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法華寺西亭》創作時間考

⊙馮 凱［遼寧師范大學， 遼寧 大連 116000］

唐詩宋詞

《構法華寺西亭》創作時間考

⊙馮 凱［遼寧師范大學， 遼寧 大連 116000］

《構法華寺西亭》是唐代詩人柳宗元謫永期間所作，對于該詩的創作時間，學術界說法不一。本文以詩歌內容以及與之相關聯的詩篇為線索分析，認為該詩應作于元和二年春。

構法華寺西亭 創作時間 元和二年

《構法華寺西亭》是柳宗元被貶永州時所作的詩篇。關于該詩的創作時間，學者的說法主要有以下幾種：

韓醇先生的《詁訓柳先生文集》：“集有永州法華寺新作西亭記，在元和四年，觀詩意，在其年夏各異作。”也就是說該詩作于元和四年夏。

王國安先生的《柳宗元詩箋釋》前言中提到本書的編排體例：“本書打破原集序次，按作品年代先后重加編排，共四卷。卷一起貞元九年（七九三），訖元和四年（八○九）。”該詩作于元和元年夏。

羅聯添先生的《柳宗元事跡系年暨資料類編》以為該詩作于元和二年。

《構法華寺西亭》的創作時間大致有三種說法，即該詩作于元和四年夏、元和二年、元和元年夏。

本文根據《構法華寺西亭》詩歌原文以及與之相關聯的其他詩篇，認為該詩作于元和二年春。

柳宗元作為唐宋八大家之一，是我國古代文壇杰出的代表人物，他創作的“永州八記”是山水游記散文中的翹楚，在文學上享有盛譽。和古代因政治上失意被貶卻創作出優秀詩篇而留名后世的文人一樣，他的文學成就和仕途失意息息相關。柳宗元由普通的士民階層步步晉升，成為顯赫一時的朝堂新貴，“永貞革新”失敗后，一夜之間又落魄成為身處蠻荒的員外置司馬。巨大的打擊沒有澆滅他的一顆入世之心。初到永州，他的詩歌內容所表現出的仍然是毫不畏懼，不屈服于權貴，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之情。然而，“棄逐久枯槁”，由于水土不服，親人離世，精神上承受著巨大壓力，柳宗元的身心受到重大折磨。被貶很長一段時間后，他給友人或當權者寫的信中才流露出對“永貞革新”態度的變化。他用“罪臣”“逃竄”“負罪”等貶義詞自稱，表達了對以往所做事情的后悔，希望別人能夠向朝廷舉薦自己，幫助自己重回仕途。

正值壯年，柳宗元卻遠離京城，被貶于荒涼的永州，終日無所事事，心中充滿抑郁，壓積在內心的憂思無法排解，只能靠和僧人交往、和友人互通書信來相互慰藉。在朋友的介紹下，他發現自己居住的地方有很多美景。于是，開墾荒地、游山玩水成為他排遣苦悶的重要方式。在此背景下，柳宗元創作了《構法華寺西亭》：

竄身處南極，山水窮艱險。步登最高寺，蕭散任疏頑。

西垂下斗絕，欲似窺人寰。反如在幽谷，榛翳不可攀。

命童恣披翦，葺宇橫斷山。割如判清濁，飄若升云間。

遠岫攢眾頂，澄江抱清灣。夕照臨軒墮，棲鳥當我還。

棄逐久枯槁，迨今始開顏。賞心難久留，離念來相關。

北望間親愛，南瞻雜夷蠻。置之勿復道，且寄須臾閑。

——《構法華寺西亭》

《構法華寺西亭》中，開篇用“竄”字描述自己目前的生存狀態。這種帶有自貶的口吻，不像是年輕時無所畏懼的語氣。可見詩人被貶應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心態發生了變化。朝廷名為升遷，實際是放逐。自己像罪犯一樣生活在遠離京城“十萬里”的永州，陰潮的氣候，濕熱的環境，內心的煎熬，感覺自己生活在煉獄。成天閑來無事，只有通過游玩的方式排解心中的苦悶。登上永州的最高寺——法華寺，此處可以遠眺，可以近觀。寺廟的西邊是陡峭的懸崖，仿佛可以俯瞰人間。如果人站在下面，卻發現樹木茂盛，叢林遮蔽，巍峨不可攀登。如此開闊的視野，正是觀景的極佳場所。于是詩人吩咐仆人開始修建西亭。西亭把山隔開，站在此處，就像站在云間一樣。遠望可以看到山頭的最高處，俯視可以看見清澈的山水環繞在山間。太陽漸漸落山，夕陽的余暉照著窗子，飛鳥開始陸續歸還。荷花散發出美好的色彩，竹子流下了點點淚水。此時的自己，忘記了瑣事的羈絆，神情舒暢。從貶官到現在，被流放了這么長的時間，身心早已經疲憊不堪，直到現在看見這樣的美景，才稍微舒展眉頭，展露笑顏。快樂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離別的憂愁不斷涌上心頭。向北眺望，親人、朋友都在北方，與自己相隔久遠；滿腔的抱負、濟世的理想遠在朝堂之上，而自己卻被棄置于南方蠻夷之地。暫且把這些煩心事拋到一邊，讓內心擁有片刻的歡愉。第九句詩人用“菡萏”指代荷花，描寫荷花開始含苞待放的姿態。《爾雅·釋草》解釋“菡萏”為荷花，鄭玄箋：荷花未開曰菡萏，已發曰芙蕖。荷花夏季開花，此時荷花尚未盛開，并且永州地處南方，氣候濕熱，樹木花草盛開時節早于北方，故推斷柳宗元修建法華寺西亭的時間大致在春季。

永貞革新，以“二王八司馬”的落馬結束。這一事件是柳宗元人生的轉折點。此后他被貶永州，職位全稱是“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是個閑職，既沒有行政事務，也沒有固定住所，只是暫時客居在龍興寺里。初入永州，柳宗元認為自己是短暫的失勢，在永州待的時間不會長久，而且仍懷有滿腔熱血，對自己的未來仍充滿憧憬。他寫了大量的頌詩和自薦的書信，迫切希望友人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但是朝廷頒布“縱逢恩赦，八司馬永不得量移”。所以，他錯過了一次次可以擺脫不幸的機會。政治的黑暗、官場的排擠使柳宗元意識到自己回京希望之渺茫，不得不接受“囚徒”的命運，做長居的打算。他開始修建處所，購買土地種植花草，供自己游玩，寫了大量的山水游玩詩。柳宗元在永州創作的詩歌明確提到時間的是永州八記之一——《始得西山宴游記》，文末提道：“是歲，元和四年也。”柳宗元記載元和四年九月二十八日游西山。詩人坐在法華寺西亭，向遠處望去，看見一座西山，覺得它非常奇特，產生了游玩的想法。說明元和四年九月二十八日，法華寺西亭已經修建完畢。

《法華寺西亭夜飲賦詩序》中記載：一天晚上，柳宗元與元克己等好友共八人在法華寺西亭夜飲。友人各作詩一首，柳宗元也作一首詩名為《法華寺西亭夜飲》：“祗樹夕陽亭，共傾三昧酒。霧暗水連階，月明花覆牖。莫厭樽前醉，相看未白首。”眾人托柳宗元作序，即《法華寺西亭夜飲賦詩序》：“余既謫永州，以法華浮圖之西臨陂地丘陵，大江連山，其高可以上，其遠可以望，遂伐木為亭，以臨風雨，觀物初，而游乎顥氣之始。間歲，元克己由柱下史亦謫焉而來。”序中記載：建造法華寺西亭后的第二年，元克己被貶永州。由此看來，明確元克己被貶的時間，對于確定《構法華寺西亭》一詩的創作時間有重要意義。

綜上所述，通過詩歌原文相關詩篇及文獻記載，本文認為《構法華寺西亭》一詩應該創作于元和二年春。

注釋

①②⑥ 王國安：《柳宗元詩箋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35頁，第5頁，第37頁。

③ 肖獻軍：《柳宗元湖湘詩歌系年考辨》，《湖南科技學院》2016年第2期。

④⑧⑨⑩ 柳宗元：《柳宗元集》（第四冊），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1196頁，第763頁，第1頁，第645頁。

⑤⑦ 孫昌武：《柳宗元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114頁，第93頁。

?? 何書置：《柳宗元研究》，岳麓書社1994年版，第274頁，第150頁。

[1]王國安.柳宗元詩箋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2] 肖獻軍.柳宗元湖湘詩歌系年考辨[J].湖南科技學報，2016（2）．

[3]柳宗元.柳宗元集（第四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9．

[4]孫昌武.柳宗元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

[5]山西大學歷史系《柳宗元》編寫組編.柳宗元[M].太原：人民出版社，1976．

[6]何書置.柳宗元研究[M].長沙：岳麓書社，1994．

作 者：馮凱，遼寧師范大學在讀碩士。

編 輯：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