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兆偉運用吳茱萸經驗*

顧培青,沈 洪,單兆偉

(江蘇省中醫院消化科，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單兆偉傳承工作室,南京 210029)

單兆偉運用吳茱萸經驗*

顧培青,沈 洪,單兆偉△

(江蘇省中醫院消化科，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單兆偉傳承工作室,南京 210029)

江蘇孟河醫派傳人、全國名老中醫單兆偉教授醫術精湛，用藥精當，對吳茱萸一藥理解深刻。認為結合吳茱萸的性味歸經，把握好散胃寒以止嘔、散肝寒以止痛、散脾腎之寒以止瀉、散肝脾之寒以解痙的功效特點，臨證可執簡馭繁，運用自如，效果顯著。

吳茱萸；名老中醫經驗；單兆偉

單兆偉教授為江蘇孟河醫派傳人，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指導老師，中華中醫藥學會脾胃病分會名譽主任，南京中醫藥大學博士研究生導師。從醫50余年來對脾胃病的論治頗多建樹，其處方醇正，用藥精當，筆者有幸侍診左右，現將其運用吳茱萸經驗整理如下，以饗讀者。

吳茱萸又名吳萸、左力、曲藥子、伏辣子、臭泡子、茶辣子、漆辣子等。藥用部分采源于蕓香科植物吳茱萸的未成熟果實，生用或炙用。炙用通常用甘草煎湯取汁浸泡吳茱萸，微火焙干，稱為淡吳萸。吳茱萸味辛、苦、性熱有小毒，入肝、腎、脾、胃經。《神農本草經》謂之：“主溫中、下氣，止痛，咳逆寒熱，除濕血痹，逐風邪，開腠理。”歷來被眾多醫藥學家推為溫中止痛、疏肝降逆、助陽止瀉之良藥。由吳茱萸形成的單方或是方劑不勝枚舉，廣泛用于胃痛(急性胃炎、慢性胃炎急性發作)、嘔吐(神經性嘔吐、幽門痙攣)、頭痛、偏頭痛(神經血管性頭痛、高血壓病)、眩暈(高血壓病、梅尼埃病)、腹瀉(慢性腹瀉、腸易激綜合征)以及口舌生瘡、急慢性咽炎、眼疾、濕疹等疾病，其體會和功用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 散胃寒以降逆止嘔

《傷寒論》曰：“食谷欲嘔，屬陽明也，吳茱萸湯主之。”《本草經疏》曰：“吳茱萸，辛溫暖脾胃而散寒邪，則中自溫，氣自下，而諸證悉除。[1]”李杲云：“濁陰不降，厥氣上逆，膈寒脹滿，非吳茱萸不可治也。[2]”吳茱萸湯以吳茱萸為君，重用生姜散寒止嘔，主治陽明、厥陰、少陰三經之虛寒證，用于肝胃虛寒、濁陰上逆、干嘔吐涎、巔頂頭痛以及少陰傷寒之嘔吐下利、手足厥冷等證。凡癥見嘔吐或干嘔或吐涎沫或吐利并見，證屬寒邪犯胃或肝寒犯胃或脾腎陽衰、火不暖土者，皆可以吳茱萸湯降逆止嘔。

另《丹溪心法》中的左歸丸以黃連、吳茱萸相伍，治療肝經火郁、肝胃不和之嘔吐、泛酸等癥，是以小劑量吳茱萸之辛味散肝經之郁火、舍性取味之法。

案1：急性胃炎。楊某，男，35歲，工人，1989年12月就診。患者前日受涼后胃脘不適，當日進食啤酒后胃脘疼痛不止。診持患者胃脘疼痛持續，惡心欲嘔，畏寒肢蜷，但口苦口干、舌紅苔薄黃、脈弦細。細詢其胃脘疼痛得溫則舒，但同時又有口干口苦、舌苔黃之癥，辨證屬寒凝胃腑兼有肝胃郁熱、寒熱錯雜，遂投以吳萸連蘇飲施治：黃連1 g，蘇葉3 g，吳茱萸2 g，白蔻仁1 g，每日1劑泡服，頻飲代茶，同時囑其忌食辛辣腥冷之品。1劑后胃中冷痛感即明顯好轉，連服3 d胃痛、惡心、肢寒諸癥皆除。

按：此案為急性胃炎，時值冬季天寒地凍，患者飲冷啤酒寒濕客于胃腑。細觀其胃痛特點，畏寒喜溫，惡心欲嘔，一派寒象；但追問其病史，飲酒數載必釀生濕熱，口苦口干、舌質偏紅、苔薄黃皆為肝胃郁熱之征。寒熱錯雜，寒重于熱，故用吳茱萸散寒溫中，黃連配以辛熱之吳茱萸取“木郁達之，火郁發之”之義，利于清肝疏郁，且吳茱萸量倍于黃連，尤適于寒重熱輕證，配用蘇葉理氣和中，白蔻仁芳香醒胃。四藥合用辛開苦降、調理氣機，共奏止痛止嘔之效。單兆偉使用時注意調適四者不同劑量，分別用于寒重、熱重抑或寒熱并重之證，藥隨證轉，藥簡效宏[3]。

2 散肝寒以通經止痛

《傷寒論》曰：“干嘔，吐涎沫，頭痛者，茱萸湯主之。”吳茱萸為治肝寒氣滯諸痛之主藥，治厥陰頭痛、干嘔、吐涎沫等，每與生姜、人參等同用；治寒疝腹痛，常與小茴香、川楝子、木香等配伍；治沖任虛寒、瘀血阻滯之痛經，則與桂枝、當歸、川芎等同用，如溫經湯(《金匱要略》)；治寒濕腳氣腫痛，常與木瓜、紫蘇葉、檳榔等配伍，如雞鳴散(《證治準繩》)。

案2：偏頭痛。李某，女，29歲，工程師，1990年3月就診。患者長期從事工程設計工作，常加班至深夜，3年前每因勞累或受涼后引起左側頭痛，近來發作頻繁。發時左側頭痛如刀錐，伴惡心欲嘔、時嘔清涎、畏寒汗出、失眠乏力。曾服西藥未效，直至每周發作一二次，尤以經期為甚，影響工作學習。其脈細軟，舌淡紅，苔薄白，辨證屬寒凝肝脈、濁陰上逆，治當溫經散寒。擬方吳茱萸湯化裁：吳茱萸2 g，黨參15 g，生姜9 g，法半夏6 g，白芷6 g，川芎6 g，當歸6 g，炙地龍10 g，大棗6枚，每日l劑。服上方1周后頭痛發作頻度、程度明顯減輕。連服1個月頭痛只發作過1次，如連服3個月后頭痛即除。

按：本例偏頭痛符合《傷寒論》“干嘔，吐涎沫，頭痛者，吳茱萸湯主之”。病人左側頭痛如刀錐，伴惡心、吐清涎，為寒凝厥陰陽明、陰寒上逆之證。吳茱萸辛熱味厚而走中下兩焦，溫散降逆立為主藥；佐以生姜、法半夏散寒止嘔；黨參、大棗取“內生之寒，溫必兼補”之義，又可甘以緩急；川芎、白芷通竅活血；炙地龍搜風通絡，使藥達病所；當歸養血活血，針對女性經期特點而用，藥證合拍，故獲卓效[3]。

3 散脾腎之寒以暖土止瀉

《傷寒論》曰：“少陰病，吐利，手足逆冷，煩躁欲死者，吳茱萸湯主之。”吳茱萸可治脾腎陽虛、五更泄瀉，多與補骨脂、肉豆蔻、五味子等同用，如四神丸亦常以外治法用于虛火上炎之口舌生瘡、咽喉腫痛。

案3：慢性腹瀉。張某，女，52歲，退休，2013年6月就診。患者腹瀉已半年，晨四五時即腹痛欲瀉，大便不成形，夾有不消化食物，受冷及飲食不慎時亦腹瀉，畏寒怕冷，腸鳴腹脹，形體消瘦，舌淡苔白，脈細弦。診斷脾腎陽虛之五更瀉，擬溫腎健脾止瀉，方選四神丸加味：吳茱萸5 g，五味子6 g，煨肉豆蔻6 g，訶子10 g，炮姜3 g，益智仁10 g，炒白術10 g，炒白芍10 g，防風10 g，仙鶴草15 g，桔梗6 g，炙甘草3 g。3劑后腹瀉腹痛即明顯減輕，7劑后大便已實，惟納差、易腹脹，給予香砂六君丸善后。

按：本例為典型之五更瀉，證屬脾腎陽虛、火不暖土，方以四神丸暖脾止瀉，佐炮姜、仙鶴草收澀止瀉，加白術、益智仁健脾，芍藥甘草緩急止痛，桔梗、防風調氣消脹，全方溫腎暖土、柔肝緩急、調暢氣機、方證相應，效果顯著。

4 散肝脾之寒以舒筋解痙

單兆偉認為《藥性論》載吳茱萸能治“霍亂轉筋”，李時珍認為其病機在于“濕熱寒濕之邪襲傷脾胃所致”[4]，故有吳茱萸木瓜湯可用于治肝寒凝滯之手腳轉筋。單兆偉源引其義認為，吳茱萸具有溫經散寒、舒筋解痙之功，將其用于面肌痙攣收效較佳。

案4：面肌痙攣。劉某，女，35歲，工人，1995年1月就診。患者左側面部抽動時發3月有余，曾服西藥不效，前來就診。癥見左側面抽時作、緊張，受涼或失眠后更甚，伴有畏寒肢冷、舌紅苔薄、脈細小弦，辨證屬寒凝經脈、筋肉不舒，治擬溫經散寒、緩急解痙。方選吳茱萸木瓜湯化裁：吳茱萸10 g，宣木瓜10 g，晚蠶砂10 g(包)，炒白芍20 g，百合15 g，當歸10 g，丹參10 g，炙地龍10 g，炙全蝎3 g，夜交藤30 g，每日1劑。連服半月面抽次數明顯減少，惟頸項不舒，原方加葛根10 g繼服半月，面抽、頸項不舒等均好轉，此方連服3個月面抽未再復發。

按：此案為面肌痙攣。《圣濟總錄》卷二十六中載吳茱萸湯，治療“傷寒后霍亂……轉筋手足冷。”《溫病條辨》中治療“霍亂轉筋”有蠶矢湯，單兆偉研究古人方義，認為寒主收引、寒邪入絡、筋肉攣急而致面抽不止，方中吳茱萸溫經散寒，配以酸溫之木瓜、蠶矢更能平肝舒筋，更用白芍、當歸、丹參等養血榮筋、通養并舉，諸藥合用共奏養血通絡、榮筋解痙之功[3]。

單兆偉認為，《本草綱目》所述“辛熱能散能溫，苦熱能燥能堅，故所治之證，皆取其散寒溫中，燥濕解郁之功而己”[4]，抓住了吳茱萸的根本屬性，由此其運用忌宜亦十分明了，即一切陰血虧虛、有熱無寒之證自當不宜。《本草經疏》認為：“嘔吐吞酸屬胃火者不宜用；咳逆上氣，非風寒外邪及冷痰宿水所致這不宜用；腹痛屬血虛有火者不宜用；赤白下垢者不宜用；小腸疝氣，非驟感寒邪及初發一二次不宜用；霍亂轉筋，由于脾胃虛弱冒暑所致，而非寒濕生冷干犯腸胃者不宜用；一切陰虛之證五臟六腑有熱無寒之人，法所減忌”[1]，臨證可作參考。另外，單兆偉指出吳茱萸有小毒，一般用量不宜過大，然用之于虛寒主證則量小不效，但一般不超過10 g。臨證根據寒邪輕重酌情增減，中病即止，勿長期服用。

[1] 繆希雍.本草經疏[M].北京：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2011：8.

[2] 汪昂.本草備要[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5：8.

[3] 單兆偉,沈洪.單兆偉治療脾胃病經驗擷粹[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4：10.

[4] 李時珍.本草綱目[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1：4.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基金項目(81302919)；江蘇省中醫藥局科技項目立項計劃(LZ13048)；江蘇省中醫院高峰學術人才培養工程(k2014yrc13)；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單兆偉傳承工作室(國中醫藥人教發[2011]41號)

顧培青(1982-)，男，江蘇盱眙人，主治醫師，醫學博士，從事中醫藥炎癥性腸病治療與名中醫經驗傳承研究。

R289.5

A

1006-3250(2017)03-0423-02

2016-09-08

△指導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