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實操道德規范

(美國統計學會職業道德委員會，2016年5月)

陳平雁(南方醫科大學生物統計學系)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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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計實操道德規范

(美國統計學會職業道德委員會，2016年5月)

陳平雁(南方醫科大學生物統計學系)翻譯

[編者按] 譯者獲美國統計學會授權，將美國統計學會職業道德委員會2016年5月發布的《統計實操道德規范》譯成中文，以饗讀者。該規范是1999年版本的升級版，順應了統計學應用在近20年發展和變化的要求。目前我國統計學界尚未有此類規范的制定與發布，美國同行的制度建設以及所提出的統計職業道德標準，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規范的目的

美國統計學會制定的《統計實操道德規范》(Ethical Guidelines for Statistical Practice，http://www.amstat.org/ASA/Your-Career/ Ethical- Guidelines-for-Statistical-Practice.aspx)旨在幫助統計從業者基于道德規范做出決策，通過告知從業人員應遵循的統計分析標準以提升其責任心。統計學將觀察力與收集證據和決策的能力聯系起來，為建設一個更為知情的業態奠定了基礎。因為專業領域有賴于統計方法支持的知情判斷，所以，所有統計從業者，無論受訓背景、職業或職銜如何，均有義務以專業的、合格的且道德的方式工作，同時勸阻任何非專業的和科學不端的行為(具體見討論1)。

良好的統計實操建立在透明的假設、可重現的結果與合理的解釋的基礎之上。在某些情況下，本規范的條文之間可能會有矛盾，需要我們根據具體內容確定條文間的優先順序。然而，在任何情況下，利益相關者都有義務以誠為本，以符合本規范的方式行事，并鼓勵他人也如此行事。更為重要的是，統計實操的專業精神所追求的是既要掌握先進知識，又要避免產生負面影響；利用統計手段追求不正當目的本質上是不道德的(具體見討論2)。

本規范既適用于統計專業人員，也適用于使用統計方法的非統計專業人員。因此，無論職銜和學歷背景如何，貫穿本規范的“統計從業者”(statisticians)一詞系指所有統計學和量化科學的從業人員，包括各級統計專業人員和其他專業領域的統計應用人員。

A.職業誠信與責任心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不帶偏好或偏見地使用相關且恰當的方法和數據，以獲取真實的、可解釋的和可重現的結果(具體見討論3)。作為道德的統計從業者，不會故意接受力所不能及的工作，會誠實地告知客戶任何專業方面的不足，遇到問題時會向其他統計從業者請教。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做到：

1.識別和減少任何由研究者或數據提供者可能事先確定或影響分析結果所帶來的傾向性(具體見討論4)。

2.針對特定問題選擇恰當和有效的抽樣及分析方法，使之在合理假設下，以最小誤差將分析結果由樣本外推于相應的總體(具體見討論5)。

3.承認并尊重他人的貢獻和知識產權。

4.在確定壁報、論文或其他學術作品的作者排序時，如果排名基于學術貢獻以外的考慮，須充分說明其依據(具體見討論6)。

5.須披露任何利益、財務或其他方面的沖突，并根據既定的行業/區域/當地的法規進行管理或控制(具體見討論7)。

6.對自身的專業行為承擔全部責任，僅提供其本人愿意接受同行評議的專家證詞、書面文件和口頭報告。

B.數據和方法的完整性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坦誠對待數據中任何已知或可疑的局限、缺陷或者偏倚，它們可能會影響統計分析的完整性或可靠性。在分析中認識數據的可靠性和完整性的程度，才能對結果做出客觀和有效的解釋(具體見討論8)。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做到：

1.應說明數據的分析與解釋所基于的統計假設和專業假設。在報告所采用數據的真實性時，說明數據的整理過程，包括缺失數據的填補方法和缺失機制。

2.報告統計推斷的局限性和可能的誤差來源(具體見討論9)。

3.在出版物、報告或證詞中，須列明負責統計工作的人員。

4.報告數據的來源及其合理性。應說明研究中考慮的所有數據和實際所用到的數據。

5.清楚地報告為保證數據完整性和真實結果所采取的全部措施。

6.必要時應強調研究中尚未考慮的潛在混雜因素。

7.在出版物和報告中，以誠實和有效的方式向用戶或讀者表達研究發現，包括表格、模型和圖形。

8.在出版物或證詞中，明確闡述研究經費的資助者、研究目的和研究結果的預期用途。

9.對源于志愿者數據或其他可能不具有目標總體代表性的數據，報告分析結果時，應包括適當的免責聲明。如果使用了恰當的加權方法，也應予以報告。

10.為了協助同行評議和復核，只要可能或允許，應盡可能共享分析中使用的數據，但要謹慎行事，以保護專有和機密數據，包括可能會不恰當地泄露研究對象身份的所有數據。

11.力求及時糾正在最終研究報告或已發表的報告中發現的任何錯誤，并根據情況將錯誤更正信息公開發布或知會依賴該研究結果的他人。

C.對科學/公眾/資助者/委托人的責任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支持推斷的真實性、透明性和科學性，并有意維護公眾、資助者、委托人或客戶(以及同行、患者、公眾和科學界)的利益(具體見討論10)。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做到：

1.在可能的范圍內，向客戶或雇主提供可選擇的有效的統計方法，這些方法可能因研究范圍、成本或精度而有所不同。

2.努力解釋若不遵守既定的抽樣或分析計劃可能導致的任何不良后果。

3.科學地應用統計抽樣和分析程序，而不預設結果。

4.應不限于自己的應用領域，努力在更廣的領域傳播新統計知識，造福社會(具體見討論11)。

5.在法規要求范圍內，理解并恪守數據收集、發布和傳播的保密要求和數據提供者的限制性約定，相應地保障數據的使用和披露，以及保護雇主、客戶或資助者的專屬信息。

D.對研究對象的責任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在研究的全過程中保護并尊重人類受試者和實驗動物的權益，包括人口普查或抽樣調查的受訪者，數據管理系統可提取的研究對象，以及生理或心理干預研究的對象。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做到：

1.為保護人或動物為研究對象的權益，應熟悉和遵守相關的規定、許可和操作規范(具體見討論12)。

2.明確告知所推薦的樣本量，避免樣本量過高或不足。應根據健康狀況、福利、隱私和自身數據所有權等綜合情況確定樣本量，避免研究對象承擔超額的風險(具體見討論13)。

3.無論數據直接來源于研究對象，還是來源與他人的數據或現存記錄，都需保護研究對象及其相關數據的隱私和機密。在得到研究對象同意后，其數據及其相關數據集的二次使用和間接使用需提前請求獲得準許，同行評議和分析結果的獨立復核也應通過恰當的渠道獲得批準。

4.了解法規在保障隱私權和保密性方面的限制，當上述法規可能不適用時，不宜過度承諾或預設對合法隱私和機密的保護。

5.對于涉及人類或組織的研究，在研究對象納入之前，或在分析該研究數據之前；在評閱公開或內部使用的文稿的時候，應考慮是否獲得有關研究對象的許可。在評估數據來源是否適宜時，統計從業者需考慮其如何對待研究對象(如保密協議、預期的隱私權、知情同意權等)(具體見討論14)。

6.在考慮是否參與一個特殊來源數據的分析時，如果參與將被信息提供者合理地認為是侵權行為的話，則需果斷拒絕。

7.應認識到任何關于某群體的統計描述可能造成貶損該群體的風險，需以謹慎和敏銳的態度使形成的信息不給弱勢群體帶來傷害。

E.對研究團隊成員的責任

科學和統計實操常由有著不同專業標準的各行專業人員組成的團隊執行，統計從業者須知如何在這種環境下符合道德地工作。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做到：

1.應認識到不同學科有不同的研究實操方法和標準，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員有其自己的標準和責任，統計從業者沒有義務遵守與本規范相矛盾的其他專業標準。

2.確保所有的討論、統計設計與分析的報告都符合本規范要求。

3.不能為求便利或一己私利而損害科學真實性(具體見討論15)。

4.努力提高研究設計、實施過程和所有分析報告或報道的透明度。

F.對其他統計學家或統計從業者的責任

對于所觀察到的現象，統計實操需考慮全部可能的解釋。出色的研究者會利用自己獨到的經驗對不同解釋的合理性形成潛在的有別于他人的判斷。即使觀點相左，統計從業者以相互尊重的態度，專注于科學原理、方法論和數據本質的解釋，才是使討論獲得成功的最佳方式。

出于對統計從業者的尊重，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做到：

1.在保證數據質量的前提下，應盡可能地促進數據和方法的共享，使數據文件滿足于復核分析、meta分析及其他合格研究者所開展研究的要求。

2.通過適當的同行評議以提高他人工作的質量。在同行評議中，應尊重不同意見和評估方法，及時、徹底、深思熟慮地完成所接受的評議任務。

3.使學生們和非統計專業人員逐步認識到他們正在學習或使用的概念和方法的實用價值。

4.應以專業水平和貢獻大小作為統計從業者的任用獎懲依據，包括雇用、解聘、晉升、工作分配、發表文章、演講、職位和獎項的候選人資格、資助或研究準許等，以及其他專業事項。

5.不騷擾或歧視任何人。

G.對指控不端行為的責任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需清楚有科學瑕疵與誤導性操作之間的區別，并避免上述兩種情況的發生；如發生，應清楚如何應對。

道德的統計從業者應做到：

1.不包庇任何不專業、不道德的統計分析。

2.應認識到意見分歧和誠實的錯誤并不構成不端行為，它們需要通過討論予以解決，而不是指責。

3.應了解不端行為的定義和處理程序，如遇不端行為調查，應遵循既定的處理程序。

4.在調查過程中嚴格保密，并在調查結果確認后，及時向適當對象及利益相關方披露。

5.對不端行為調查之后，支持各有關方為糾正錯誤所做的努力，對那些提供了可能有科學錯誤的報告人或具有不端行為的人，幫助他們以盡可能正確的態度繼續其職業生涯。

6.應避免和阻止通過惡意曝光他人可能存在的科學錯誤或不端行為，損害他人就業能力的做法。

H.雇主 (包括組織、個人、律師或其他客戶等) 雇用統計從業者的責任

雇主聘請任何人士分析數據無疑是看中其恪守客觀原則的專業聲譽，這就要求雇主一方有責任理解和尊重統計從業者的客觀性。

統計從業者的雇主應做到：

1.應認識到本道德規范是為了同等程度地保護和支持統計從業者及其服務對象而制定的。

2.應認識到真實可靠的研究結果是在專業和道德的環境中產生的。雇主、資助者或統計分析授權人有義務充分信賴合格的統計從業者對數據分析所做的專業判斷，這一點對涉及身體、財務或精神方面影響的統計分析尤為重要(具體見討論17)。

3.應認識到真實可靠的統計研究結果無法保證與研究者或統計從業者的期望一致。

4.應認識到只報告或采納那些符合預期的結果，不明確公開與之相背的結果，也不交代所報告、使用和/或引用的結果的選擇依據，是有悖于本規范的(具體見討論18)。

5.應認識到欲將參與統計工作的專業人士列為作者、或項目及出版物的貢獻者時，需事先征得他們的同意，因為這樣做意味著他們對該項目或出版物進行了背書。

6.應支持真實可靠的統計分析，并揭露不合格的或舞弊的統計行為。

7.對恪守本規范的統計從業者，應盡力維護其學術自由和專業職責(具體見討論19)。

討 論

1.在醫學診斷和生物醫學研究領域，統計的應用可能會對個體的生命和健康，甚至醫學科學進步產生影響。例如，職業、環境或交通安全方面的統計分析可能對生命與健康至關重要；新發或復發傳染病的早期監測與控制有賴于可靠的流行病統計；統計分析在心理學和社會學中的應用，對精神健康和社會健康也可能具有重要作用。

經濟的有效運行取決于是否可靠、及時和合理地解釋經濟數據；個別公司的盈利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其質量控制和市場研究，而這兩者都應有賴于統計方法；農業生產力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研究和產出報告中的統計學正確應用；政府關于公共衛生、刑法、社會公平、教育、環境、國防和安全的決策也相當程度地依賴于真實可靠的統計。

2.不端行為不限于剽竊和捏造或偽造數據的情況，更廣泛地講，它包括所有職業不端行為，例如，收取回扣或玩忽職守，在專業活動場合對他人的不敬與傷害，未經授權使用他人的無形和有形產權，無正當理由地詆毀他人的聲譽等。

3.一般而言，對研究對象和統計方案的充分理解是每項研究的基礎。統計分析計劃是在研究的不同階段(探索階段、中期階段、結束階段)在接觸到相應的研究數據之前制定的，它明確定義了不同階段的技術標準，以闡明與研究的關聯性及數據集的使用。

4.在同一階段對同一數據集進行多重檢驗時，獲得至少一個不當結果的機會將會增加。從平行的多重檢驗中選擇某一個“顯著性”結果可招致錯誤結論的巨大風險。上述情形下，若不能闡明所有的分析結果，很可能產生誤導作用。

5.例如，在觀察性研究中需要強調多個潛在的混雜因素，而且在因果推斷中需格外謹慎。事實上，某一個程序并不能保證其正確性或適用性，應充分理解每一項研究中的理論、數據和所使用的統計方法。

6.值得提倡的是，在統計出版物中作者的排序應以對研究和文稿的學術貢獻為依據，這一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是切實可行的。當采用其他的作者排序規則時，應以腳注或尾注形式標注。在按貢獻進行作者排序與招聘、晉升或職位有關的情況下，若采用了其他排序規則卻又不公開告知的話，可能會影響到相關人員的職業生涯。

7.與個人利益相沖突時，有時需要采取回避或退出的方式。利益沖突可能會引發某些問題，例如，基金評審，其他同行評議，獎學金和個人或家庭經濟利益之間的緊張關系等。

8.對一般公眾而言，需告知研究的范圍、關聯關系以及結論，而不摻雜技術干擾的成分。對于專業文獻，則力求解答同行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9.例如，應披露所有嚴重違背既定的抽樣或分析方法的事件，并解釋其可能帶來的不良后果。應闡明所采用分析方法的適用性和相關研究假設的合理性，并交代實現分析方法所用的計算機程序。

10.鼓勵統計從業者在專業活動中，為國家乃至世界的社會進步和統計學術水平的提升做出貢獻。眾所周知，做公益工作的能力可能受限于就業條件和個人情況，但統計從業者本人應爭取公益工作的機會，如服務于當地社區或國際組織的機會，同時也鼓勵統計從業者為專業協會(包括ASA總會、分會和地方學會)等提供公益服務。

11.統計方法可廣泛適用于多種類型的問題或應用。統計創新者理應以其作品、軟件或研究成果而獲得獎金或其他獎勵。

12.應制定周密的計劃，以支持研究的應用價值、預期結果的有效性和提供保障的能力，還應考慮所有其他有關的道德問題。

13.這些建議可能是基于前瞻的檢驗效能分析、研究終點的預設精度或其他方法，以確保樣本量不僅適于頻率方法，亦適用于貝葉斯方法。樣本量的確定也應考慮到獲取研究對象和相應數據的可行性。

14.知情同意不一定由研究對象本人做出，也可以由其知情的父母或法定監護人做出。對于未成年人或喪失知情同意行為的成人，其知情同意可由其法定監護人執行。在動物研究中，統計從業者應要求納入實驗動物的所有者或機構出具知情同意書。

在所有情況下，應避免或盡量減少隱瞞現象。需重點強調，利用心理學、社會學和其他研究的經驗，在研究方案確定前進行獨立的倫理審查，并對研究進行全程監查是非常必要的。在某些隨機臨床試驗中，有些研究參數對研究對象或其他研究人員是保持盲態的，但通常需告知這些盲態信息的性質和理由。對于盲態問題，也應確保研究方案的獨立倫理審查和對研究的持續監查。

15.所有研究都會受到資源的限制，包括可用的資金、時間和人力。如果這些都能滿足的話，研究可以達到理想中的最高標準。但是，統計從業者應該充分利用已有資源力求達到最有效的結果，同時避免研究可能產生的誤導或無意義的結果。

16.本規范所提供的安全保障，將會降低我們在參加研究之后才意識到道德問題的風險。

17.在發生利益沖突時，統計從業者與其雇主應私下解決所涉及的道德問題；如果私下無法解決，統計從業者有道德上的責任在對研究對象或全社會造成危害之前揭露這些不當或有違道德的做法。

18.為確保某一特定結果而采取的任何措施都會降低分析結果的真實可靠性。迫使統計從業者背離本規范，不僅會動搖研究結果的真實可靠性，亦會損毀從業者的專業信譽。

19.在普遍使用統計方法的機構和職業中，具有較高聲望、權力或地位的統計從業者有責任捍衛學術自由，有義務督促更多的下屬遵守本規范。

(致謝：感謝Wasserstein教授代表美國統計學會授權同意翻譯本規范。感謝南方醫科大學生物統計學系2014級本科生吳研鵬、韓妍妍、荊典、田雨晨、王掣、楊樂等為翻譯本規范所做的貢獻。)

(責任編輯：郭海強)