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司的“一招鮮”
已經體驗過輔助系統的用戶認為,關鍵時刻它的確能救命。某用戶在網上稱,有次開車溜號(他很快承認其實在打瞌睡)。車前突然橫過一個人,在司機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刺耳的蜂鳴聲之后車輛自動緊急煞停,而司機則馬后炮式地隨后踩剎車時,車已經接近停住。行人距離車輛前杠不足一米。
司機起初并沒有意識到什么裝置救了彼此。不過,車內后視鏡旁不起眼的攝像頭表明了它的特別。好奇的司機甚至做了測試,發現這套名為“移動之眼”(Mobileye,簡稱ME)系統對固定障礙物(比如墻、隔離樁)沒反應。它只能識別“會動的物體”,準確地說,ME系統無法識別沒有明顯外部特征和輪廓的障礙物,這意味著它必須和前雷達協同工作。
“移動之眼”是一家以色列計算機視覺處理技術公司。依靠多年研發的算法,硬件實現上只需多個廉價攝像頭和專門的圖像處理芯片。ME 在輔助駕駛領域領先全世界。
相比谷歌方案——使用不計成本的激光雷達,掃描周圍環境,以及必須借助實時地圖圖像數據的方案,“移動之眼”的技術路線,是真正的另辟蹊徑。
從EyeQ1到EyeQ4,“移動之眼”的產品已經從最初的單攝像頭轉向集成攝像頭(雖然從外觀上看仍是一個攝像頭),輔以擁有深度學習算法的新系統,它正在朝著實現真正可靠的無人駕駛發展。
這套系統符合汽車廠商的胃口:廉價、方案可靠、漸近式技術升級、前裝后裝兩相宜。因此,除了戴姆勒公司,幾乎所有一線汽車廠商,都成了“移動之眼”的客戶。全球已經有330萬輛汽車安裝了該公司的產品。
而谷歌那套激進而昂貴的方案,只有谷歌自己在研究。不過,“移動之眼”并未被谷歌視為對手,說到底,前者只是家單一技術公司。它是算法、芯片和汽車供應商的復雜混合體。
將它視為威脅的,是一個巨人。
高通(Qualcomm)公司是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芯片霸主,就像PC時代的英特爾(Intel)一樣。后者屢屢失算、步履蹣跚之際,高通在移動互聯業務上卻已見頂。2013年,高通在手機CPU市場上占據超過50%的份額,但去年已經滑落至37%,其對手聯發科則增長至20%。正在逼近對手。
華爾街著名的看空機構——香櫞研究(Citron Research)認定,移動互聯時代之后,就是人工智能時代。汽車業的智能時代只開啟了一扇小窗,而令高通始料未及的是,它始終無法在智能駕駛或者現如今的輔助駕駛占據優勢。比起聯發科的咄咄逼人,比起領先優勢被蠶食,一開始就落后,更令高通煩惱。
歌利亞對面的大衛無疑是個猶太人,巧合的是,站在高通前進路上的也是猶太人創辦的公司。以色列希伯來大學教授阿姆農·沙書亞(Amnon Shashua)和扎夫·艾維朗(Ziv Aviram)在1998年創辦了“移動之眼”公司,直到2007年才接到第一筆定單。
公司聯合創始人阿姆農·沙書亞(Amnon Shashua)教授是視覺處理技術的專家。有汽車廠家向其咨詢,是否能用兩個攝像頭從內部監視貨車?沙書亞本能地覺得,單攝像頭就能完成,這個想法導致了“移動之眼”的成立。
這家公司實際上問世過早。輔助駕駛技術擁有明確技術概念在2005年以后。9年沒有任何收入的公司沒有垮臺,全靠一輪一輪融資撐下來。不得不說,投資ME的機構投資者眼光確實獨到,他們早在別人不知道ADAS概念之前,就肯出錢養活一家尚無明確商業前景的小公司——很長時間,公司的員工都不超過10個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移動之眼”登陸納斯達克之前一年,它一舉融到4億美元,而當年業績只有8100萬美元。其中最大的投資者是中國的賽領資本,這是一家低調的、帶有政府背景的VC公司。“移動之眼”上市后,后者獲得了5倍的回報。要是再早兩年,回報將提升至20倍。充分說明前瞻性的行業眼光就意味著收益。
“移動之眼”上市當天漲幅,創下推特上市后最高記錄(只記錄IPO超過5億美元的公司)。“移動之眼”如今的市值已經超過100億美元,不再是一家小公司了。當然,和芯片界的巨人相比,它仍然體型嬌小。在特斯拉有意不再使用“移動之眼”的產品后,香櫞看空,而高盛仍堅定地看多。理由是“移動之眼”在視覺芯片90%市場占有率,短期無法撼動。
就在今年,“移動之眼”正在從輔助駕駛系統,開始真正邁向自動駕駛。而之前,已經可以做到讓汽車閱讀交通、街道信號,從而與其他車輛保持適當車距。
曲高和寡的谷歌需要建立精度為2cm的高精度城市地圖,如果地圖有些許改變(取決于城市建設的速度),就要求系統在線。谷歌尋求徹底的解決方案:A點到B點不需要司機,這也說明了,谷歌為什么在自動駕駛領域走得如此艱難。
而“移動之眼”則不需要谷歌式的智能駕駛系統,它目前僅能處理在高速公路單行道的駕駛,加速或是按照信號燈進行停車。因為總成本很低,ME的技術能夠輕松實現商業化。這也是它獲取如此之多的廠商支持的原因。不僅一線廠商,世界上1/3的廠商都采用了“移動之眼”技術,意味著該公司有機會在某個專一領域統治整個世界。而這一切源自一個單一核心部件:安裝在車輛擋風玻璃內側的智能攝像機(內置公司開發的專門圖像處理芯片)。
它通過一個或集群高敏感度的攝像頭,賦予車輛自身一個觀察前方/周圍(依據ME系統的等級不同,檢測范圍不同)的“眼睛”,讓車輛學會通過關鍵特征和輪廓,辨別周圍的環境,認出物體和交通標識;并思考可能會帶來碰撞趨勢的其他交通參與者,進而危險發生前的數秒內,警示危險,甚至直接通過車載電腦采取行動。
什么時候發警報?發早了,司機覺得“瞎報”;晚了,就沒用了。經過試驗和計算,“2.7秒”是個奇妙的數字,體驗過的人覺得恰到好處。
高通無法與“移動之眼”在視覺處理上爭鋒。他們將精力花在行車電腦的計算核心芯片上。它可以同時完成實時云端聯機瀏覽、沉浸式4K圖形和視訊顯示、軟硬件升級彈性以及深度學習和遠程診斷等功能。
無論從架構(ARM系統),還是底層代碼(Android操作系統和Blackberry的QNX平臺),這種芯片和高通開發的用于手機的芯片沒什么不同,高通將手機芯片的從業經驗,延伸到汽車產品。
但在這里,它無法打垮PC芯片霸主英特爾和英偉達(開發GPU),也無法侵入“移動之眼”圍成的小城堡。
實際上,汽車先進駕駛輔助系統(ADAS)是群雄并立的格局。除了英偉達、高通、恩智浦(NXP)、德州儀器(TI)等芯片大廠外,“移動之眼”異軍突起,成為惟一的小個子強人。
這些廠家各有所長,形成各種感測、鏡頭、雷達、光達、制圖、演算、深度網絡、人工智能混戰的局面,沒人說得準這些技術最后會以什么形式集成在自動駕駛系統中。
在CES2016上,“移動之眼”發布了道路體驗管理系統(REM)。它采用了和豐田差不多的想法:憑借眾多的廉價攝像頭,搜集實時數據,提供準確的定位與高分辨率道路資料。
REM系統透過“移動之眼”的EyeQ處理芯片運行,能利用極低的帶寬抓取路標與道路信息。位在云端的后端軟件則會負責將所有用戶車輛所收集到的資料,集成成一張全球地圖。聯合創始人沙書亞教授表示,感測、制圖和規劃是自動化駕駛的三大支柱,而“移動之眼”用單一硬件同時獲得三者的解決方案。
谷歌主張先建立精細地圖,利用低分辨率的感測技術,令車輛在特定區域達到全自動駕駛,這種方案難以推廣到全球規模。而多數多數汽車廠商則是選擇投靠“移動之眼”陣營,先打造出分辨率較低的全球地圖,再用高分辨率的感測技術作為輔助,如此車輛便可憑局部自動功能暢游各地。但是只能達到有限智能駕駛的地步。
“移動之眼”公司已經圈定了世界汽車產業1/3的版圖,REM用戶不可避免地被“移動之眼”產品鎖定。中國廠商多數還在觀望,就是因為這家公司在中國的占有率還不值一提。
這家以色列公司不會忽視全球最大的汽車市場。在全球繼續壓迫高通和谷歌的同時,在中國爭取主機廠商的支持大戰即將拉開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