然無不由乎脾生。蓋脾主濕，濕動則生痰，故痰之化，無不在脾。”脾為生痰之源，痰濁與脾關系最為密切，臨床多以脾虛為主[6]。隨著我國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飲食習慣、生活習慣都發生了變化，伴隨而來疾病譜也發生了改變。比如大魚大肉生痰之品攝入過多，導致脾虛不運，痰濁內生，又有喜食生冷冰凍之品造成寒傷脾胃，甚至日夜顛倒、不食早餐、暴飲夜宵，擾亂脾胃正常生理功能，讓脾胃負擔過重，苦不堪言。這些都造成了當下最流行的疾病：腹型肥胖、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針對于此，劉中勇教授總結臨床治療經驗，創制了健脾化濁調脂方，并根據患者需求研發出了健脾化濁調脂顆粒，方便病人攜帶、長期服用，提高了患者的依從性。本顆粒劑目前正在申報專利，并申請新藥。健脾化濁調脂顆粒以健脾化濁、活血消斑為主要功效，適用于中醫證屬脾虛不運，痰濁內生之證。其臨床癥見：頭暈，疲乏，胸悶，脘腹痞滿，腹型肥胖，納差，大便軟溏，舌質淡暗，苔薄白膩，脈滑欠流利。臨床應用十分廣泛，主要用于：肥胖癥、三高人群、動脈粥樣硬化、動脈粥樣斑塊形成、功能性消化不良等。全方為：黨參20g，茯苓15g，白術10g，薏苡仁15g，陳皮15g，木香10g，荷葉10g，澤瀉15g，丹參15g，麥芽15g，山楂15g，制作工藝目前保密。方中黨參補脾氣，助健運升清，荷葉化痰濕污濁，故本方以此二味為君；以茯苓、白術健脾化濁，陳皮、木香、薏苡仁行氣健脾、祛濕化痰，助君加強理脾之功；佐丹參、澤瀉活血祛瘀通利血脈、化濕濁令氣機行；使以山楂、麥芽加強健脾活血祛瘀之功，同時麥芽與黨參、白術、陳皮同用，可增健脾消食之力。上述配伍可達標本兼治目的，既可補脾虛以治本，又可祛痰瘀以治標。諸上可隨證加減，從而改善體內精微物質因氣化不利、氣機不暢而轉化為痰濁的內環境紊亂狀態。目前，單味藥藥理研究表明：黨參浸膏、醇提物、水提物具有擴張外周血管、降低外周阻力作用，可明顯降低全血比黏度和血漿比動度、抑制體內外血栓形成[7]；白術可擴張血管；丹參、山楂、澤瀉等均具有不同程度的降壓作用，且它們還分別兼有鎮靜、利尿、降血糖、降血脂、抑制血小板凝集、強心、擴張冠狀血管和腦血管、增加冠脈血流量和腦血流量、降低心肌耗氧量、增加氧供應以及抗心律失常等作用。

4 病案舉隅

李某，男，62歲，2015年3月初診，主訴：胸背痛1月余，以左胸前區及后肩背部為主，悶痛感，斷續發作，無明顯誘因，伴有乏力、氣短，四肢困重感明顯，體胖多痰，睡眠稍差，夢多，口黏乏味，飯后腹脹，小便夜頻，大便黏滯。舌質淡，苔白厚膩，舌下絡脈青粗，脈細弦稍滑。

分析：患者為老年男性，體胖多痰，平時不注意飲食，嗜食膏粱厚味之品，飯后腹脹，口黏乏味，大便黏滯，素體呈脾虛狀態，脾失健運，既無力將精微物質化生氣血，又使體內濁陰不降，痰濁內生；患者胸部悶痛，四肢困重乃痰濁痹阻心脈所致。西醫診斷：冠心病心絞痛；中醫診斷：胸痹心痛。辨證：痰濁內阻，氣滯心脈。疾病已成，當針對病位用藥，治當健脾化痰，降濁寬胸，主方采用劉中勇教授的經驗方痰濁湯進行加減治療：瓜蔞15g，薤白10g，法半夏10g，厚樸10g，黨參12g，茯苓15g，白術15g，炙甘草6g，川芎15g，赤芍30g，當歸15g，丹參15g，石菖蒲6g，陳皮6g，枇杷葉10g，遠志10g。7劑，水煎服，日1劑，分2次服。

二診：胸背痛減輕，仍覺乏力，肢體困重，口淡，小便夜4～5次，大便較前通暢，舌質淡，苔白，脈細弦，尺稍滑。考慮患者仍有乏力、夜尿頻，守上方加黃芪30g、杜仲20g。7劑，水煎服，日1劑，分2次服。

三診：已無胸背不適，飲食可，睡眠質量改善，四肢無困重感，舌淡，苔薄白。患者雖無明顯不適，但體質仍以脾虛為主，當健脾實脾，以標本兼治。用劉中勇教授的自研顆粒劑：健脾化濁調脂顆粒，1次1袋，1天2次，長期口服，又調治3月余，諸癥悉平。

5 小結

痰濁作為濁的一種，是劉中勇教授關于濁的理論體系中非常重要的部分，目前已發表《關于濁的理論探析》《治濁方法探析》等相關論文。劉中勇教授認為：痰濁既生，留于體內，隨氣升降，無處不到，是心血管疾病的主要致病因素，對它進行深入研究有利于窺探眾多疾病形成的奧秘。所以，對痰濁與心血管疾病的發生、發展的相關性進行深入廣泛研究具有重要的意義。在治療心血管疾病時，應注意痰濁的特點，根據其臨床表現，辨證論治，靈活運用，方能獲得滿意的療效。

[1]齊錫友，董致郅，謝春榮.從病因病機談頸動脈粥樣硬化與痰濁的關系[J].北京中醫藥，2012，31(6)：480-481.

[2]王 昀，季 蓓.探討痰濁血瘀與心血管病相關性的思路[J].安徽中醫藥大學學報，2007，26(3)：1-3.

[3]宋明鎖，王裕頤.試論瘀血與痰濁之關系[J].中西醫結合心腦血管病雜志，2005，3(1)：62-63.

[4]丁 麗，周佃渠.心血管疾病中醫痰證的現代研究進展[J].中國民康醫學，2010，22(10)：1317-1318.

[5]蘇 謹.中風皂貝化痰膠囊對大鼠腦缺血再灌注損傷細胞間粘附分子-1表達的影響[D].河南中醫學院，2010.

[6]甘月鶯.從痰濁證論治電針對原發性高脂血癥的臨床研究[D].南京中醫藥大學，2008.

[7]徐 勤，陳曉軍，劉布鳴，等.輪葉黨參乙醇提取物益氣活血化瘀及抗衰老作用的初步研究[J].廣西醫學，2008，30(12)：1834-1837.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No.81660781)；江西省科技支撐計劃課題社會發展重點項目(No.20151BBG70071)

江西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330006)

▲通訊作者 劉中勇，男，主任醫師，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全國優秀中醫臨床人才。中華中醫藥學會心病分會副主任委員，中國中西醫結合學會心血管專業委員會常務委員。研究方向：心血管疾病的中西醫結合診治。E-mail：lzyongmail@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